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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西市之约 ...

  •   “我不太习惯换衣裳的时候旁边有人。”李重淮看着秦勖,模样认真。

      “怎么,平日没人侍奉王爷宽衣?”猜到李重淮不是个娇生惯养的小王爷,秦勖并不意外。

      李重淮毫不犹豫地点头,秦勖微微一笑,反而让一直受冷遇的小王爷摸不着头脑。

      “王爷可不能离开我的视线。”秦勖走到房门处,将户枢一转,闭紧房门,又回到胡床边,大大咧咧地一坐。

      就知道秦勖在怀疑他,可他还不够坦荡么?李重淮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好在心智较年龄成熟,没有骂出口。

      看到李重淮倔强又不得不从的眼神,秦勖暗自好笑,小王爷不过是跟小刀年纪相仿的少年,跟他亲近,或许只是想交朋友;跟天子亲近,不过是儿子想念父亲。倒是他,一直度君子之腹。

      李重淮背对秦勖,面前竹牖关的不严,可以依稀看到此宅后园的景色——主人种的竹子有些年岁,苍翠挺拔,有一弯石泉,水截断处指向一间房屋,应是不良帅的房间。石泉边白鹇啼鸣,一雌一雄,雄鸟白羽饰黑纹,状如发丝的蓝黑色羽冠披于头后;赤面白尾,红掌轻跃。雌鸟全身橄榄褐色,羽冠赤黑。竹林、白鹇、曲水,看来这个不良帅颇有闲情雅致,不是个莽夫。

      “这白鹇是淮南道、剑南道和岭南道之物吧。”李重淮边脱去外衣,边问秦勖,“白鹇喜欢茂密的树林,不良帅是特意为它们栽的竹林么?”

      “先有的竹林,不良帅信道,设计了这个八卦形的竹林,八个方向乾、坤、巽、震、坎、离、艮、兑由竹子间歇排列成形,水渠隔阴阳。”秦勖想起往事,眼中有了笑意,“有人在西市将白鹇当野鸡卖,买主若是不懂肯定养不活,正赶上师父五十大寿,我便买下来当贺礼,师父便将这两只白鹇养在这个林子。”

      八卦?李重淮向上推开竹牖,仔细看这片竹林,的确,竹子栽种有疏有密,是按某种规律栽的。

      “王爷快换衣裳吧,一会儿小白就到了。”秦勖闲不下来,就算没有不良帅的安排,该跟进的案子还是要跟进。

      “小白是谁?”李重淮没听过这个名字。

      “长安县仵作白洛。”既然小王爷对‘隔空取脑’那么感兴趣,就试探试探他,秦勖料他也能猜到自己所想。

      原来叶之刃离开前秦勖在他耳语是叫长安县的人过来,李重淮瞬间明白,不再扭捏,加快了换衣的动作。

      李重淮身体白净,背上两道浅浅的伤疤显得格外清晰,应该是战场上受的伤,秦勖抬起手,看他正要穿衣,又放了下来。李重淮扬臂之时,秦勖注意到他左胳膊外侧有道抓痕,看起来有些年月,疤痕已经烙在身上,暗叹本该养尊处优的小王爷,经历的变故倒是不少。

      穿上不良人的制服,李重淮将领口、腕袖都收紧,一点褶皱都没有,站直了身子回头跟秦勖打招呼:“看我像个不良人么?”

      秦勖看着面前昂首挺胸的小王爷,不由得发自内心地赞叹:“还是像个将军。”

      皇室宗亲也不尽是贪慕权势,为一点点恩宠绞尽脑汁,甚至为至尊之位陷害手足之人,经过历练,小王爷哪怕穿着平常人的粗衣麻衫,身上依然有着兼济天下的贵气,也不知师承于国子监哪位博士。秦勖想,那些穿着丝绸玉帛的贵胄,有小王爷这般气质的真不多。

      “我可以去后园看看么?”李重淮对那片竹林是真的好奇。

      “有机会再带王爷去看。”秦勖婉言推脱,还没榨干小王爷的聪明才智,怎能先让他打探不良帅的虚实呢?况且说到底,秦勖只是跟着不良帅学武功和机关术,对不良帅信奉的道家理论是只敬不信的,万一小王爷做出不敬之事,他不好交代。

      言语间仵作白洛已经到了,直接闯入院子,秦勖不知来人是谁,王爷在身边有些掣肘,最终还是决定开门,刚打开房间门,便见白洛站在门口,有些惊讶:“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延寿坊与长寿坊隔着三个坊,算时辰不该这么快。

      “嘿,怎么这么惊讶?是不是屋里藏着俏郎君呢?”白洛与不良人们相熟,包括秦勖与叶之刃,活泼好动,边解释边闯进屋,“我刚从西市买了蒸饼出来,看见小刀骑着马向西而去,赶紧喊住了他,巧了,他说你找我,让我来延寿坊,我这不蒸饼还没吃就来找你了。”

      走到里屋,白洛看见穿着不良人制服的李重淮,惊到立住。

      星眸剑眉,窄腰长腿,意气风发,微微一笑眼睛都是弯的,别说他知道某方面喜好跟多数男子不同的秦勖,连他这种喜欢娘子的都动心了。

      “衙内没见过这位小兄弟啊,哦,这件衣服是你的,你们在玩……”白洛话没说完,便被秦勖捂住嘴。

      “不该说的别说,等你知道他的身份会感谢我救命之恩的。”秦勖低声在白洛耳边警告。

      秦勖从不妄言,白洛悻悻看着面前丰神俊朗的男子,拱手行礼。

      得亏小王爷已经穿好衣物,不然不知闹出什么误会。秦勖听到白洛说“俏郎君”就心知不妙——此前平康里一个妓馆有嫖客猝死在歌妓身上,爆炭报了案,当他到了案发现场后衣衫不整浑身脂粉香的歌妓扑在他身上痛哭流涕,旁边的兄弟都快硬了,他只觉得烦躁,那时前来验尸的小白就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纠结的表情,后来还有意无意地告诉他,平康里有个街道,很多达官贵人养的娈童都是从那里带出来的。长安城北平康里是青楼集中地,妓分三曲,南曲、中曲为优等,诚然,他对南曲的花魁都没什么兴趣,但不过是想找个能携手终老的伴,跟对方是男是女无关,秦勖觉得冤枉,此刻更不想被小王爷误会。

      可惜小王爷似乎误会了什么,悄悄问他:“他为何会说‘郎君’?”

      “别瞎问。”秦勖压低了声音,咬出三个字。

      看李重淮眼中笑意没有轻蔑,又乖乖闭嘴,秦勖目光柔和许多。

      “重淮,这位是长安县仵作白洛,叫他小白就行;小白,这位郎君字重淮,我的帮手。”秦勖简短介绍,摆明了是想试探李重淮的深浅,问白洛,“你在严判官案发现场发现了什么?”

      “薛主簿没说么?严判官前夜戌时与夫人一同就寝,昨日早上严夫人卯时起床到辰时梳完妆都不见丈夫出声,然后发现严判官断了气,我是将近午时到的严府,当场检验了尸身。严判官是文官,他虽在神策军中,但身上没有伤痕,更别说致命伤了,我检查他头部的时候,没有创伤,但发现他的头不是一般的轻,有一些预感,当时吓了一跳。我说他的死因可能是脑子没了的时候所有人都不信,直到我闻到一股腥味,顺着找到一个犬窝,看到严府的家犬正在啃咬一滩……”白洛看了一眼李重淮,怕他接受不了,没有说出口,“经查验,是人脑。不过别人也就算了,薛主簿都吐个不停。”

      秦勖想起昨日薛主簿的反应,真是难为他了。

      “现场之人有没有可疑的?手法如此猎奇,凶手多半会回到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

      秦勖正欲开口,却被李重淮抢了先,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小王爷的目光告诉他,这个案子光表面就不简单,更别说背后可能牵涉的势力。

      “严夫人的伤心悲愤不像是装的,不过听严府的下人说,这位严判官刚纳了一房小妾,可家室跟严夫人没得比,严夫人似乎没将其放在心上,因为之前严判官也纳过几房小妾,没人能撼动严夫人的位置。严夫人前两日曾跟严判官吵架,说什么拿你的脑子喂狗,应是情急之下说的气话。”白洛也是善察言观色之人,此案一开始就惊动了刑部和大理寺,便知案情不简单,更加留意,“严府的家犬犬食中有少量莨菪残留,或许夜里昏过去了,没发出动静。”

      “死亡时间呢?”秦勖问。

      “尸体没有冰冻或浸水痕迹,若是正常死亡,应是子时到寅时之间断的气。”这是只有白洛可以判断出的。

      “这么说严夫人卯时起床时严判官已经死了。”若人不是她杀的话,案发现场如此干净,那么凶手需要将人移开,用他们目前未知的手法取出人脑,置于犬窝旁,再将尸体放回,有这个本事,一刀毙命岂不是更痛快,凶手图什么呢?秦勖想不通,“除了严夫人,还有谁能在严府出入如此自由?”

      管家?妾室?白洛努力回忆当时的场景,如今严府没有神策军的令牌是进不去的。

      “还有一种可能。”李重淮根据仅有的线索,想到一种可能。

      “说。”看来让小王爷知道案情是个不错的选择,秦勖问。

      “我说了,六郎要陪我逛西市。”李重淮闪着光的瞳孔不是在开玩笑。

      “你在跟我做交易?”秦勖眯起了眼睛,如同在林中一般。

      “没错。”李重淮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却迎上秦勖的目光,“如何?”

      秦勖盯着李重淮的眼睛片刻,目光中有藏着的怯意,更多的是坚持,最终笑出声来,拱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成,等案子结束,听重淮使唤。”

      白洛伸出食指在两人之间晃了晃,眼中写着你二人之间的关系可真‘不简单’。

      秦勖一把打下白洛的手:“听他说。”

      “或许是严判官自己起来的,”李重淮定了定神,恢复在地方查案时严肃的神色,“而且他出去的事不能被夫人知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西市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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