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言需慎行》施闻

76、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杀意（一）

　　所谓的疫情无非是九头蛇妖在城民喝的所有水里放了带有自身涎液炼制的毒，喝下毒水之人身上的阳气会被慢慢地吸走化为蛇妖身体内的灵气，人少了阳气不会马上死，但是体质会变差很多，很容易生病且蛇妖的涎液本身带毒，因被炼制变成微毒形同慢性毒药，城中的人饮用了毒水便都像是得了瘟疫病一般。

　　人的阳气对妖类来说很是滋补，以之修炼会没有瓶颈，快速突破，但这并不被天道认可。

　　叶辰轩自己是有神体作为倚仗，神力作为加持，方才修炼速度迅猛，但总归一步一个脚印，对这种歪门邪道的修炼方法很是看不起，特别这次的蛇妖竟还撸走孩子来吃。

　　一想到被九头蛇妖吃掉的都是十岁左右的孩子，他不禁再次想到了阿言。当时的他已经不再控制心魔，心中愤怒，由着心魔慢慢升起，将自身的神志盖了过去。

　　这时，他清晰地记得那是个月圆之夜，还是血月开启的夜晚，比普通月圆之夜阴气更重，他来得匆忙并未在意这些，况且对手区区一个渡劫，即便自己寒症发作，也完全有能力对付。

　　当时他被心魔所控也实在感受不到寒意，只是这时记起来才发觉自己当时浑身冰凉，但不是不能忍受。

　　他直接闯入蛇妖的领地，破开对方的结界，却看见一室之内，巨蛇之中，一只巨大的九头蛇身的妖类正对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张大了其中一个血盆大嘴。

　　小女孩的身体被蛇妖控制根本动不了，他看到这一幕，一剑挥去砍断了九头蛇妖的那个张开血嘴的头颅，再一剑将身边的小蛇尽数斩断。

　　九头蛇妖在吃人时被打断异常愤怒，抛下了即将到手的小女孩。对于它这种修炼邪功的妖类来说，孩童的血肉最是可口，至鲜至嫩，有益于他的修炼。其实它也不完全只是选择十岁左右的孩子，只是因为十岁左右的孩子最是爱玩，容易单独跑出来被它捕捉，其实五六岁抑或是十三四岁的，更包括襁褓中的婴儿，只要是个孩子他都喜欢，都有利于它的修行。

　　川山上魔气很重，也许是与九头蛇妖修炼的邪功有关，也或者是他吃了太多孩童，孩童的怨气所化等各种原因，叶辰轩此时被心魔所控，九头蛇妖亦是走火入魔，两人皆杀红了眼睛。

　　蛇妖吐露剧毒红舌，展露青白獠牙，要将对方咬死或者撕碎，但是它哪里是对方的对手，一个脑袋接着一个脑袋被砍落，它却仍是不知疼痛地去攻击，直到剩下最后三只巨头时，对方破开了它的重重阻挡，剑意到达它的七寸。七寸被刺中剐碎，心搏骤停，轰隆一声若一座大山倒塌，躺倒在了巨大的厅室之内，颗颗僵硬的巨头正好对着那个动不了的小女孩，小女孩因之前被蛇妖用法术定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的厮杀，即便她很想闭眼，但不时地便有蛇类的鲜血飞溅到她的身上，抹了她全脸全身，弄得她好像才是被杀的那个。血腥味难闻，打斗声刺耳，搅得她即便闭眼也知眼前是一个什么情形，倒不如睁眼看着，死也能死个瞑目。

　　九头蛇妖死了，她中的法术自然而然地解开了，但是她仍是不敢动，只因她看见了那个比九头蛇妖更恐怖的人。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个道观，却是个非常大的道观，这间房刚好是其中最大的一间，容得下九头蛇妖化形。

　　九头蛇妖伪装成道观主，因为修为了得，人们基本将他奉若此地的神明，道观中自是香火鼎盛，殊不知道观中的人其实都是蛇类所化，九头蛇妖身边的小蛇全是它的徒子徒孙们，片刻工夫都被来人斩杀殆尽。

　　此时厅室房门大开，门外一轮巨大的血月高悬，杀了九头蛇妖的男子一身玄衣，手中之剑沾满蛇类鲜血，小女孩微微抬头，便能看见对方完全赤色的双眸，白玉的面具看着更加诡异，全身若浸染怨气，恐怖异常，是弑杀之鬼厉，是人间之妖邪，是无间之索命。

　　小女孩已然瑟瑟发抖，哪知对方再次挥剑却是向她挥来，她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一剑挥下，一股冰冷的黏稠的血液又溅在了小女孩的身上和脸上，伴随着的还有半截蛇身和半截蛇尾在小女孩的身上蠕动，小蛇因被杀得太快蛇身都在不停地跳动，落在女孩的身上就好像它们鲜活地在她身上蠕动。别说身上躺着的两截蛇尸，光是身边密密麻麻在抽搐的蛇类尸体，睁眼便可见的九头蛇妖死后那双死不瞑目的碧绿眼睛，两眼翻白带着许多血丝以及满室的鲜血，地面窗台烛台门槛甚至连天花板全都是血。

　　这场面，足以将一个正常的成年男人都吓死，况且还是在这阴冷的深夜，此地又死过许多孩子。女孩子自然很惊惧，全身瑟瑟发抖，想呼救却被吓得连叫喊声都呼不出来，甚至连呼吸都觉得很困难。

　　好像下一秒，她很可能便会发疯，从此疯掉。

　　男子挥剑杀了一只刚才想袭击小女孩的残存的小蛇，冰冷的带血的剑缓缓落下搁在小女孩的肩上，似乎带着玩味的心情将剑往小女孩的脖子处又靠近几分，直到自己的剑完全搁在了小女孩的脖子上，剑锋贴着女孩白皙柔软的皮肉方才稍停片刻。他的剑甚是锋利，只要小女孩颤抖的身体不禁往剑锋处动一下，剑便会立马划过女孩的喉咙，或者他轻轻一点，女孩便也很快会变成一具死尸。

　　叶辰轩能够感受到自己当时的杀气特别重，似乎是受了川山上的魔气的影响，也可能是血月的缘故，更或者是刚才已经杀红了眼睛已然停不了手。

　　剑马上便要在女孩的喉咙上划下去，如此便再也没有人会知道他今夜化魔的恐怖样子，然而他始终告诉自己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他不能对这个小女孩动手，可是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手指，控制不住自己当时心中的杀意。

　　这时，这个被蛇类鲜血溅了一身，身上还有蛇类尸体的女孩微微地往剑的另外一边轻轻地动了一下，她自然是想自救……在这种恐怖的场景下，她仍想活下去……

　　然而他当时被魔气所控，她不知自己这么做刚好完全激起了他的杀意，手指不受控制地往她避开的喉咙处轻轻一划……

　　“不——”叶辰轩想要大喊，却没有任何声音，他控制不了自己这具被魔化的身体。

　　小女孩的喉咙瞬间被划破，鲜血汨了出来，但是自己对力道的把控力很强，并不会让她这么快就死去，只有血液流干她才会死去，这是比刚才杀蛇妖更加残忍的杀人方式。

　　女孩用手指捏住了自己的脖子，想让鲜血别流得这么快。

　　她跪在地上，捂着喉咙，鲜血从指尖涌出来，但腰杆子挺得笔直，双眼澄明地看着他，那双不想死渴望活下去的眼睛对叶辰轩来说最是熟悉不过。

　　女孩子才只有十二三岁大，但求生的意志超乎寻常，她艰难地用被剑划破的喉咙沙哑地说道：“……求……你……”只能说出这两字，似乎已经用尽了自己的力气。

　　夜凌君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冷笑道：“求我？好，如果你能爬着拿到这瓶药不死，你便得救了。”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瓷瓶内装满了凝玉止血膏，此膏药不仅能够止血，而且只要抹在伤口处不是多么深多么丑陋的伤口都会完全消失，就好像从来不曾受过伤。

　　他无比冰冷地说道：“你若是能拿到这瓶药，将其涂抹在伤口处，便能止血你便能够活下去。能否拿到，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作弄般地将药瓶放在离女孩最远的门槛处。

　　小女孩此时已经流了好多血，估计也是从来不曾受过这种痛。一张小脸变得惨白，五官因痛苦而拧在了一起，嘴唇亦是苍白无血色，她知道那瓶药是能救她性命的，便用另外一只没有捂脖子的手用力，艰难地向那碧绿的瓷瓶爬去，短短的十米距离，却因失血过多而爬的甚是艰难，惨白的小脸似乎过不了多久便会再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

　　到达药瓶的十米距离对此时的女孩来说就像是世上最长的距离，跨越不了的沟涧。

　　不，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她，他甚至想将那救命的药膏直接递给女孩或者直接涂抹在女孩的脖子上，然而他什么都做不了，入魔时候的他看着女孩那若将死之人的模样，觉得她必死无疑转身离去。

　　最后留给叶辰轩的一幕是女孩匍匐在地，小脸被埋在身下，小手五指用力，挪动身子一点点地向门槛爬去……

　　叶辰轩委实不愿离去。

　　因为此时他的神志清明，已经完完全全地认出了那个女孩。

　　绑着两个麻花辫子穿着一身粉色襦裙打扮可爱的小女孩是还没有及笄的锦言啊！

　　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