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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我和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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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洄嘴唇嗫嚅了一下,别过头,瑟缩着开口:“是……宋夫人……说,说、”他吞了口口水,声音愈发低下去,“让我今日在这里……与宋嘉……宋大小姐……好借此机会让她甘愿嫁我,定下两家的亲事……”
他纵然是个再混账不过的东西,但眼下处在如此境地,跟前又坐着尊菩萨一样的摄政王,有些话,他着实是说不出口。
但已经不言自明了。
能有什么办法让宋嘉瑶甘愿呢?
无非也就是那些老掉牙的腌臜伎俩,譬如制造机会令宋嘉瑶落水,而后让她为孙洄所救,这样一来,她便欠了孙洄好大的恩情,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孙洄有了肌肤之亲,除了嫁他,别无他法。
崔鹤行淡淡抬眼,没什么情绪地开口:“上次你在忠勇伯府,便不甚安分。本王怕吓着她,饶你一回,未曾想,你却是个学不乖的。”
他收回拨弄着白玉珠串的手,拢在宽广的袖袍里,复又淡声道:“本王早看你那双手生得不顺眼,如今想来,还是剁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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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瑶在朱雀街上逛到一半,就被一个婢女打扮的少女叫住,少女来到她面前,福身笑着道:“您便是宋家小姐吧?我家小姐久闻您大名,特命奴婢来寻您上画舫一叙。”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栖霞湖:“就在那儿。”不等宋嘉瑶问,她又接着说:“我家小姐说早前与您在忠勇伯府上见过一面,只是那时光景匆匆,没来得及和您说会儿话,她心下很是遗憾呢,还望宋小姐赏光赴约,也算给我家小姐一个面子。”
宋嘉瑶见她行止得体,谈吐有礼,心里已经对她的话信了七分,余下三分也在问清楚她家小姐姓甚名谁,出身哪家之后补全了。
她带着黛栀与丹茶一道,跟着这个婢女往栖霞湖边的画舫走去。
到了画舫前,婢女停下脚步,转过身,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柔声道:“宋小姐请。”
“你不上去?”宋嘉瑶狐疑地问她。
“我家小姐想和您说些体己话呢,奴婢不好上去。这两位姐姐也随我一道在此处等候吧。”
“好吧。”宋嘉瑶迟疑了一会儿,点头道。
光天化日之下,总不会出什么事的。
更何况,还有丹茶在呢。
她笑了笑,提起裙摆,顺着红漆的木梯登上画舫。
来到船舱前,宋嘉瑶的脚步便顿住。
面前虽然有一张珠帘隔绝视线,但她仍然能看出来,珠帘后那道隐约的身影,并非什么闺阁小姐。
似是察觉到她的迟疑,帘内忽地响起一把矜冷的嗓音,有如金石相击的质地。
“湖风轻冷,宋小姐再这样站下去,下回我就该命人往府上送药方了。”
宋嘉瑶闻言,霎时弯了眼睛,抬手掀开珠帘,望见里头端坐着的年轻男子,果然是崔鹤行。
她走进去,微弯的眼尾流泻出盈盈的笑意,声音轻快地道:“怎么是你?”
崔鹤行抬手,为她斟了一盏茶,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暗芒,再抬眼时,却只剩下温和的神情。
他道:“自然是我。”
“可观琴说,你近来……”宋嘉瑶磕磕巴巴地把观琴的话复述了一遍,心里又有些懊恼,早知道是崔鹤行在这里等她,她今天就该把桃花酿带过来了。
崔鹤行颔首,望着她笑道:“近来确有些忙。”
忙着收拾朝中几个老匹夫。
那几个老东西大抵是不想活了,隔三差五向小皇帝进言,要贬他的官削他的权。
“不过想着今日晴好,朱雀街上又正是热闹的时候,兴许会见着你,便来此间,偷半日闲。”
他说罢,垂眼瞥见不远处的柜子里有血渗出来,笑意微凝,隐晦地看了眼观琴,而后方才看向宋嘉瑶,温声问她:“方才你从朱雀街上过来,可有看着什么有意思的人事?”
观琴接收到自家王爷的眼神暗示,目光在周遭逡巡了一圈,看清楚宋嘉瑶身后的那滩血迹后,几乎吓得心跳都快停止了。
夭寿啦!
这可不能让宋小姐看见!
不然他们家王爷这些日子以来辛辛苦苦营造出来的形象,可就要毁于一旦了!
正当他焦急之际,忽然看见角落里的锦垫,他松了口气,想走过去将锦垫拖出来盖住锦垫,没成想又被地上的绳子绊了一跤。
……是之前他捆孙洄用剩的。
宋嘉瑶正组织好了语言想回答崔鹤行的问题呢,乍然听见身后“扑通”的一声响,当即便好奇的转过了头。
也就是这时候,观琴急中生智,从地上爬起来,调整了一下方向,将血迹挡在身后,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朝宋嘉瑶笑道:“小的在这里给宋小姐拜个早年。”
宋嘉瑶:“……谢谢?”
崔鹤行看不下去他的愚蠢行为,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嘉瑶。”
宋嘉瑶这才想起来自己要干什么,兴致勃勃地和他说起先前在朱雀街上的见闻来:
“旁的倒都不怎么新鲜,唯一可值得说的是有个猜谜的摊子,摊主摆出来的玩意儿都很精巧,出的谜题也难得很,好些书生文人上前看了半天,最后都摇头走了。只有一人,接连猜中了好多道谜题,最后满载而归,把摊主气得脸都红了!”
她兴许并不觉得那人有多厉害,只觉得这事好玩,但崔鹤行听着,还是免不了有些不舒坦。
“听起来倒是很有意思,不知嘉瑶可愿受累,带我去瞧瞧?”
宋嘉瑶“啊”了一声,目光对上他清淡的眼眸,顿时感到一阵晕眩。
崔鹤行这张皮相实在生得过于优越了。
他的眉眼间有种清冷的底色,如同一枝堆云卧雪的白芍药,不沾染半分俗世尘埃,但偏偏,他这人又长一双含情眼,看人时,眼中便只淡出两分笑意,竟也叫人在昏聩中错认得十分情衷。
美色当前,宋嘉瑶来不及思考,便已经点头应下:“好呀!”
崔鹤行跟着她起身,往画舫外走去,临走前也没忘记丢一个眼神给观琴,示意他把残局收拾干净。
下得画舫后,约莫行了半刻钟,宋嘉瑶便将他带到了猜谜的地方。
小摊前挤满了人,都是些年轻书生,摊上摆着些小玩意儿,木雕的小狗,泥塑的小人,又或者造型奇巧的摆件,只能算有些意趣,但在崔鹤行看来,远远称不上精巧。
小摊两边支着与人等高的长棍,两根棍上拉了一根长绳,绳上缀着长长的字条,上面写着各式的谜题。
崔鹤行扫了一眼,低眸问宋嘉瑶:“你喜欢这些?”
宋嘉瑶拿捏不准他的意思,但总觉得以崔鹤行这么乐于助人的性格,说不定听她说了喜欢之后,就会去猜谜然后把赢来的小玩意儿送给她。
可是……这些谜题很难呀。
如果崔鹤行猜不中的话,岂不是丢人丢大了!
虽然她的确是挺喜欢那些物件不错,但是一番挣扎过后,她还是蹙着柳眉,摇了摇头:“不、不喜欢。”
她的心思太好猜。
像一张白纸一样,心里想什么都摆在脸上。
崔鹤行定睛,看了她半晌,喟然笑道:“小骗子。”
说罢,他走上前去,开始猜谜。
书生们不识得他,起先还抱着两分看热闹的心态,随着见到他不费吹灰之力地一连猜对了两三个谜语之后,神情尽皆凝重起来,一边叹服一边思考谜底与谜面之间的因果逻辑。
眼看着他都快把挂出来的谜题猜完了,摊主的脸色也不禁由红转青。但被这么多人看着,他又不好意思拉下脸来赶人,只得以求救的目光看向宋嘉瑶。
他记得这位姑娘与这个年轻人是一道的。
宋嘉瑶被看得赧然,红着脸走上前去拉了拉崔鹤行的衣袖,小声道:“够啦,你赢了这么多东西,待会儿底下人都不好拿了。”
崔鹤行闻言,这才道:“好罢。”
他说完,顿了顿,又问:“你说,我与早前的那个书生,谁厉害?”
宋嘉瑶:……?
她沉默了一下,试探着道:“你更厉害。”
崔鹤行颔首:“嘉瑶果然慧眼如炬,你或许不知,我少负才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