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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前尘往事——子车藏的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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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子车藏来说,人生短短数年,若不为自己而活,岂不可惜。
因此,一直以来,他一直都为自己而活,做事自私自利,哪怕称帝。
但也并非全无都是这些的,也有欢悦的时光。
但太遥远了,遥远到仿佛是上一世的事。
幼时他喜欢去徐府,所为一人,徐悠。
当时的徐悠不过几岁,生得是粉妆玉琢唇红齿白,看见的第一眼就喜欢,当时他就认定了,他要好好照顾这人,比弟弟还要喜爱的照顾。
徐悠有哥哥,记忆之中是个青衫儒雅的人,嘴角总是含着几分温和的笑意,对徐悠更是宠爱非常。
当时候的徐悠,看上去让人觉得幸福。
是的,幸福。
当年因子车家徐府在遭遇不测,一场大火什么都没留下,徐府没了,徐家的人也没了,只留下年少的徐悠。
子车藏对徐悠一半怜惜,一半带着那些龌蹉的想法。
直到进入迷雾森林,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全部都宣泄了出来。
迷雾迷雾,迷失归路。
但是徐悠年少,懵懂之间,你根本不知道他是否能够明白你的心意。
尽管再如何亲近,始终有着那些距离。
仿佛越来越远,越来越的远。
当时子车藏唯一庆幸的事就是徐悠只有自己可依靠,至少这样,再远的距离人还在他的身边。
他带着徐悠去明国,又北上,建立武国。
沙场征战,凶险万分,他自私的,又固执的把徐悠带在身边,无论外界如何传说。
他认定了徐悠是他的,生则同享富贵,死则共赴黄泉。
但是他们没有死,不仅活着,他还成为了帝王。
登基那日,他欣喜的握住徐悠的手,那些不用言明的心意已在他的眼中。
只要徐悠抬头看上一眼,只需一眼,徐悠定能知晓。
但是没有。
徐悠低着头,退后一步,将手抽回,恭敬又冷清着的喊道。
“陛下。”
伴随而来的,除了愤怒还有感概。
徐悠对他,亦或是他对徐悠,两人之间到底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鸿沟存在。
他可以要了徐悠,也可以让徐悠成为他的男宠。
他知道,徐悠不会反抗,因为表面上,他是那么的温驯又平静。
但这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是一颗同样坦诚相待的心。
他想要的是两人白首到老的一身,而不是几夜欢好。
他给了徐悠几乎是他认为最好的一切,权势,财宝,官位,但是没有用,那人依旧是冷清着的性子。
什么时候,徐悠不再是记忆之中的那个徐悠了呢。
似乎从灭门之后,他就甚少再见徐悠的笑容了。
子车藏记得,那时还在徐府之中。
徐悠的笑声总是清脆,那座徐府,藏着他最美好的童年。
但是子车藏不甘心,于是,骂名也好,罔顾朝纲也好,他也要把徐悠留在身边。
原本,子车藏以为他这一生,都不将得之夙愿。
但是第九朝暮出现了。
第九朝暮,是个仙人之姿的人,一身白衣胜雪,让人觉得似乎下一秒他便会飞升而去。
但是这样的人,若是能为其用最好,若是不能,便只能去掉了。
原本,子车藏是这么想的。
但是第九朝暮带来了一人,那人戴着面具,面具之上还蒙着面纱,看身形有些纤细,但子车藏却觉得有几分熟悉。
尤其对方还是一身青衫。
“多年未见,你却为帝了。”那人说道。
几乎是一瞬间,那些记忆汹涌而来,子车藏立刻就知晓了对方的身份。
他记得,那场大火,那个被焚烧了大半的人。
——徐远青。
徐悠的哥哥,徐府的大公子。
“你竟还活着。”子车藏皱眉,因为他下意识的觉得,这人是来带走徐悠的。
徐远青叹息道,“虽活着,却也无多少时日可享,只是心有执念,方才前来。”
“你想要见徐悠。”子车藏明白,徐家已经没人了,只剩下徐悠。
徐远青应当是为了徐悠而来。
“一路而来,听些传闻甚多,我徐家的公子,曾成为了陛下的宠臣。”徐长青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似乎只是陈述着一件平淡的事。
子车藏微微眯起眼睛,拇指细细磨蹭,沉吟片刻,释然一笑。
“你若想带他走,却是不可能,不过朕到可以安排你们兄弟二人见面。”
徐远青摇了摇头,“与其相见多留痛苦,不如不见。”
子车藏明白,徐远青始终都是为徐悠考虑。
因为徐远青已无多少时日可活,相见后又再别离,不过把这沉寂了十几年的伤痛彻底的掩盖过去。
“你待如何?”子车藏问道。
徐远青朝着一旁的第九朝暮看去,摇了摇头。
“吾弟心性如此,此生怕是不得宫廷繁礼,我已无力护他半分。”徐远青看向子车藏,那双眼睛里面什么都没有,仿佛一潭死水。
“陛下若有心,便放过他吧。”
子车藏的小指紧紧扣进手掌之中,只吐出两个字。
“休、想。”
他宁愿自私将人留在身旁,也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人离去。
他所求为一生,他不得愿,便永生都禁锢着这人,只要不离开,看上一眼也罢。
随后,第九朝暮与他打了一个赌。
只是世事无常。
不久之后,徐远青也过世了。
这是第九朝暮告诉他的。
当时第九朝暮正在抚琴,那双如玉的手在琴弦上流畅又漂亮。
“当时我救他之时已是面目全非,数十年来也一直饱受伤痛折磨,如今走了,却是解脱。”
“可有遗言?”
第九朝暮垂下目光,幽幽而叹。
“未曾。”
子车藏却是松了一口气,继而又是深深的惆怅。
人去人非,百年之后,又能留下什么。
“数日之前,他做了梅花酥,陛下若肯,代我送去一份吧。”
那晚,子车藏彻底未眠。
随后,他南下征战。
以往都是自私的将人带在身侧,今时却不同于往日,他犹豫了。
于是,命人留下一封书信。
他也曾问过自己,为何不愿意放开徐悠,为何偏偏非要此人不可。
他与第九朝暮打赌,赌的就是徐悠能够对他动情。
这场赌约,他似乎是赢了,又似乎是输了。
后来
后来的事,他已不知晓。
横滨之鹿,一切云烟皆过眼而去。
最终,什么都不会留下。
唯有……
唯有那一份信以及那份,梅花酥。
冬
武英帝,战死横滨。
……
当武英帝的遗体运回京的时候,那是一个下雪的日子。
天地白茫茫一片。
士兵头系白布,运着灵棺的马车挂着铃铛。
雪花夹杂着寒气卷席而来。
那个冬天,那个雪夜,那个灵堂,如同噩梦一般缠绕着徐悠。
他在家养病多时,朝中弹劾他的折子堆积如山,但徐悠毫不在意,甚至想着,若是能够直接了结此生也当是一生幸事。
直到,开春的那天。
第九朝暮派人送来了一封信。
第九朝暮自从武英帝死后便没了影踪,却是不想这时又出现了。
信封上无字,徐悠半睡在床上,迟疑一二打开了。
上面,是徐悠熟悉的字迹。
子悠:
展信之时应当是你我再无相见之日,我一生征战沙场,出生入死方得今日繁华,本欲与君共享天下,奈何天不允我,使我夙愿不得成。
我于你,亦或是子车家于你,皆非善事;也该是你之不幸,茫茫人世之中,竟于我相识,空留一场美梦难圆。
只记得,年少那份欣喜是为你,心中那份情愫是为你,一生所求皆为你;你我相识数十载,对你心意天地可鉴,奈何,此生无望。
走吧,子悠,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人生短短数十年,你应当是最好年华。
若他日你笑颜展开之时,想起你的欢乐并无我相随,终究难以心安,思及,痛彻心扉。
来生有望,桃林树下,再为你寻来梅花酥,为你吹奏那首曲子……亦或,来世别再相遇,我知晓,生生世世,若再见你定无法放手,上至碧落下黄泉,我也要与你相守。
此生便了,望子悠你,忘了那些悲痛,只记得我于你的心意方可,其余烦忧,便都因该随烟消而云散。
勿再念想,我于你,今生便是如此了。
徐悠完整的,一字一句的看完,然后沉默不语。
一旁伺候的管家关切的问道,却发现徐悠面带几分悲情。
“主子,可有什么吩咐?”
徐悠抬起头,朝着窗户看去,“将窗打开吧。”
“是。”管家过去将窗户打开,外面阳光明媚,春意正浓。
“入春了啊,院子里的桃花开了吗?”
“回主子,开了不少,今年的花儿茂盛,开得都鲜艳。”
“是吗。”徐悠看向那窗外,还有那小小的一片蓝天。
仿佛回到了幼时,也是那样蓝的天,也是这样浓的春意。
那年,草长莺飞,白云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