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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逢 ...

  •   1、
      阿帅和大壮相遇在洛道。
      阿帅由万花谷的师兄师姐带着,途径受了疫情感染的村落,暂时停下脚来行医施药。大壮则是孤身一人,冲破尸人围攻,杀进村中。
      黑色的血液从大壮沉重的袍角滴落,也从她下颌坠出一滴。村人还来不及惊慌,便见她单膝跪地倒下,右手握着的残剑没入地下,支撑她不曾伏倒,而她的左手却还牢牢地反剪在背后,护着一人。
      那是一个已经毫无声息的唐门弟子,不过豆蔻年华,已经死去多时,面貌灰青,与染疫而死之人如出一辙,恐怕不久后就将成为那些游荡在外的尸人中的一员。
      阿帅被师姐挡在背后,仍旧执拗地走出去,手里执着盈盈玉笔。
      大壮扭头,手一松,看着她一路背过来的唐门弟子被众人抬起,眼神空洞。
      阿帅走到了她的面前。
      大壮抬起头,松开了握在剑柄上的手,慢慢向阿帅伸出,摊开,露出满手的伤痕,虎口崩裂,正蜿蜒开涓涓血流。
      阿帅微微一愕,握着玉笔,吐出一句:“单修花间。”

      2、
      大壮是藏剑门下。
      她背负那个唐门弟子奔袭过洛道的尸山血海,弃掉了重剑,余下的轻剑也在多次战斗中折断,侥幸留了一条命下来,也在三天之后才醒来,让众人搞明白了她的身份。
      万花谷弟子最终意识到在洛道蔓延的并非普通疫症,此域已作鬼城,他们无能为力,只好撤离。
      在行往扬州的路上,大壮与花谷弟子告别。
      阿帅坐在马车上,闻听动静,探出头来,正见大壮轻身上马,却是一位师兄让了坐骑与她。
      和她一般年纪女孩儿骑在高头大马上,更显得小小一只,师兄正摸着行囊,另外给了她一些药。
      阿帅喊她,问:“你要去哪儿?我们也到扬州的。”
      大壮目光投向阿帅,忽而莞尔。
      “赶去与师门汇合,先走一步。”她说,声音嘶哑。
      阿帅说:“你一个人赶路也不怕?豺狼咬你,老虎吃你,呜——哇!”
      “就不怕。”大壮抖了抖马缰,与万花谷众人告别,策马离去,背后背着那把残损的轻剑。

      3、
      半月之后,在扬州,阿帅看到大壮,已经是另一番模样。
      大壮换了门派装束,眉眼英气勃勃,不似一般女儿家婉约,更有男孩子气。
      “丑八怪。”阿帅一手撩着车窗的帘子,一手拉了下眼皮,吐舌头,做鬼脸。
      大壮正在和几月前赠马赠药相助的万花弟子道谢,听见她的声音,回头扬起拳头比划了一下。
      随即却被自家师姐摁下拳头,轻斥:“没有礼貌。”
      藏剑女侠虽也英姿飒爽不让须眉,又完全是另一番韵味,阿帅看了半天那高挑窈窕的身姿,再看到大壮,不屑地哼了一声。
      大壮说:“你下来,咱俩打一架。”
      阿帅说:“我怎么可能打得赢你,说出这话来你羞不羞。”
      大壮咋舌,说:”你们万花谷的武学花间游不是很厉害吗?“
      阿帅说:”我改修离经易道了。“
      她说完就放下帘子,从马车里钻出来,跳下地去,手里亮出几根闪闪银针。
      “但是,”阿帅高兴地说,“我觉得我用这离经易道,更能伤你。”
      大壮如临大敌,立即躲开。

      4、
      扬州数日,有长辈照拂的阿帅和大壮真正回归了这个年纪的天真烂漫,碰面几次,皆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阿帅有了一匹小马驹,是已经在扬州城安家落户的师伯送她的,从城门背后的马商手里牵来,交到小丫头手里。
      “这是绿螭骢,长大以后跑很快的。”师伯笑呵呵地说。
      阿帅牵着马驹便去找大壮,得意洋洋。
      大壮不屑一顾,打了个呼哨,片刻后翻身跃上飞驰而来的白色骏马,冲阿帅抬了抬下巴。
      “把你的小马儿系上,”大壮说,“上来我的。”
      她们在官道上纵马而去时,隐隐约约听到背后有人大声疾呼,什么“又偷我马”,阿帅环抱着大壮的腰,咯咯地笑。
      “这是里飞沙吗?”阿帅问。
      “是追星,你看看它的蹄子。”大壮说。
      高大城门覆下阴影,模糊了白马飒沓的一段流星。穿越拱桥驶过广场,阿帅的裙角落下了一片嫩绿的新叶。
      行至扬州堤岸,天光云影徘徊在清澈水面,柔暖轻风拂过,阿帅问:“之前在洛道你背着的那个唐门,和你什么关系啊?”
      大壮安静了一会儿,说:“不认识,路上碰见的。”
      “哦……”
      打马而回,遥望见城门时,大壮忽然说:“其实我出生在蜀中。”
      “哇。”阿帅眨了眨眼睛。
      “幼年流落到江南,后来辗转拜入藏剑。”大壮回头,冲阿帅笑了一下。
      “我没名字,在同辈弟子中行十一。”她说。
      “哦,叶十一。”阿帅又眨眼。
      大壮点了点头。

      5、
      “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分别的时候,阿帅说。
      大壮拒绝了,说:“出师的时候大庄主要给赐名的。”
      “小名儿,小名儿不行吗!”阿帅发脾气。
      大壮瞧着她。
      数年以后相逢在风雪雁门关,大壮拢着大氅,遥遥地看向阿帅,笑道:“若早知一别经年,当时就不惹你生气了。”
      阿帅已是笄年少女,长发垂腰,眉眼灵秀,仍是跟着师兄师姐,这些年行南向北,已经踏过万里河山。
      她骑在那匹绿螭骢上,夹夹马腹,闲庭信步般地走向大壮,再伸手邀她上来。
      大壮不接,说:“我重剑太沉。”
      阿帅眉毛一扬。
      大壮扭头喊:“叶九!”
      她解下大氅,连同武器丢给同门,然后拽住阿帅的手,一跃上马,双臂环过阿帅的腰,抓住了缰绳。
      “驾驾驾。”阿帅说,放弃控马,往后靠去。
      风和着霜雪凛冽割面,阿帅不知道她们为什么疯子一样雪地跑马,自个儿还顶在前头,于是缩紧了脖子,半张脸也埋进披风的裘领中。
      大壮的下巴贴着她的发顶。
      “所以说,你当时想给我起什么名儿?”大壮问。
      “看你很健壮的样子,扛那么重的剑,”阿帅含糊地说,“大壮。”
      大壮沉默了几秒钟,说:“那你就是二傻。”
      “呸呸呸!”阿帅说,嘴里刚好灌了一口雪风,又真情实感地多呸了几下。
      大壮放慢马速,低头看她,瞥见披风上绣着的字。
      “闻人二傻。”大壮说。
      阿帅给了她一记肘击。

      6、
      阿帅和大壮在雪地里打了一架,大壮只带了柄防身的轻剑,略落下乘。
      “好好想想该叫你花爹什么?”阿帅露出甜蜜的微笑。
      大壮不言不语,躺在雪里发呆。
      阿帅把她挖出来,自言自语:“人家这么帅气犀利,霹雳无敌,你才傻大壮。”
      大壮反手拍了拍阿帅的脑袋,说:“我有小字云轻。”
      阿帅愣了愣。
      后来在苍云军的营地里,阿帅正煨着一碗救命的药,抬眼便看见一个苍云小将军与大壮同行而来,那人唤她:“云轻。”
      “难听死了,什么鬼名字。”阿帅抱怨。
      被派来给济世行医的万花弟子们打下手的叶九赞同:“我看她是迷了眼了。”
      他看着咬牙切齿,想是痛心疾首。
      “我有清肝明目一良方。”阿帅嘀咕道。
      当晚就熬好了送去给大壮,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大壮说:“谢谢你的好意,我没病。”
      阿帅苦口婆心:“有病的人都坚持自己没有病。”
      大壮:“……”
      她端起药碗,一口气喝干净,嘴角淌下些许药汁,也不擦去,在昏黄烛火下映出一丝光彩。
      大壮下逐客令:“好了,我喝了,回去睡吧。”
      阿帅盯着大壮,心想她还是有点像个男孩儿,眉目有棱角。
      也不是女生男相那种硬朗,嘴唇仍旧丰盈而红润。
      阿帅拿出一条手帕,砸到大壮脸上,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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