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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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陛下，那是他的孙儿。陛下见过的。”
福禄道：“奴方才问了，说是因数年前，他们田产屋舍被人侵占，家破人亡。四年沉冤而不得雪，才在今日走投无路了要来这里碰运气的……”
“嗯？”元奕闻此顿了一下，抬眸望了一下还跪在地上的两人，“莫不是，怀安西郊那件案子？”
他慢慢地从温帝师胳膊底下走出，“去，将人叫过来，朕有话要问。”
“可是……”福禄犹疑。这大街上，小皇帝不会是打算这么当公堂吧？
“去啊，愣着干什么！”
“……是。”福禄只好又返了身。
老者怎么也没想到，这碰见的人居然会是当今陛下。他慢慢吞吞的起来，将烈日下晒到浑身通红的孙儿裹在怀里，被福禄唤至圣驾前，说是陛下要问话，腿都开始软了。
而当他看到那站在车辕上、面容似有些熟悉的两人，眼睛不可思议地一瞪，
噗通一下就跪在地上。
那小娃娃是被他后来才放下的，按住毛躁躁的小脑袋，“磕头，快，听话。”
小娃娃懵懵懂懂的，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看了看，竟也真的跟着阿公，笨拙的往下叩了。
“你这小娃，不久前还跟朕要二十钱买你家泥人儿，现在倒是乖觉！知道怕了？”元奕随口调侃一句。
那小儿，“我才不怕！”他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仰起头，不很服气的样子，“是阿公要我跪，不是我自愿的！”
“呦呵？”元奕要上前，被温帝师一把拽住了。他便乖乖地站在温寂忱身边。指指这娃娃，“你这孙儿，倒是挺别致。”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吓得老者脖子都僵了。他慌忙伏低身子请罪：“是小儿不知陛下身份，才说的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话，都是草民没教好，还请陛下饶小儿无知。”
“他可不是真无知！”元奕心道：多精明的一孩子。
说着，也不再扯远了，很快转入正题。元奕道：“还是说说吧，你半途拦路，可有什么要跟朕诉的？”
“草民有冤情，冒死，请陛下为草民做主……”那老者说罢，又重重地磕了一头。
“怎么又来？”元奕推了下眉心，“你若一直这般动不动磕头，朕就是有心为你一家做主，也要说无能为力了。”
他示意了福禄一下，福禄过去将人馋了起来，“老人家，有陛下在，您心里有什么委屈，且请道来。咱们陛下圣明，是断不会坐视不理的。”
许是多年来在黑暗里摸索，四处碰壁，终于看到了一丝久违的曙光，老者颤颤起身，看着眼前还半大点儿的小帝王，一双苍目发了红。
他这才将事件始末都道了一遍。
元奕猜得没错，他果然是西郊别庄原来的那户人家。
只是，从卷宗上看，到亲耳听人说起，感受大不相同了。
尤其是在那老者，说起这些年来，为了给自家孩儿求个公道，带着个孩子，在怀安城里四处奔走时的绝望，叫人听着着实揪心。
“府衙是将人抓了，也判了两年。可草民亲眼看见，只一月不到，他便被放出来，还大模大样出现在怀安城的花楼里。”
“两条人命……”他提起这个就伤心不已，“陛下，两条人命，那不是畜生。他们就……这么糟践人吗？”
“我就是……没答应卖给他们地，怕孙儿长大了没口吃的。我就是没答应，他们就……”
他说着，就抱着怀里的孩子呜哭不止。
他逢集卖泥人儿，也在码头做过苦力，但凡是能糊口的他都接触了。他只求孙儿快快长大，待有朝一日，能遇上个青天大人。
可是，府衙不理，廷尉只接大案，对此类有过判决的，只照原宗抄录便罢。
“不瞒陛下的，如若不是前一阵子，您给你那片金叶子，我们爷孙两个怕是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了。”
“陛下……草民没想遇上的会是陛下。草民不是有意要惊扰您的，实在是……我的儿子儿媳，死的冤枉啊！”他泣血叩拜在地，连磕数下，请元奕给个公道。
元奕听完，久久不言。
……
“你说，在这怀安城，天子脚下，都敢如此猖狂，在朕看不到、听不到的地方，会有多少这样的事情……”
在回宫的路上，元奕问了温帝师。
“想听实话？”温寂忱反问他。
“实话。”元奕道。
温寂忱看着他，默了片刻，方与他道：“数不胜数是有，匪夷所思是有，一切陛下或是见过或是没见过的阴暗与龌龊，都有。而且每天都在发生，也每天都会发生……”
元奕听后，只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
是夜，稀星微微时。小宇子从丞相府回来了。
“陛下，那祖孙两个，在午后，拿着陛下的手书去了裴大人府上，裴大人亲自出府迎了他们进去，也好生招待了。”
元奕又问，“老师写的状纸呢？”
“回陛下，奴才送过去，裴大人也收了。”小宇子笑呵呵地道：“这可是陛下您的意思，想来裴大人一看，就不会拒绝的。”
元奕便难得地勾了下唇角，“跟着你的师父，倒是好的不学，学会溜须拍马了！”
小宇子讪讪，“哪里哪里，奴不敢！”
无辜的福禄：……
他抬手就是一浮尘，“兔崽子！你这是承认了师父我很会拍吗？”
小宇子：……他求助地望向元奕。
元奕就瞪了福禄一眼，转过来，“哦对了，问了他们是如何知道朕会从那儿过吗？”
小宇子躬了身子，“奴问了的。”
他道：“但是他们也讲不清楚，只道是有人给他们指路，说在那条路上跪着，会遇上能帮他们的。他们自己也没抱太大希望，自然也没想到会碰上陛下。”
“有人指路？”元奕拧了眉头，猜不到谁会对他的行踪如此了若指掌。
便也没再多问，摆摆手叫小宇子下去了。
“孟大人这件事，做得确实……绝了。”在殿门关上的时候，福禄叹气道。
元奕没有说话。
他低下头，又翻了翻案上的卷宗，静默了好一阵。
福禄不再多嘴了，添了几盏灯之后，就安安生生地待在一边。
也就将近亥时，宿卫军统领薛斌来了，向元奕禀报：宫城宿卫西营里，最近添了不少人手。
西营之前一直都是由副统领冯奇和原中郎将孟钰掌管。两人先后离开西营，便从北军调来两位暂补。
但毕竟都是在孟邵秋的威势之下，存在了这么多年的，若说一时半刻就能把残余势力都抽取干净，是不可能的。
所以元奕默了片刻，问：“东营呢？”
薛斌：“现在还没察觉。”
“那你可知，人手都安插在哪个宫里了？”
薛斌低头，“也不知。”
元奕手肘撑在几案上，盯着薛斌的脸看了一会儿，才叫他先退下：“朕知道了。”
在薛斌离开之后，元奕深感头痛地靠回椅子里。
“陛下，时辰不早，早些歇息吧！”福禄不太放心，倒了盏茶放在案上，
“朕歇得了吗？”元奕睁开眼，瞪着头顶的横梁。
良久，他突然诈尸一样坐了起来，“福禄？”
“嗯？”
元奕却是不知如何说了，想了一会儿，“你觉得，薛斌到底是谁的人？”
“哈？”这个就不在他的能力范围了。福禄不太明白，“他不是先帝的人吗？是先帝的，就是陛下的啊！”
元奕却不以为然，“宿卫军，原可都在南军卫尉手里掌管着的，南军大半是孟邵秋的人，他是哪一半？还真不好说。”
这个问题太深奥了。福禄干巴巴地笑笑，“呵呵，奴，真不懂这个。”
他倾了下身，“但是奴知道一点，陛下不确定的时候，就一定不能全信。”
“嗤，”元奕轻笑了一声，转过头，“福胖子，你还挺行啊？”
元奕腹诽：嘴上说着不知道，你心里不比谁都清楚？
福禄却是眯着眼缝，“奴啊，脑子是跟着陛下的年龄一起长的。”
“拍，你继续拍！”元奕鄙了他一眼。
“不过你也是说对了。”元奕抿抿嘴，“朕能信的人，真的太少。”
他移开目光，看着案上烁烁晃动的灯火，似自言自语，“但是，即便再少，朕……也一定要保证，朕身边的人绝对可信！”
福禄不免有点儿心疼，微微叹息，道：“那，陛下是要？”
元奕没回答，过了会儿，突然回过神，“罗塑在巡卫营待了这么久，是不是也该回来了？”
福禄：？讲道理的说，我真不知道啊！
他又等了很久，发现小皇帝又皱巴着脸不吭声了，谨慎地问一句，“陛下想召他回来吗？”
“倒也是难得了，”福禄笑笑，“让陛下惦念这么久，想来罗将军自有过人之处。且陛下，是想相信罗将军的吧？”
“你懂什么！”元奕敛神，先是面色不善地白了他一眼，“朕是惦念他吗？朕是惦念老师！”
“因为老师信他，朕才要选择信他的！”说着他扶着几案起身，朝着窗台方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福禄：……相当无语了。
他只好一个劲儿，“是是是，陛下说得都对！”
“行了，”元奕突然心情就好了起来，“去，给朕取些安息香点上，老师说今日不来陪朕睡觉，朕没了暖榻的，是又要失眠了。”
福禄：……
他嘴角一抽，赶紧地缩着脖子走了。因为他实在是怕了这口无遮拦的小皇帝了，开口闭口都是惦记着跟温帝师睡觉觉。
造孽哦！
“记得多拿几片！”元奕又扬声叮嘱了一句。
福禄，“好的好的。”
打开门，“嘶……”迎面一阵阴凉，叫他大夏天的倒抽了口气。
他慌忙扯开笑颜，执上一礼，“是温帝师来了？呵呵呵，陛下他惦记您多时了！”
“不不不，”福禄一巴掌拍在嘴上，忙不迭改口，“是等候，等候您多时了……”
温寂忱：……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