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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谋定后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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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拂过林叶,这不大不小的城镇中央,一片静寂。
鸟雀从瓦楞上扑棱而去,众人拿着武器,目光凛冽,探查周围动静的同时也追锁着未知的目标。
“这是怎么回事!”
闫颂手中的铁剑已经出了鞘,朱家的怒声惹得她侧目,他重力拍在木椅扶手上,内力波动连连,脸谱也急剧变化,似乎是已经气极。
然而,随着陶罐掷地的破碎声,大批农家弟子从不同街道、各种隐蔽的地方,如兽群一样喊杀着冲过来。
“你们!背叛了我!”
朱家从木椅上翻身,借着典庆的武器作跳板顺利站到地面上。
“杀!不必手下留情!”
“保护朱堂主!”
司徒话音刚落,闫颂抽出剑反手刺倒身边一个冲到朱家眼前的弟子。
她的剑法快而疾,不过瞬间就扫落了一大片。那些弟子穿着神农堂和四岳堂的衣服,动起手来倒也不手软。
“丰谷,你跟在朱堂主身边。”
典庆往前冲垮了人群,拦住了大部分人,但还是有些弟子分散开来,从旁边向他们这边跑来。
刘季的伤似乎不碍事,灵动地躲避着剑,那些不可避免的,也有司徒为他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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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
闫颂从已经成为尸体的人身上拔出剑,翻转手腕一剑割断另一个人的颈脉。
镇上的吊楼上万箭齐发,纵使是她也不由寻了尸体作挡箭牌。
朱家在她身后,负着荧惑之石四处观望,那些射向他的箭矢都被典庆用肉身尽数挡开。
司徒手中的铜钺骰子晃动,分成两半被他的内力牵引着割断了楼上弓箭手的脖颈,也为他们撞开了一条血路。
“不行,这里地势开阔,敌人数量太多,弓箭凶猛,我们完全暴露在他们的视野之中,难以反击。”
闫颂闻言张望着寻觅去处,手中的剑倒也不停,将二人串成一团踹倒在地。
她的力量无法与他们相比拟,但是内力修炼到了高阶,顶尖高手的比拼,力量也算不了什么了。
“去那里。”
“跟我来!”
刘季先行找到了地方,几人都默契顿首,为他清理出一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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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有埋伏,但是朱家出了手,他们也顺利进了屋内。
“大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里不是你主动选择的战场吗?”
刘季将门掩好,先行发声。闫颂关好窗户,也望向了一旁的朱家。
“我也很想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叛变。”
“这些都是神农堂和四岳堂的弟子,他们很清楚我要在四季镇设伏对付田虎。”
“此番叛变,难道是事前就已经安排好的。”
“如果是这样,我倒反而被算计了。”
“究竟是谁,在暗中布了这个局。”
他疑惑又愤怒,用力捏着桌面,竟生生让其裂开了缝,闫颂表情未变,也没有去看身边的司徒。
倒是他出了声,“他们追来了。”
“这帮叛徒,还真是不给人活路啊。”
刘季开了半条门缝,果然有人群往这边冲过来。
而伴随着脚步声的是成片的箭雨,穿透了门窗直直射进来。
“人往高处走。哼,想杀我,没那么容易。上楼!”
朱家话说完,便先一步上了楼。闫颂跟随其后,躲过了一支箭矢,踏着扶手迅速冲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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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想,刘季用不知是油还是酒的东西把下层都炸了个底朝天。
闫颂刚倚在护栏边,被爆炸火气波及,迅速退开。
“离开窗边,小心!”
得亏朱家开口及时,闫颂转了个圈避开窗边的剑,典庆伸手捏爆那人的头,算是解了急。她早已察觉到了窗外气息,不过刚才身手展示得有些过,她怕被看出些什么,这才不敢过于机敏。
窗外的脚步声愈来愈密集,闫颂把剑从窗外拔出来,看着快被染成红色的剑身,有些嫌弃。
之后朱家的出手倒让她吃了一惊,隔空点穴,实在精妙,让她不禁瞪大了眼,刘季倒挺镇静,扶着她的肩喘了口气,顺带吹嘘打趣了几句。
她趁机瞄了瞄司徒,他脸色不太好,似乎在沉思。
“我们走。”
窗户被打开,他们一个接一个跳上屋顶,迅速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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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奴兄,你也来游四季镇吗?”
典庆殿后阻断了追兵,前面却也有不速之客。
刘季虽言语调侃,但是脚步果断后退,与他们站到一块。
“哎这不是朱大堂主吗?真有这么巧的事。”
随着声音,田家的人占满了他们周围的屋顶。
“田仲啊,想不到你修炼的‘厚颜无耻功’又提升了。”
“咋们六堂十万兄弟里,我最服的人就是你。”
刘季甩甩剑,指手画脚得与田仲拌起嘴来。
“呵。刘兄谬赞,刚才我见到神农堂弟子在追杀各位。莫非荧惑之石都抢到手了,却闹起内讧。”
他的一段话让气氛有些僵硬,朱家脸谱变化,打破了这难言的氛围。
“就你们几个吗?想要从我朱家手上抢东西,是不是想得太容易了。”
“田虎自己不敢来么。”
司徒也接口道。
“朱堂主又不是不识时务之人。这种事,何须二当家亲自动手。”
农家人的唇枪舌剑也有点意思,但是闫颂实在听腻了,她暗中推开剑鞘,也就在那一瞬,骨妖握着双刀跃动着跳过来。
典庆急忙去挡,闫颂却故意偏了个身,被一旁赶来的哑奴刺到腰上,猛咳一声从屋顶上滚了下去。
“丰谷!”
“丰谷小弟!”
刘季提剑去挡,与哑奴过起了招。司徒忙到边上去看,一片灰尘中也寻不到人影,便知道她这是躲避战斗藏起来了。
“丰谷这孩子命大,不会有事的,先把眼前解决。”
“司徒老弟,你真的是。”
朱家话语未落,梅三娘也攻了过来,典庆立刻用蛮力推开骨妖,摆稳下盘双持武器掀翻了屋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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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颂扭了个身,平稳落地,随即捂着伤口沿着屋檐阴影向远处跑去。
她可没有闲心参与农家的死斗,坐收渔翁之利才是她该做的。
虽然穿了银甲,但是很可惜腰部这地方并没有覆盖,她还是出了点血。
不过还好落地之后她就立刻用内力凝住了,简单包扎以后对身手也没有多少阻碍。
寻了个茂密的树倚着,闫颂从怀里掏出个野果擦擦放到嘴边啃。
那边烟尘环绕,轰鸣的声音甚是刺耳,她将最后一口果肉叼着咽下去,最后吐出核闭了闭眼。
歇息会儿,她也该去干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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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西斜,余晖泼洒在窗柩上。
一只白尾蝴蝶颤动着双翅小心翼翼地飞舞,掠过墙根时本能地伸出触须感知,却未料碰了一壁灰,只得继续挥动蝶翅寻觅,最终停在了一段隆起的肉坡上。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直教人作呕。肉坡抖动了几下,蝴蝶惊得飞起,在原地环绕着,似乎在苦恼是否要停留。
地面灰土震荡,有脚步声从远处慢慢接近,蝴蝶被吓着了,慌不择路地挥动着宽大的翅膀想要逃走。
脚步越来越近,蝴蝶与那人撞了个满怀。“咦”一声惊叹后,蝴蝶飞动着停到了艳丽的衣物上,这物虽也有淡淡的血腥味,但也隐藏着幽深的暗香。
“司徒堂主,还活着?”
“劳义青侯费心,死不了咳咳咳!”
来人正是闫颂,她看了看半倚在墙边的司徒万里,大片的血蔓延下来,在他身下凝固成一滩。那些歪歪斜斜的伤口有些眼熟,然而他看着虽惨,却也没受什么致命伤。
和钟离昧一样。
不,比钟离昧情况还要好得多。
“也亏司徒堂主早有准备,不然可就命丧于此了。”
她言辞轻佻,甚至语气还有些惋惜。司徒半眯着瞥了她一眼,像透过她在看些什么。
“义青侯此行,没有去拜会故人吗?”
他把铜钺合好,端正放在身边,身子提了提半坐起来,无声化用内力疗伤。
“故人已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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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那时我就说过,阁下不是寻常人。”
“能在潜龙堂的易宝会上出现的,都是有名头的人物。”
司徒望向闫颂,却不料她只是笑笑。
“魏国一行,也多亏司徒堂主引荐,才能得知故人消息。”
“阁下的故人,在那次易宝客人之中?”
他细想了想,竟也想不出谁能和她有些关联。那次魏国易宝会,大多是魏国贵族高官,然后就是农家侠魁和隐姓埋名的闫颂。
“不在。”
“我也差不多该走了。另外,阁下想必也拿不到荧惑之石了,我们的交易换成保我一命,如何?”
他撑着墙站了起来,闫颂无声退了几步。
那蝴蝶在她的衣衽上挥动翅膀,闫颂伸手搭住它,一直送到了墙头,蝴蝶动了动,而后颤颤悠悠地飞远。
“拿不到?只有我不想拿到,没有我拿不到的东西。不过,我这个人也很慷慨,既然司徒堂主有意更改那我就当送个顺水人情好了。”
闫颂目送着他扶着墙走向战斗中心,也不想再思索些弯弯绕绕,便直接出口询问道。
“说实话,司徒堂主此次行动有百害而无一利,为何执意要如此。”
“有些事,不是想不做就能不做的。”
“义青侯位高权重,应该比我更清楚。”
他停住了脚步,铜钺上的骰子变化多端,闫颂瞧着便猜出他此时心绪不稳。
“司徒堂主的潜龙堂开遍诸国,结交各种贵胄权臣,除了农家的助力,还应该别有靠山吧。”
“比如,罗网。”
她看着司徒不发一言继续前进,凝视片刻敛下眉睫,一双金瞳晦暗不明。
转而叹口气,负手立在夕阳晖光中。
罗网编织的致命牢笼里,又有几人能逃脱呢。
司徒倚靠罗网壮大,如今也不得不听那些难办的命令,哪怕是叫他去送死。
不过,他也不是网中等死的飞蛾。
而像那只飞过墙壁的白尾蝴蝶,会另寻良枝。时至今日,闫颂竟有些恍惚,到底是她算计了司徒,还是被司徒给算计了。
或许,从一开始,他要的就不是荧惑之石,只不过是拉自己下水,给自己在九死之外谋一生路。
这个男人,还是和以前一样,狡诈。
◎◎◎
夜幕降临,农家的死斗也到了最激烈的时候。
刘季从躲藏物后面探出头,吃惊地看着外面吵闹的打斗。
“这么多大哥,到底哪个是真的。”
突然,一只手从他身后伸出,拍了拍他的肩头。他一惊,翻了个身坐倒在地,看到了来人犹心悸不定。
“我的乖乖,大哥。”
“是我。”
“大哥,千人千面这么大阵势,你怎么不早用。”
刘季与朱家一齐探出头,外面的朱家分身拦住了大部分人,但是被杀以后就化成了沙,没有太多战斗力。
“发动千人千面需要我以‘三心二意’之法,将内力发散出去,用以指挥替身战斗。”
“此招虽然厉害,却也极度耗费心神。使用一次,要耗费我二十年的内力,不到万不得已......”
朱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躬身吐出一大口血。
“大哥,司徒老混蛋那一掌。”
刘季担忧地望向他,朱家靠着箱子平稳着气息。他现在十分虚弱,若是被抓到,二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如今我受了伤,千人千面也撑不了太久。”
“刘季兄弟,你要活下去,老哥我去引开他们,你乘机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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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影之中滋生的黑暗,从远处一直延伸。无声的灰影掠过人群,显现在光影背处。
朱家话音刚落,没来由地蹿起鸡皮疙瘩,一回头,便被冷光晃花了眼睛。
“大哥!”
刘季刚想动手却被禁锢住,剑脱离了他的手到了那人掌中,然后他被圈住双腕反身摁倒在墙壁上。
“别伤他!”
“朱堂主认为自己现在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
那人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幽远得有些阴森,但是却有些莫名其妙的熟悉,刘季的脸对着墙壁看不清那边的情况,只能不停挣扎。
薄云流动,将遮掩的弯月暴露出来,一袭月光洒下,那人的脸也愈发清晰。
朱家脸谱变化,看清了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双瞳一缩,咬牙切齿。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