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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归来 ...

  •   “公主,已经到京城了。”

      昭宁听见外面的宫女小心翼翼地跟她介绍,遂轻抬素手撩起车帘,朝外面看了一眼。

      阳春三月的天气,让人暖洋洋的。一路颠簸到京城,不疾不徐的马车速度也减慢下来。阳光倾泻,照在那张莹白的小脸上,明明才十五六岁,正值天真烂漫的年纪,却生了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长睫被日光一烫,变成棕金色,在琼鼻两侧打下阴影。

      这容貌,便是宫里最得宠的贵妃娘娘也及不上。小宫女心想,但她也不敢抬头看。只要对上公主的眼睛,总让人遍体生寒,好像一切都被看透。

      人潮涌动,都在往前面挤,不知道在看什么热闹。时不时还听见有人激动地欢呼。

      “今天是什么日子?”女子的声音如林间清泉,清冽干净。

      “回公主,”小宫女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斟酌着言辞道:“今日是状元郎游街呢。”

      她怕公主生气,本就是低调回宫,又撞上状元郎游街这么热闹的场合,不知她会不会心里不舒服。原以为公主看起来不冷不热,又在庵子里长大,脾气应该很好。结果临出发前一天,竟眼也不眨地打杀了一个嬷嬷。想起嬷嬷那血肉模糊的尸身,小宫女还是吓的一哆嗦。皇家出身,不管在哪里长大,都不会是良善之辈。小宫女想起来临出宫前姑姑的叮嘱。

      状元郎游街,难怪这么热闹。昭宁并没有立即放下车帘,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多人了。

      刚说到状元郎游街,就闻得一阵敲锣打鼓声。只见前面的人群朝两边分散开来,一队人从里面走出,拥着正中央三个骑着高头大马、披红挂彩的青年。最前面由两名侍卫开路,各举着一块牌子,左边写着“肃静”,右边写着“回避”。

      然而热衷于看热闹的老百姓既不肃静,也不回避,个个伸长了脖子,唯恐漏掉一丁半点的细节。

      “看,中间的那个就是状元郎!”

      “真是俊俏!”

      “......”

      各种议论声不断,伴随着街边的吃食香气,整条街都显得拥挤不堪。小宫女不安地看向公主,犹疑不决地问:“公主,是否需要换条道?”

      “不必。”昭宁抬头望了望街边一角,那里有一颗杏树,已经长得许高了。正是杏花开的时节,一树粉花招摇地站在那里,仿佛在欢迎她回来。昭宁记得,她走时,也是这个时节。她最后一眼看到的京城,遍是烂漫春花。

      “是。”小宫女见她不介意也放下心来,老实说,这条街是通往宫里最近的一条路了。

      昭宁深深吸了一口气,嗅得满鼻的酥油香。

      “给本宫买个酥油饼。”昭宁看着街角卖酥油饼的老翁,他没有随着众人一道去看热闹,只是孤零零守着自己的小摊。

      小宫女刚准备去,又听得马车里的人道:“银钱。”

      素白的手伸出来,递出来一个金锞子。小宫女被这抹白晃了一下眼,摇摇头,道:“公主,那小贩找不开的。”

      “那就不用找了。”昭宁看着老翁,仿佛看见许多年前的自己,被那一干宫人携着匆匆忙忙离宫,走到这儿了,到底没忍住落了泪。老翁那时候还没有那么老,他拿着一个酥油饼,笑眯眯地说:“小姑娘莫哭,这个送你了。”

      ......

      “公主。”小宫女拿着酥油饼,急匆匆地跑回来。她不敢劝解这马车中人,去告诉她,一国公主不该吃这路边小摊上的东西。

      然而昭宁也没有吃的意思,她拿着饼,放在鼻下轻嗅,忽而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如春花乍开,美得让人屏息,唯恐气息重了,将这初初现世的娇嫩花瓣吹落了去。

      “走吧。”昭宁敛去了笑,刚要放下车帘,一个小小的黑影从斜上方飞入马车中,正好落在昭宁双膝之上。

      “公主!”小宫女惊呼出声,生怕这突然飞来的东西伤了马车中人。

      昭宁低头看下去,原来那居然是一枝杏花。七八朵簇拥在一起,热热闹闹,带着淡淡的花粉香气。她有些疑惑,顺着杏花落下来的地方看去,那里只余一扇半开的窗,不见人影。

      她拿起杏花,听得外面有人呼喊:“快,把花丢给状元郎!”

      探头望去,才发现那一队人已经走到马车前面不远处。中间坐着的青年一脸严肃地坐在高头大马上,一丝笑也无,更遑论与周围人打招呼,整个人冷的像一个人性冰块,与左右两侧的榜眼和探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偏偏青年又生的好看,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下颌处形状完美如刀削,下巴上还有个小小的美人沟。

      原来这花是丢错了位置,昭宁恍然。她看向青年,却见青年如玉的脸庞上带着点点红印,正疑惑着,就见一个粉色袋子啪嗒一声正正砸在青年的鼻梁。青年避无可避,身子微微往后仰了仰。再看时,就见那鼻梁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了一个红印,青年的双眼也略略红了。

      “呀,那是我的钱袋!”人群中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少女声。

      众人哄笑,明显更激动了些。连昭宁也轻轻摇了摇头,青年看起来一副冷冰冰,又不得不隐忍地样子,只会让众人愈发兴奋。她看向手里的花,略一犹豫,便把花朝着青年的方向丢了过去。

      “哇!”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哄笑,这笑声并无恶意,不过是有些激动。

      原因无他,只因昭宁的手头太准了些,不偏不倚,将那枝杏花丢在了状元帽上。青年看起来有几分不解,偏偏头,想让头上的东西掉下来。他原本极其正经的模样因为这个动作而显得有些平易近人,头上的杏花欲落不落,好似是青年故意把花簪在头上,却不显怪异,只会让人觉得他风流倜傥。

      “状元郎好相貌!”终于有人道出了大家的心声,而且还是个粗犷的男声。

      众人抚掌应和,而这显然惹得状元郎不快了。他抿了抿嘴,神情愈发严肃,见头上的东西不肯落下来,伸手便摘了下来。见是一枝杏花,青年勒马止步,目光在人群中逡回,最后落在了昭宁所在的马车上。

      众人这会好像终于看见了牌子,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

      昭宁抬眼,见青年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心下有些不虞,刚要放下车帘,就见青年朝着自己做了一个投掷的动作。她刚一愣,就觉得有什么东西插进了发髻之中。与此同时,周围清晰地传来一阵抽气声。

      “状元郎果真生气了!”

      “可是这位姑娘好美啊!”

      “.......”

      昭宁轻轻抬手,把发髻中多余的东西取了下来——是那枝被扔来扔去的杏花。

      她看向青年,那人已经收回了目光,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唯有紧绷的侧脸泄露了一丝情绪。

      “呵。”昭宁失笑,几年不曾回来,京城竟变得如此有趣了吗?

      “公主?”小宫女几乎是张着嘴看完这一切,差点没把舌头咬下来。

      “无事,走吧。”昭宁深深地望了一眼青年,把车帘放下。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见过马车内女子的真容,这会儿马车再往前行驶,人群也自觉散开。小宫女松了口气,抹了把额上并不存在的虚汗。

      “沈兄,你这是做什么呢?”榜眼坐在另一匹高头大马上,笑眯眯地看向状元郎。

      状元郎并不答话,只看了她一眼,紧紧抿着唇,看着严肃不可接近,只是面上的红印子和头上有些偏的状元帽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诶,这也不怪沈兄,”探花郎朝榜眼使了个眼色,慢悠悠道:“这京城少女向来热情,若是见了心仪的男子,就会朝他丢出鲜花丝帕等物,沈兄莫不是以为她们故意砸你?那你可就误会了。”

      榜眼轻笑了出声,状元郎终于有反应了,他抬手扶了扶头上的状元帽,眼尾扫过那群热烈的少女:“只见一面便心仪?呵。”语气冷淡,面容严峻,并不是两人期待的反应。

      “可是沈兄就是让人见一面便心仪啊。”榜眼勾唇一笑,看着青年越来越严峻的脸色乐不可支。

      “状元郎!状元郎!”青年刚刚往人群中投去的一眼,仿佛是往本就沸腾的水下加了一把火,少女们显然愈发激动,一阵子香风飘过,各种物件纷杳而至。其中不乏钱袋子,砸得青年刚刚扶正的状元帽又是一歪。

      青年抿了抿唇,两眼正视前方,努力去忽视脸上一阵阵的痛意。

      “看来我们得快些走了,”探花郎朝着榜眼努努嘴,“不然,当朝状元要是砸死在这里,我们也难交代。”

      “正是正是。”榜眼附和地笑笑,两人不约而同地无视青年对二人的怒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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