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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遵守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吴检察官还是大嗓门,梁部长一着急就语无伦次,还有母亲,在哭。
许多陌生的声音,风一样从他耳边掠过。
他努力地听,仔细地找,一片喧闹中,只是没有谢道灿的声音。
他们好像想把他叫醒。
白遵守想和他们说,他没有睡着,这么吵,他都听见了。
只是睁不开眼睛,也抬不动手指。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好多记忆散乱在周围,分不出先后,也记不起因果,他只隐约记得谢道灿有危险,好像不去找他的话,以后就找不到他了。
他想问吴荷拉,谢道灿去了什么地方,想求她找找他。
身子不断往下沉,这个谢道灿有危险的念头,像水泡一样不断往上浮,那里亮着另一个世界的光,水泡升到那片光里,倏地碎了。
白遵守的心脏植入了一枚人工瓣膜,手术还算成功。
恢复意识的头几天,有好多人在他的病房里来来去去。
他一直昏昏沉沉,偶尔听见别人说,真是万幸,那么危险的状况,总算撑过来了。或者说,日子过得真快,竟然已经三个月了。
后来病房安静下来。只有母亲和吴荷拉每天轮流守着。
又过了几天,母亲也被劝回去了,只剩下吴荷拉,每天下班就来,一直待到第二天早上。
没有谢道灿。一次也没来过。
吴荷拉每晚坐在床前,呵欠连天地把一天的流水账讲给白遵守听,一次也没提到过谢道灿。
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分别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谢道灿最后和他说过几句话。
谢道灿说,因为还债,见过各种各样的家,有的遇到难处还会找我,被当成家人一样,像婆婆家,孩子还在世的时候,隔一阵就要做一顿火锅面叫我去吃,偶尔会觉得幸福,可是,贫穷到只剩下那一丁点幸福,还要分给我一份,实在无法安心承受。
等到你搬过来,就悄悄地想,是不是也可以贫穷到只剩下一丁点幸福,不用怀着愧欠,全然都是我的。光是那么想想,就很幸福。
谢道灿说他在电算系统里隐藏了一道程序,可以把南山基金这些年募集的款项全部打回原来的账户。
他说白遵守,等案子结了,帮我把债都还上,启动密码,是你的名字。
白遵守说出的第一句话是,缓刑。
那是他恢复意识的第十六天。
“提供重要线索,配合检方行动,是不是应该帮他申请缓刑?”
梁部长垂着眼睛,端起了水杯。
吴荷拉望了梁部长一眼,迟疑着说:“前辈,琴氏逃到邻国去了,上个月才抓住,还顾不上……”
梁部长呛出一阵咳嗽,吴荷拉不吭声了。
白遵守看着他们,等着一个更明白的答复。
他在哪儿?过得还好么?
梁部长的眉头锁了许久,终于敛着声音说:“遵守呀,还是等身体养好了,亲自处理一下吧。”
病房里静静的。
白遵守已经想过无数可能,他下了决心,追问下去:“不能缓刑么?”
又是长长的沉默。
“前辈。”吴荷拉终于说,“那个人,好像不用帮他申请缓刑了。”
她说,没见到人回来,也没找到尸体。
谢道灿和十几年前他的父亲一样,逃脱拘捕之后,消失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