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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二章:运道 ...

  •   次日,天光大亮,祈愿神稳下伤势,虽然修为最终还是有些损失到底没跌落得印中期,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还不及睁开眼,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香气,一看,果然是青青准备了一大桌美食,个个看起来都美味得不得了。“既然青青已经知道错了,还供奉上好吃的,就不要罚她了吧?”祈愿神一边想着,一边笑眯眯飞到桌子上。
      一人一神大快朵颐,用完餐食,双双挺着肚子瘫在椅子上,形象全无,好不惬意。
      祈愿神清清嗓子,努力端庄严肃起来,道:“青青,你这次真是犯下大错,本神自应狠狠罚你,教你铭记在心,不敢再僭越。不过念你初犯,又已心生悔过,更加平日里用心供奉,便不罚你了。可再不能有下次了!”
      小小的神灵自觉自己威严又慈爱,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却见曲青青平静温柔地看着自己,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意,不知为何,心生不安。
      “青青?”
      曲青青摇摇头,道:“祈愿神,早前我本说了,除了金玉王朝,帮你找到个人口多些的村庄……你却说,朋友是要变得厉害了再分开的。后来我们从陈余村开始,一路铺设,甚至在天机城安排了孙娘子收取低阶修士的信仰之力,让你得窥定规之境。不管怎么说,也已经超额完成誓约了。”
      祈愿神听她这样说,不由自主瞪大眼睛,心里慌乱起来。
      祂仔细想过,当初一人一神确实是这样说过——但并没有互相盟誓啊!
      可如果曲青青坚持认为是誓约,那一旦誓约完成,她再祈愿,是可以斩断和神灵的因果的。甚至,稍微有些心机手段的神灵,往往就是用类似的诱导法门,摆脱那些和自己牵扯过深的凡人。
      但是,但是,铃铛从来没有想过啊……
      最早曲青青只是凡人,祂的见识也只停留在当初在学宫里看过的悲欢离合,还不怎么把离别当作什么——毕竟,在当时的祂的心中,那是所有感情必然的结局。
      可是,这三十多年下来,祂当然知道,甚至一直以为,自己和曲青青是可以相伴永生的。就算功德信仰来路有限,最终不能晋阶,只要维持现状,祂也会永生不灭,青青也一定可以得道长生,然后,一直一直这样下去。
      这些年的忧虑,不过是青青修行之路不算特别顺利,祂常担心青青受修为影响,寿命……可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自己一个大神灵,总能想出办法的!
      却不想,青青竟然从来没打算一直供奉自己吗?
      神灵没有眼泪,也没有人类那样鲜红跳动的心脏,祈愿神却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应该是心头流血眼中有泪的。
      “青青……你,一定要说完吗?”
      祈愿神几乎是怯生生地看着曲青青,带着恳求和惶恐。
      青青心头一痛。
      她是恶人,却不是心无挂碍肆意妄为的变态。她只是个自私、胆小、贪生怕死,拥有人类所有劣根性的坏人。所以,她对于人类所有情感的感知,并不比别人少些什么。
      她也会难过。
      不过她的取舍中,难过和心痛都排在太后面了。
      这是和系统商议后的最优方案,当然不至于因为心头一点儿情绪就放弃。以现在铃铛和她的关系,她只要明确地祈愿,要神灵舍掉和自己相处的全部记忆来斩断因果,是绝对不需要担心日后有什么意外的。
      说白了,曲青青不是不相信人心。
      她只是更相信人心易变。
      她自小善识人心,太明白人的情感,真挚深沉时多么感人;也看得到,时移世易,利益相冲,或者仅仅是情浓转薄后的背弃有多么容易。
      就像她的上辈子,生母爱不爱她?几个女儿中最最偏心她,遇到事情了,就是为她豁出性命也是愿意的。但是,和她哥哥相比呢?老皇帝爱不爱她?爱的,三千宠爱在一身,无人敢比倾城色。可那也不耽误他算计曲青青的亲生骨肉。
      丽妃,后来做了皇后的,爱不爱她?当然是爱的。一身荣华,家族兴衰,都抵不过一个曲青青。可是,曲青青敢让她知道自己做的所有事情吗?
      她亲生的儿子,系统好感度也曾达到了“永不掉落”的满值,到最后,还不是母子相忌。曲青青知道儿子还是爱她的,知道自己离开也会让他伤心,甚至成为永远的心结。但是更知道,若不离开,儿子对她的防备猜忌会越来越过……
      甚至,那位千年难出一位的天生佛子,无机和尚;那气度高华的白衣卿相……如果曲青青想,也能够让他们爱自己一辈子。可那又怎样?若自己被认为是为祸苍生,并不会耽误他们一边爱意深沉,一边含泪除魔。
      人心,太复杂多变。
      若是利用,当真无往不利;若是依赖,必然受伤。
      收敛心神,曲青青下意识微笑着,温雅和煦。
      她语气温和,似乎心中毫无波动,道:“本就是诚心诚意要和神灵说一说这誓约,自然要说清楚明白的。”
      祈愿神愣愣地看着曲青青,即使是之前重伤时也仍然清透的眼眸,竟变得复杂深沉起来,让曲青青心头一跳。
      祈愿神忽然笑了笑,是曲青青见惯了的那种,明明天真无邪,却偏要显出慈爱温和的笑容。
      曲青青只觉心跳如雷,似乎有什么超出掌控的大事即将发生,却不知该如何防备阻止。她只能跟系统保持联系,确保自己能随时进入练功房躲避。
      祈愿神忽然飞到空中,身上金光大作,曲青青瞳孔放大,正要立刻躲进练功房,却听那不过手指大的小小神灵,却散发着无限威严地说——
      “吾名铃铛,神职司祈愿,受封于曲青青,秉其信仰而生,受其供奉而得印。今愿为其侍神,以供驱策,誓约永生。”
      短短几行字,曲青青听得耳中,自诩聪明的脑子却完全停摆,呆立当场,无法思考。
      小小的神灵话音刚落,天降神光,价值一块高级灵石(系统价)的神之御座如盐雨水,湮灭的消无声息,神灵的身形突然破碎,化作四溅的五彩神光。神灵的寄物铃铛金光大作,似有叮铃之声,响彻神魂。
      像是期年之久,又像是倏忽之瞬,那铃铛直奔曲青青丹田而来。
      曲青青下意识要躲进练功房,却生生忍住,任由那金光闪闪的铃铛由实化虚,没入自己的丹田之中。
      曲青青不自觉盘腿而坐,五心向天,内视丹田,见那铃铛收敛神光,像是最普通的破旧铃铛,静静地悬浮在自己丹田之中,不断有功德信仰化为灵力,滋养着曲青青的身体,增长着她的修为。
      神魂中,一条单向的线连接着那铃铛,曲青青天然的知道,该怎么利用这条线操控那铃铛……
      曲青青愣愣地看着,良久无言。
      心头似有万般思绪,却理不出一句话来。
      不知过了多久,系统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曲青青却被这只存在于自己灵魂的轻微叹息惊吓了一般,瑟缩了一下身体。
      “我……”曲青青想要辩解——这次真的不是她算计什么,她真的只是想和铃铛解除绑定,好聚好散而已。虽然这一路她付出了挺多,但是也得到了无数功德,以及单纯的温暖陪伴,她是真心要放铃铛走。
      可事情到现在,解释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的所有想法行为,系统自然再清楚不过。而铃铛做出这样的选择,当然也是心中有数。
      系统平静地说:“青青,你要是再愣着,铃铛的修为就要跌落得印了。大境界跌落下去,再想提升,特别是祂这种神灵,可就难了。”
      曲青青这才注意到,随着丹田内的铃铛不断将功德信仰之力佚散而出,再被曲青青的身体下意识运转五福玉灵诀化为灵力,增长修为。铃铛自己的修为在不停的损毁,而曲青青此时,已经毫无所觉的到了练气十层。
      大惊之下,曲青青连忙斩断这种传送。
      这并不是铃铛主动要补给曲青青修为,而是因为签订了不平等的条约,加之曲青青和铃铛之间修为差距过大。已经变成侍神的铃铛无法控制地献祭自己来供给曲青青。
      这种供给十分不公平。
      铃铛相当于金丹期的实力,按理说一层修为就够曲青青突破筑基了。但事实是,现在铃铛的修为已经跌落到相当于金丹初期,甚至不稳,曲青青却才刚刚练气十层。若是系统没有及时提醒,真等曲青青突破筑基,铃铛怕是会被吸干,灵智神性不保都是可能的。
      这本也是许多有机缘的修士得到神灵寄物的一般处理模式——吸干修为,再将寄物炼化为自身法宝。只是没想到,当初铃铛被金玉王朝的神修拿住,也不过是修为尽毁,都还保留了一丝神性根基。落到曲青青手里,却差点儿……
      曲青青现在有些恍惚。
      在遇到铃铛后,她也好好了解了一下神修、神灵这一体系。
      甚至在山神那儿发了一笔横财,就立刻给铃铛买了御座。就是因为当时心里就忌讳那些话本神异故事里,那些天命之子总能得到许多机缘,其中一个大项,就是无意中得到神灵的寄物。天命之子们当然是凭此机缘,在修为低微时,就走上巅峰。
      那“被机缘”的神灵们,却是不论当初多么威风堂堂,都只能就此湮灭,甚至为奴为仆,永生不得自由。
      那些担心,放到此刻,竟显出无限嘲讽的嘴脸。
      因为修为差距太大,已经成为侍神的铃铛不能显形,也无法言语。曲青青只能通过神魂上的联系,几乎是颤抖着问道:“铃铛,你……为什么?”
      神灵多么骄傲?
      即使是铃铛这样温和的神灵,相处时也基本是曲青青做大家长的做派,但是平日里也口口声声“本神”“信徒”“供奉”之类,上下之分是祂的天性。
      高高在上,偶尔垂怜,这是神灵的诞生的根源不是么。
      就是因为这种天性,曲青青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利用铃铛对自己的感情来诱导祂成为自己的侍神——再温和的神灵,再深的感情,再单纯的秉性,这也是结仇的行为。
      可是,曲青青不明白,自己甚至还不曾把话说明白,这个自己一直以为太过单纯的神灵,为什么会做出这样不可思议违背天性的选择?
      “青青……你本来不过是个凡人,机缘巧合走上长生之路,却并无家族传承师门教诲。你以为神灵是什么?活了几百年,受人类信仰,聆听人类的祈愿,洞察人类的思与欲,神职祈愿的我,怎么可能连你,我最重要的信徒的所思所想都不能察觉?”
      “之前不懂你,是因为你本对我无所求,我便不曾聆听你的心声。我想你是知道我对你多么宠爱,你若有所求,但凡开口,我没有不应的。现在你因为我有了烦恼,都不用我使出什么神通,你的愁绪和苦痛就传达到我这里啦。”
      “而你的烦恼,我能解决,于是我就这样做啦!已经没有烦恼了,你不要不开心好不好?”
      曲青青的神魂感知到这样的心意,竟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
      她以为不过三十年的光阴,对修士来说尚且算不得什么,更不可能值得一位神灵违背天性。就算铃铛自愿成为侍神,她也只以为是铃铛实在太单纯,只因为不愿和自己分开,是受了某种情感胁迫才做出这样类似悲壮的选择。
      要知道,之前铃铛甚至没有和曲青青商量,就直接发了誓愿。若是曲青青不愿意或者有什么顾虑,祂没能顺利成为侍神,别说自不自由了,当场就是消散于天地的结局。
      曲青青本以为铃铛是心有悲愤,虽然最终这样抉择,但如此孤注一掷,未尝不是一种控诉。
      却不想,又是自己小人之心。
      这位神灵是如此的通透。
      祂甚至不是因为舍不得分开。
      只是因为祂爱的人类很烦恼,而祂能够解决这种烦恼,就这样做了。若是被胁迫这样做,那是违背本性,自然不甘愤懑仇怨。但现在铃铛只是因为宠爱自己的信徒,满足这个贪心的人类而已。祂的身份是变低了,但是祂自己不觉得。在祂看来,这样的牺牲,不过是神灵对人类的垂爱而已。
      人类向来贪心。
      向神灵要求神力达不到的东西,也是常事。
      曲青青深深吐出一口气,心里有无数想法,却乱糟糟的理不清楚。
      只是大概知道——现在这样,似乎是最好的结果。
      铃铛仍然会陪在自己身边,而且是绝对安全无害的,自己不用再防备什么,也不用担心没有信仰的心对铃铛造成什么损伤。而如果自己平时说话做事注意一些,像以前一样捧着点儿这位神灵,铃铛也不会觉得这个神灵当得太卑微。
      之前怎么相处,照旧便是,对曲青青来说,不过是类似哄孩子哄情人的下意识而已,并不会觉得自己真的卑躬屈膝。
      曲青青有种不真实感——自打来到修真界,自己的运道真的那么好,事事到最后都会顺心遂意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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