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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走进卡萨布兰卡 ...

  •   苏爱觉得,也许自己和褚沛扬就是这样了,远远地看着,也就知足了。安子总是嘲笑她,都什么年代了,还玩柏拉图,关键是,还是跟自己玩,人家知不知道都是个问题。苏爱就说:我喜欢他,关他什么事呢?安子听罢总露出一副夸张的作呕表情。苏爱有时候也觉得很蒙,说爱,好像又不是天崩地裂摧枯拉朽,一见钟情倒是真的,可是说不爱,那么多年,她从未想过除他之外的任何人,她迷恋他带给自己的那种清凉平和的感觉,就算是远远地看着,心也觉得安稳。
      终于有一天,在某个艳光四射的午后,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苏爱鬼使神差地迈入了那个叫做卡萨布兰卡的咖啡厅。午后咖啡厅里的人不多,waiter在吧台里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大概是部队训练的后遗症,褚沛扬身着白衬衫,打着领结,站在角落的阴影里,看不太清表情,只是依旧站得笔挺,像是古罗马的雕像。角落的黑胶唱片机里传出卡朋特乐队的《yesterday once more》,音乐如流水般拂过。苏爱低着头,越过引位的美女,匆匆走到边角靠窗的位置坐下,带着与人决斗般的孤勇。坐下后,两手轻轻交叠在桌下,低着头,又显出些生生的怯意来。
      看到苏爱,褚沛扬怔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紧绷,眼底里有莫名的情绪,然而就那么一瞬,脸上又挂上了职业的微笑,他稍稍迟疑了一下,便迈开步子向苏爱走去,微微欠身:“下午好,请问,需要些什么? ”
      苏爱依旧低着头,她很想装作偶遇熟人般惊讶地说:“啊,你在这里啊!”然而,他的语气是那么的干净有礼而又疏离,有点像清凉的山泉,就那么汩汩地漫了过来,漫过她的头顶,让她轻轻一窒,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他在身后用清冽的声音叫她的名字:苏爱。
      她仰起头,忽然有一瞬的恍惚,在密密的梧桐树的遮掩下,室内的光线有点暗,他的脸在阴影下有些模糊不清的感觉,那么近,却又那么远。苏爱魔怔了般几乎想要伸出手去,就在这时忽然脆脆的一声响,有人不小心打碎了杯子。苏爱被这碎裂声招回了魂儿,来不及看手里的餐牌,心里像揣了个定时炸弹般突突地跳个不停,连手都不自禁有点抖,嘴里却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声,“随便。”
      小小的破碎的声音。
      仿佛听到清浅的笑,那清清冽冽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奶茶很不错,再来一块提拉米苏吧。”
      “好。”她垂着头,仍是不敢抬眼。很多年后,她才知道,提拉米苏是“带我走”的意思,带我走啊带我走,可是,你为什么不带我走呢?
      那纯纯的可可味儿和奶茶丝滑的触感是苏爱若干年来最深的伤疤,以至于后来的很多年,她一看到奶茶就想吐,那是从身体深处产生的莫名的反应。直到再次遇到褚沛扬,直到很久以后,她都没有再喝过奶茶,她从身体里排斥那样的味道,曾经她以为言情小说里矫情到不能再矫情的桥段,原来放到自己身上,就是生生的不得已。

      “褚沛扬回来了。”安子一边往火锅里下菜,一边拿眼瞥着对面的男人。明明只比他们大了一岁,莫钊却总给人不属于那个年龄的压迫感。
      莫钊夹菜的手顿了一下,眼神从安子的脸上滑过,有点冷,面上却没有一丝表情。
      “那小妮子,这么多年了还是放不下,天天到褚沛扬工作的餐厅蹲点儿,回来后叽叽喳喳就没停过,这么多年都没见她这么开心过。”火锅里的红油咕嘟咕嘟地翻腾着,安子觉得自己的心和这红油一样,翻腾得厉害,她深吸了口气,夹了片黄喉放进红油里,等熟。
      “这东西不是这么涮的。”莫钊也夹起一片,就着火锅上下翻飞,“这东西,讲究的是七上八下。”
      “哦?七上八下。”安子偏头盯着莫钊,唇边划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七上八下,确实啊,就像她现在的心思,而对面那张无动于衷的扑克脸之下,估计也藏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
      安子把烫卷了的黄喉送进嘴里。
      “嗯,确实老了。”又貌似不经意地问“你觉得他们有戏么?”
      莫钊放下筷子,右边的眉毛轻轻抖动了一下,“别人的事儿你少瞎操心。”
      安子直直地盯着莫钊,隔着火锅蒸腾出的烟雾,有种如梦似幻的距离感。
      又是大段的沉默。
      和莫钊在一起也有好几个年头了,安子觉得自己从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知道,在他心底里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之所以和自己在一起,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吧。她知道他喜欢听自己说起苏爱的事情,说起她们小时候的调皮事儿,说苏爱在大学里的糗事,每当这个时候,莫钊的脸上总会有不自觉的柔软,这种柔软的表情,是她不曾拥有过的。他偶尔也会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发,但那更类似于哥哥对妹妹的宠溺,他甚至很少牵她的手,吝啬得只亲吻过她的面颊。安子知道莫钊不喜欢褚沛扬。每次说到褚沛扬,他的眉头都会不自觉地纠结到一起,就像现在的样子。可她就是故意想要这么做。
      莫钊一口把杯子里的啤酒喝光,从外套口袋里摸出香烟和火机来,手指轻轻一弹,一支烟就从烟盒里灵巧地冒出了头,他微微低下头,将烟衔了起来,刚刚吃过辣的嘴唇配着洁白的烟卷,更是红得妖艳。安子盯着那唇忽然就觉得喉咙干涩了起来。莫钊这几年来越发让人难以琢磨,英俊、冷酷、妖艳、邪性,似乎所有的词都可以往他身上套,可安子就是觉得他特别干净,象落了一夜的白茫茫的雪地,纯粹却又苍茫。她知道没人会相信这种感觉,尤其是苏爱,苏爱觉得莫钊就是个种马,花心大萝卜,人妖,还自我感觉良好。莫钊面相阴阳莫辩,做事却很爽利,拿烟的姿势更是爷们儿,烟夹在食指和中指根部,每吸一口,手掌都要挡住大半张脸,眼睛微眯,浓密的睫毛挡住了所有心事,那种矛盾的气质就更加突兀,安子最是迷恋他吸烟的样子。
      莫钊深深地吸了一口,让烟在肚子里运行了一个小周天,身子微微后倾靠在椅背上,左手抱握胸前,右手夹着烟的两根手指撑在太阳穴上,烟从嘴里缓缓吐出,仿佛深深地叹了口气。安子忽然觉得意兴阑珊,她将目光从莫钊脸上转到了桌子上,桌上除了凌乱的碗筷,就是香烟和打火机,香烟是骆驼牌的,土黄色的包装,显得有点糙,上面印着一只骆驼,烟闻起来冲脑,但是莫钊喜欢,说冲点儿才够劲儿。烟盒上躺着个贝母火机,黑色的,却又发着幽幽的诡异的蓝光,火机会发出清脆的叮的声音,安子伸手拿起来把玩,“这火机挺漂亮的,送我吧。”
      莫钊吐了个烟圈,懒洋洋地说:“女孩子,玩什么火机。”顺手拿回去装进了衣袋。
      谁又知道,在多少个思念的日子里,只有那只火机叮叮咚咚的声音陪伴着他。当他在世界屋脊的顶峰默默站岗的时候,当霜雪模糊了眼眸的时候,当常年被无声的寂寞席卷的时候,思念成为了唯一可做的事情,一年多的短暂回忆陪他度过了雪域高原漫长的日子,女孩子干净的笑脸在他心中来来回回地循环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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