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城往事》闷三

26、往事

　　商陆面色如铁，一把狠狠拉住玦明手腕将她拖往殿前的柱后隐蔽处，压低嗓音，低吼道：

　　“威灵斯顿小姐，你如何会在此处，还做此宫女打扮？”

　　玦明心下万般滋味涌上心头，盈盈泪珠涌至眼眶，又硬生生憋回去：

　　“这话不该是我问你吗？商陆哥哥。”

　　玦明定下神来，见他着内医院官服，又方从养心殿中走出，心下一思便都明了了。眼下这人，便是西太后心腹——商太医。
　　忙挣脱着抽出手腕，自嘲般一笑，不屑道：

　　“我当是谁啊，这不是西太后身边的红人，商太医吗。方才奴婢多有得罪，还望商大人见谅。”

　　商陆看着眼前这张冷漠且刻薄的脸，只觉陌生之极，全不能与从前活泼明朗的少女相联系。

　　两人正冷眼对峙时，却见子苓一脸担忧，风风火火从远处追来，喘着粗气道：

　　“....小主....小主你没事吧，让奴婢好找。”

　　见商太医怒视着玦明，丝毫没有礼数，便怒气冲冲转过头以手指着商陆，不待玦明阻拦便脱口而出：

　　“大胆！小小太医竟对文贵人如此无礼！”

　　玦明被突如其来的子苓搅得哭笑不得，见瞒不下也只得坦白交代了。满目心虚，低声道：

　　“我如今...是皇上的贵人，白佳氏...”

　　商路心中压着万般惊鄂与疑问，再无法佯装镇静，直勾勾盯着玦明，步步紧逼道：

　　“你说你是文贵人？墒国公的女儿？这玩笑未免也开的太大了，你我自小相识，你是谁我竟会不知？你是大英最显赫的公爵，威灵斯顿公爵的养女——Williston·Kayla（威灵斯顿·凯拉）
　　众所周知，白佳玦明是幼时被英国华商从泉州的人贩手中收养。然你是威灵斯顿公爵从中法战争战场上抱来的孤儿啊...…”

　　“够了！”
　　玦明怒吼一声，打断正滔滔不绝的商陆。满面涨得通红，带着哭腔喊道：

　　“没错，我确不是白佳玦明，我是冒名顶替入宫，骗了皇上，骗了太后，骗了全天下。你便去太后处告发我啊，最好让她治我个欺君罔上，凌迟处死，诛灭九族！”

　　商陆的眼眸渐暗淡，低着头，黯然神伤：
　　“你明知道，我不会....”

　　又轻握住玦明的手腕，满眼心疼怜惜的神色，轻声道：

　　“kayla，我只是担心你...威灵斯顿公爵夫妇尚在人间，你为何会离开他们来到此处，竟还冒了别人的名字入了宫。”

　　见玦明紧闭双唇，只是怒视着自己，眼泪一粒一粒夺眶而出。心下只觉着心疼地紧，半蹲下来以手抹去玦明脸上的泪珠，柔声道：

　　“你若不想解释，我便就不问了。你从来就是那个叛逆不羁，不守规矩的Kayla。从小到大，一丝一毫也不曾变过。”

　　玦明一把推开商陆，如同一个受委屈的孩童一般幽怨道：

　　“勿再叫我Kayla，你已不是我的商陆哥哥！我从不相信皇上会服食丹药此等无稽之谈，你是皇上的贴身医官，皇上中毒昏倒，必与你脱不了干系。”玦明字字珠玑，咬牙切齿。

　　商陆被她说得羞愧不已，却见一干宫女太监正向这边走来，生怕节外生枝，便一把抓拉玦明，向养心殿外院一处隐蔽地方跑去。

　　这一瞬，他拉着她，这样疾步奔走。没有马蹄鞋的束缚，没有繁琐规矩的烦忧。
　　只是他拉着她，步步踏在青石阶上，步步踏在春风里。

　　这一瞬，仿佛回到了往昔的青葱岁月中。从前的他们，在异乡，在与他们有着截然不同的外貌的人群中，他们也曾这般拉着手在风中疾步奔走....

　　回忆，便又这样涌上心头，涌上这个自以为已与往事永别，自以为已练得内心铜墙铁壁的少女心头。

　　这一瞬，她的心柔软了下来。
　　像伦敦的雾，像紫禁城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