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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荒漠之刀 ...

  •   一、荒漠之刀

      二月初一,夜。
      夜色如晦,无星无月,只一带荒野远远向天边铺了开去。这带地方所在已近江南,但此时节气尚早,仍是春寒料峭的时分。一入夜风势愈急,只吹得遍地尚自枯黄的长草瑟瑟乱响,随风倒伏,偶有几丝方吐出芽来的草叶清气,寒风一卷,也早杳不可闻。平日便鲜少有左近村人行走,夜来自是更无人迹。荒野间唯有一天一地,上下相接,都化作了一块黑沉沉的巨幕。那黑暗恍似甚么有形有质之物,既沉,且冷,直要叫人气也喘不过来了。
      只是这一夜,本再寻常不过的寒野荒郊之上,忽听一声粗嘎厉喝——
      “杀!”
      刹时间,数十只夜鸟扑楞楞惊上半空,羽毛碎草叶扬得四下乱飞,还未落地,已听火把燃烧毕剥声中,喊杀声、呼痛声、叫骂声、刀剑撞击声,脚步杂沓声,冲天而起,震耳欲聋。风中无数火光突突突上下乱跳,间中映射着青光刺眼,忽长忽短,忽左忽右,却是刀剑刃上火光反射,齐照出幢幢人影涌动,裹着寒风中一阵浓过一阵的血腥气息,直将这无边无际的暗夜也撕开一隙,照做了一片血色。
      但听一人桀桀大笑,将四下乱声一时都压了下去,正是方才喝令“杀”的声音,笑道:“敢与天都相抗,便是这个下场!玉刀爵,你天下封刀今日——败矣!”

      天都。罗喉。
      这四字,当时江湖上无论何人,莫不闻名变色,入耳惊心。自此人出,不过短短数月工夫,武林大小门派帮会或灭或降,十中不存一二,只剩几处尚在苦苦撑持。天下封刀一门向称中原刀界执牛耳者,门下遍及大江南北,然抗天都军以来,仍是屡战屡败,折将伤兵,偏生今夜,却又遇了这一战。
      那老者玉刀爵重重“呸”了一声,却被密匝匝不下廿余天都兵逼得正紧,竟一句话也回不得口。只是耳中不住传来高高低低,远远近近,尽是伤者的哀呼呻吟,竟无一而非平日熟悉的声音。人在冷风透骨中,也由不得大汗直流,顺着颌下白须淋淋漓漓滴了下去。奋力将手中刀划个圈子,逼得身周众兵退开了几步,游目四顾时,却只见遍地枕藉,血污狼藉,自家十停中已是去了五停,所余大部皆被天都军围在垓心,左冲右突,汗下披背,无数刀刃撞击声铿铿然四下激荡,便是始终破围不出。
      这一役天下封刀半路中伏,虽失先机,但若论人数武艺,和天都军原也不差上下,本不至一败涂地如是。然此刻场中暗影摇摇,却是不知何来的一群黑衣蒙面人,全身便只露出一双双精光四射的眼睛,黑夜幕下无形无影,直无可寻处。陡见衣袖间冷光一闪时,再防备却已迟了,那出手之险、之诡、之毒,分明早训练有素,刀刀不空,尽落在了天下封刀众身上。便在这顷刻间,猛听垓心中又是啊啊两声惨呼,跟着鲜血溅落,两名刀卫稍不提防,已自倒地,背后刀口鲜血汩汩兀自淌个不住。
      此消而彼长,天都军重围愈紧,攻势愈急,这困兽之斗,又能再战得几时?玉刀爵一声长叹,霎时心头冰凉,只想道:“这、这一群黑衣杀手,却是……哪里来的?”

      这时天下封刀败兵已哀,只余东南角上廿余人齐举兵刃,一时还在支持。为首的乃是四名白衣刀客,步法错落,一而四,四而一,四口刀浑然竟似一体,阵势一动,刀卷处风雨不透。天都军本欲倚多为胜,连番猛冲了几次,非但冲不入去,当者非死即伤,更连损了不下百人。
      只是眼前敌军如波如浪,无止无休,一人伤亡,立有十数人补上。那四名刀客步法连变,想带了这边残兵冲去与大队会合,却也终究不能。苦战之下,但听得喘息声渐渐粗重,背上衣衫也汗涔涔得透了。
      旁观者清,一名黑衣人忽地嘿嘿冷笑了两声,撮唇唿哨,众杀手闻声疾闪,展眼间齐自四方合围而至,利刃生光,登时已交成了一张巨网,上至天灵,下至双足,向那四名刀客直罩而下。
      天都军虽是群攻,但此落彼上,其中必有空隙,便无奈那四人之阵何。但众黑衣杀手有备而来,各踏方位,一招更不留丝毫余隅;那四刀客若退避时,身后同袍必危,当下迫得各自横刀当胸,只有硬接。
      当当当当四声激响,火星迸射,众兵皆震得目眩耳鸣。这一式硬接硬架,毫无可取巧处,当先一名白衣刀客震得气血翻涌,立足不定,踉踉跄跄向后便退。直退出了二十余步外,力尽之下,却又哪里收得住足,眼见身形一晃,向后便跌了下去。
      然而未沾尘埃,臂上一紧,忽地斜刺里伸过一只手来,稳稳地扶住了他。

      那刀客内息震荡,这口气半晌缓不上来,更说不出话,只是低了头大口喘息,激战急退之下,头上发髻忽地松了,啪地一声响,巾帽和着两鬓汗水一并滑在了地下,一头青丝秀发跟着垂落,却原来并非男儿,竟是个妙龄女郎。
      扶住她那人看得一愣,急忙便松开了手。
      那男装女郎并未察觉,喘息未定,亦忙转头看去。只是这战圈外火光昏暗,照不十分分明,朦胧间只见当地站了个高大男子,一瞥之下,似乎年纪甚轻,背上还负着一个人。恰有一线火光照在脸上,却是个大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女,但见双目紧闭,脸儿蜡黄,也不知是睡是醒,只是一脸的病容。
      那女郎也无暇细看,料想这人带了病人去求医的,赶夜路误走了此地,平白撞见这么一场祸事,急道:“过路客人,这里危险,快走!”说着话手中刀一拄地面,便待起身,岂料只这么一用力,胸口猛然烦闷欲呕,眼前一花,几乎便再次跌了下去。
      那女郎心头陡凉,忧、急、怒一时交迸,热辣辣水滴自两颊滑落,也未知是汗是泪,心中只道:“当真,天要亡我天下封刀么!”
      却听那过路青年嗯了一声,并不举步离开,转头顺着她的目光,也向场中望了过去。

      此时四刀阵缺了一角,阵势散乱,已再难弥补,天都众兵及众杀手一拥而上,瞬间又有两人带伤。其时天下封刀所余战力,唯在此处,此处一失,大势去矣!那天都领兵大将又是哈哈大笑,道:“还不降么?我家武君早有安排,你们那些援军若还能留口气在,只怕早抱头逃命去了,还指望甚么?不如快快投降,运气好的,只怕保得住那一条儿小命!”
      天下封刀众人无不气满胸膛,满面尘泥中但见切齿咬牙,面肉扭曲,却连一人还口之力也无,那将领愈发洋洋得意,又道:“敢与你结盟那些鼠辈,现今早也一个不剩,休说中原,现今天下,我看谁人能救?连西域外那甚么神刀荒漠一族,都死了个干干净净,还有何人……”
      这句话犹未说完,忽听得一个冷峭的声音接口道:“谁说荒漠一族,无人了?”
      那将领一愣,翻眼去看时,但见一个高大青年自场外缓步走入,卷发披裘,腰悬弯刀,一脸冷然,满身风霜,却是全然不识。然此刻胜券在握,骄气大盛的时候,哪里把这么个年纪轻轻,又全无来头的陌生胡人放在心上?只鼻中哼笑了一声,戏谑道:“哦?我倒不知,还有活人么?”
      却听那青年的声音全无起伏,冷冷一字吐出口道:“——我!”
      我字声落,手中冷光一闪,弯刀出鞘,一刀直劈,风声陡作!

      其实挥舞兵器而生风声,原是最寻常不过的一件事。便是寻常不会武的壮汉拿着刀剑用力舞动,也必有呼呼风响,在场的都是武功好手,更加司空见惯,全无可奇。但奇就奇在,此时那青年不过简简单单地一刀劈落,看不出有甚后招,也不见得十分快速,然而刀锋一动,风声陡然凄厉呼啸,直冲夜空,竟如深山猿号,子夜鬼哭,直刺得人双耳剧痛。以那青年为心,数丈方圆之地沙飞石走,满地尘土卷着无数败草残叶狂啸飞旋。四外无不是刀头舔血打滚过来的江湖客,这一刻却只觉割面生疼,再难自主,个个恨不能掩面便奔,但觉立足处哪里还是早春中原的土地?竟是刹那间掉进了千里大漠,天地间唯有狂风、飞沙,和那弥天盖地,挡无可挡的——
      刀!

      那将领全大出意料,只一呆,刀风已逼面门,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欲待抵挡,却又如何挡得住?张口欲呼,这一声只到喉咙,竟呼不出口;待要提气纵身后跃,这口气才到胸口,也被对方刀风生生迫住,竟是提不上来。这情形便如身坠噩梦之中,头脑尚自清醒,便是动弹不能。这将领自随罗喉麾下,眼空四海,却未遇一次去死如是之近者。大骇之下,只得和身倒地,双手抱头拼命一滚,直滚出五丈开外,才脱出了那要命的一刀范围。
      猛听那男装女郎惊呼道:“小心!”
      却是那众黑衣杀手趁着那青年一刀出手,二招未至的空当,七八人同声呼啸,自后一齐袭来,兵刃生风,上下左右,已将他身后退路封得死了。那众杀手心知对方乃是劲敌,殊不敢轻忽,这一击皆出了全力,说时迟那时快,七八道兵刃势挟劲风,几是同时而至,存心要叫他一人一招无法兼顾。方才那女郎与同伴便是败在这手合击之下,如何不惊?脱口便叫了出声。
      那青年听得清楚,却并不回头,倏地刀交左手,向后斜扫,却并非以快打快,而是出奇地——慢!
      那众杀手只和他刀风一触,忽而齐齐打了个哆嗦。只觉对方刀上压力重的异乎寻常,七八招竟然同时一窒,人人身不由主,忽然间便抬手扭腰,竟随着他的刀式动转了起来。旁观众人只见这七八人出手乍停,一声不出,僵硬地随着了对面那口刀,指左则左扭,指右便右移,倒似七八个大号的系线木偶,便是真个木偶,怕也没这般听话。
      这情景又是诡异,又是滑稽。然众人身在生死局中,谁又有心情一笑?那几名黑衣人更是平生从无如此难熬的一刻。眼见那青年的刀越来越慢,手上传来的刀风却是越来越沉,竟无止境,直不知伊于胡底。这时夜寒风冷,这几人却似身在烈日曝晒之下,蒙面巾缝隙间汗水大颗大颗淌下,不过转眼工夫,脚下沙土都已各自湿了一片。
      陡听那青年低喝一声,手腕一翻,喝声尚不及入耳,刀光陡然刺目!场内场外,无一人反应得及,都只见一道青光耀眼生花,更不知那一道光中瞬息已是出了几刀。跟着鲜血飞溅半空,腾腾腾数声重响,跌落在地的,却是七八人外,更有七八条手中犹自紧抓着刀剑的断臂!

      这一刀余势不止,接着平扫而出。刀未至,刀风已生,只逼得寒气逆卷,平地飞沙。他第一刀出时,那将领身前身后众军或倒或逃,已去了大半,余者还不及立定了足步,这一刀寒风已到面门。正是心惊则胆寒,无人敢当,发一声喊,乱纷纷向后避退。天下封刀众得此良机,忙刀枪齐举合力前冲,纷纷叫道:“副主席!”终是围到了那老者身畔。
      三刀一过,重围立解,战局登逆。那天都将领这才跃起了身来,双目直盯着那青年,只觉遍体粘腻,冷汗都已浸得透了,饶是他竭力自控,出口时也由不得声音发颤,道:“你!你是……何人?”
      那青年横刀而立,仍是一字字冷冷答道:
      “漠刀——绝尘!”

      “漠刀”二字入耳,那将领心中一震,脱口道:“那、那荒漠不败刀皇……”
      漠刀绝尘道:“我是,刀皇之子。”
      一言既出,在场之人不问是正是邪,都不由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廿年前荒漠神刀以刀封皇,平生无一败,用刀之人人尽皆知,但正是武无第二,这盛名听便听了,心中未必以为然,都道故老相传,岂可尽信?直到这一刻眼前亲见,方才心底生寒,信了那“从无一败”并非虚言。
      尚余的数名黑衣杀手对视一眼,忽然打个手势,竟也不理倒地同伴,突一起反身跃出战圈,发足疾奔。天下封刀众纷纷叫喊,欲待拦阻,但一来战局未明不敢轻动,二来那众黑衣人身法便与来时一般诡秘,只片刻间,身影隐入夜幕,已自看不见了。
      漠刀绝尘却瞧也不去多瞧上一眼,双目只是直视着那天都将,手中刀缓缓抬起,刀尖指定了他,眼光之冷,一如手中刀锋,道:“休要躲闪,你,只要接得下我一刀,今日之事,我绝不理!”
      其实方才天下封刀伤亡甚重,众黑衣杀手虽去,天都兵力仍远多于敌。但这漠刀绝尘在当地一站,一个人,一口刀,千军在前,却是当真目中无人!那将领猛地一窒,牙齿只咬得咯咯声响,一时还不知当怒、当惧、当如何,已只听漠刀绝尘低喝一声,青光陡起,一刀再出。
      这一刀仍是当头直劈,既无后招,亦无变化,与世间学刀者所练入门招数也无甚分别。然那将领刹那间呼吸维艰,只见身前身后,身左身右,三丈内万物俱灭,唯余刀光。既无空隙容人躲避,更无时间与人招架,除了硬接硬挡,再无第二条路好走,背上倏地一凉,也只好吸一口气,攥紧手中兵刃,用足了十二成的力量向外硬挡。
      只听当地一声巨响,火花四溅,那将领手臂一阵剧烈酸麻,只觉几乎已不属己身,手中一轻,兵刃已断做两截,远远飞了出去。刀风所至,跟着喀喀两声,这将领身上衣甲从中而裂,自额至胸,一道血痕深有半寸,只消再进两分,便是开膛破肚之灾。那将领本来胆气豪粗,但此刻只觉温热黏腻的血缓缓滑下面颊,瞧着刀风余势已逼眼底,刹时绝望一起,筋骨几废,双眼一闭,瞬间只分必死。
      猛然又是当地一声巨响,一杆月牙银枪骤然横至,刀枪相击,如碎金石,却是自漠刀绝尘入阵,首次有人接住了他一刀。
      刹时只听当当当激响如指轮弹,如雨落窗,无数火星激射入地,火光间隐约两道身影骤进骤退,倏分倏合;初时还看出两人衣色不同,差可区分;不过片刻工夫,早成了一团有形无质的狂风,有声无色的光影。四外众人唯见眩目生花,狂风割面,尘沙漫天,更分不清何处银枪,何处漠刀,一口气都悬在喉咙口,直是连呼吸也要忘却了。
      忽听风声一个拔高,戛然而止,满天沙土猝然而落,现出两道人影三丈外相对而立,静了一瞬,突然“啊”地一声,四外轰然,齐声惊呼,却是众人那悬着的一口气这才吐出了口来。
      那使枪人也是个年纪甚轻的青年,此时与漠刀绝尘对面相视,彼此眼中,都不由掠过了三分惊异佩服之意。

      只静得一瞬,那使枪青年将枪尖向后一扫,叱道:“退兵!”
      一声入耳,那天都将领方缓过了神,脸色顿时铁青,浑身一跳,似欲破口大骂,却又不敢,只是嘴角犹自不住抽搐,怒道:“你说什么!此战是我领军……”
      那使枪青年眼角也不斜上一斜,只冷笑了一声,道:“再战么?一个废物战死,天都可还用不到!”语气极是无礼。那将领喉头狠狠一噎,待要反口,那青年早已银枪招动,压住阵脚,带了天都军向后退去。天下封刀众也知不可追,各自按刀而望,便见片刻之间,数千敌军,已退了个干干净净。
      片刻前还生死厮杀,喧声震天的修罗场,忽而已一片沉寂,长风掠过,草叶飒然,只闻隐隐呻吟呼号之声,还在风中回荡。众人皆长长吐了一口气,这才觉出各自掌心间一片冰凉,尽是汗水。

      这里大战方罢,救治伤者,清理战场,探敌去向,都是好一阵的忙乱,天下封刀忙个不堪,漠刀绝尘却也不多言半句,只默然踏出圈外,将那昏睡的少女重行负在背上,举步便行,竟似方才压根不曾有过这段拔刀相助的事情一般。
      那男装女郎吃了一惊,忙唤道:“壮士,壮士留步!”
      那边玉刀爵一时脱身不得,忽听那女郎呼叫,回头看时也大出意料,连忙抢上数步,提气扬声叫道:“漠刀壮士!且请留步,我……”
      只是年迈人久战之下,这口气运得急了不打紧,猛地胸口闷痛,嘶声咳嗽起来。那女郎脸色一变,登时忘了别事,抢上去扶住了他,伸手轻轻揉搓着胸口,连声道:“爹亲?爹亲?”
      好一阵,玉刀爵缓过一口气,拍拍女儿手背,意示不妨,只担心那漠刀绝尘已自去了,急抬头望时,却见他还立在当地,火光远了,照不清他面上神情,只见得双目直怔怔瞧着他两父女,不知怎地,竟是看出了神。
      玉刀爵忙地上前正颜一礼,谢道:“漠刀壮士,今日全蒙你出手相助,大恩大义,玉刀爵代天下封刀多谢了!”
      漠刀绝尘直听到这声谢,方才一震,似自沉思中醒觉了过来,微微躬身还了一礼,道:“不必。”
      玉刀爵身为天下封刀副首,平日大场面经得惯了,却未料自己客套半日,他便只有这么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下边许多言辞都没了可用武处,一时倒不知如何回话,愣了愣,只得又道:“天下封刀昔与荒漠有结盟之义,今日巧会,壮士何不请到我神武峰总堂一聚?我家主席若知刀皇有子如此,也必欢喜,尚要好好向壮士当面称谢才是。”
      漠刀绝尘摇了摇头,道:“我有要事,今日不能。”
      这次一句话总算还多说了几字,只是江湖上历来人情大过天,这般当面一口拒绝的,倒也少见。玉刀爵不由又是一愣,见他说话时侧目看向背上那少女,想来便是这一桩事,只是那少女年纪幼小,病容憔悴,与他兄妹不似兄妹,情侣又不像情侣,一时猜不到情由,问道:“不知这位小姑娘是……?”
      漠刀绝尘道:“她家人被人害了,我要送她,去寻她家少主。”
      玉刀爵这才知不是他的亲眷,沉吟道:“想必这位少主乃是壮士相交的好友了?何不送信请他一并前往?也好……”
      漠刀绝尘却又摇了摇头,道:“不认得。”
      玉刀爵连出意料,想了一想,又道:“这……既是如此,若壮士信得过,不如我这里遣属下送这位小姑娘返家,保她一路平安,壮士便与我等同回,却不知如何?”
      要知天下封刀那“封刀”两字,确然不负其名,当年荒漠刀皇之号名扬天下,便是出自其封。天下武林刀者莫不以得之一评为荣,若得相约,便有天大要事、不远千里也必要前往。但今日玉刀爵三番两次相请,漠刀绝尘却只道:“我答应了送她回去。不必劳动,请了!”
      玉刀爵还想再劝,他身后一人却早心头有气。只听那漠刀绝尘语气斩钉截铁,倒似乎背上一个小小的无名病女,远比赫赫“天下封刀主席”这名头相邀重要得多一般,不由得哼了一声,道:“朋友,副主席诚意相邀,你这架子,未免也摆得太大了吧!”
      漠刀绝尘眉心一皱,并不回言。那男装女郎却已忍不住道:“人武师!人家乃是重诺守信,你这般妄断,太也无理。”
      那人武师又哼了一声,道:“秋风名流,虽说感恩,也不要把天下封刀的声名置之不理啊!”
      那女郎玉秋风秀眉一轩,便要发作,只是又碍着老父在前张不得口,不由气得脸色绯红。玉刀爵面色亦是一沉,还未开口,人武师旁边一人忽地笑道:“人武师方才战得脱力,有些乏了,一时未够想得周全。不如请漠刀壮士事毕之后再上神武峰,我等正可请主席亲自下书相邀,既全故人之情,又显神刀之名,岂不两全,又何必草草急在此时呢?”
      这番话说来娓娓动听,面面俱到,众人都听得暗自点头,玉刀爵心头一松,抚了抚白须,向漠刀绝尘笑道:“如此,漠刀壮士可愿答允了么?”
      漠刀绝尘默然点了点头,又略还了一礼,不再客套,反身便行。这里玉家父女还不及再谢上几句时,他人早已去得远了。
      而更无一人留意到,方才那出言相劝人武师之人一直望着漠刀绝尘行去的方向,嘴角上扬,渐渐绽出了一抹异样诡秘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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