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自残（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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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野雏绘的第一次自残是在初中二年级。
在国语课上，她积极举手回答问题，老师却好像没看见一样叫了另一位同学起来回答。这在平常人眼中自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当时更是不止一两位同学举了手；在雏绘看来，却是被冷落了。
就好像儿时记忆中，眼睁睁看着别人转身离去的背景，满是无助。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从笔袋中拿出圆规扎向了手指，仿佛失去控制一般，鲜血顺利涌出。
看到了一幕的同桌惊慌失措地瞪大了眼睛，赶紧站起来向老师汇报水野同学受伤的事，全然忘了国语课根本不需要圆规这件事。
一瞬间，全班的焦点都集中在了水野雏绘的身上。老师停止了讲课，催促她去医务室涂药并进一步处理伤口，大家担忧或疑惑的表情——在意的表情，让她感到了一种从内心深处溢出的愉悦，这种愉悦填补了她，连那受伤的手指都没有那么痛了。
可惜这样的愉悦是短暂的。
也是会让人上瘾的。
所以水野雏绘开始频繁地从自残中寻找这种愉悦。
痛感不会让她感到开朗，不会让她感到舒畅，也不会觉得快乐。让雏绘感觉到自己存在着的是周围人担忧的表情，在意的神色，不得不注意自己的状态。总是被忽视的雏绘，仅仅被注视着就让她兴奋，实在可悲。
这样下班回家的水野八重子——雏绘的母亲马上发现了手臂上满是伤口。鲜血直流的女儿似乎也不那么意外了。
水野八重子自身就是护士，她很熟练地为雏绘处理好了伤口。并不知道那是雏绘自己故意割下的她难得地温柔抚摸着女儿的脸询问她疼不疼。
好幸福，被妈妈拥在怀中的雏绘微微颤抖着。
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呢？
水野八重子以为孩子在哭，更加温柔地抚摸她的后背，哄道：“雏绘乖，不疼啦不疼啦，让妈妈心疼死了。”
“妈妈……”雏绘的双眸逐渐空洞。
原来只有爱哭的孩子才有糖果吃啊。
水野八重子又怎会知道她作为母亲应有的关怀居然成了女儿自残的催化剂？
雏绘的自残次数开始越来越多，其程度也越来越严重，不仅喜欢用小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下一道又一道口子，也喜欢用订书机把钉子扎在肉里再拔.出来。
但和有些自残行为者不一样，她更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样的行为。
只要流血，他们就能看见自己！
一次意外的契机让近乎病态的公式在雏绘心里慢慢成形，而一次又一次的实践证明，她是对的。
难道不是吗？水野雏绘微笑着挥下了刀片，明明血流不止，脸上却病态地露出心满意足的真诚笑容，狰狞而扭曲。
她不能停止，因为一旦停止了，她就又是角落里不起眼的丑小鸭了。
水野雏绘清楚没有人会在意一个丑小鸭的悲欢，而她怕的是——是否哪一天他们也不会再去考虑她的死活。
所以她要改变，她要坚持，无论有多痛，有多苦。
雏绘捧着剪刀这样决定了，泪流满面。
发现女儿行为的八重子想把家里锋利的东西藏起来，雏绘却发了疯似的喊着如果敢这样她就一头撞在墙上给她看，八重子害怕女儿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只好作罢，直到前些日子雏绘再次进行愈演愈烈的自残，因为流血过多被送进了医院，出院后的八重子才在主治医生的建议下带女儿去看了心理医生。
她终于发现，女儿雏绘自残的原因并不是其他，只能是心病。如果不去治疗，水野八重子担心，这样变本加厉的举动最终会发展为自杀。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我想，您女儿的自残，是因为表演型人格障碍的可能性很大。”试探性地从雏绘口中外加八重子的讲述问出了她的情况后，恭介思索着说道。
“表演型人格障碍……？”八重子看了一眼女儿，不解地重复了一遍。
“这样解释吧，这是一种寻求引起他人注意的人格障碍类型。患者往往喜欢通过浮夸的语言、表情和动作吸引注意力，严重者可能出现令爱所表现出的自残行为。”
表演型人格障碍……旁听的明日奈点点头。原来如此啊……按照念书时讲临床心理的导师的说法，人格障碍属于最难治疗的一种病，没想到她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患者就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不过这样才有挑战性啊！
“我才没有什么人格障碍！”恭介的结论使雏绘很不爽，她起立，猛地拍在桌子上，转身就要离去，只不过在这之前就被八重子一把揪住了手腕。
“放开我！”雏绘再次开始挣扎。
她才没有什么心理疾病呢！她只不过是渴望关心而已，难道这也有错吗？人类本来就是群居动物，又有谁愿意被所有人无视，孤单地一个人生活啊？
是的，没有谁愿意孤单一人，没有谁愿意被抛弃！
就算这里的医生也是的吧？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却……
“人格障碍属于自我协调障碍的一种，患者意识不到自己患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中岛恭介对于雏绘激动的行为似乎在意料之中，况且本身患有这种人格障碍的人就有情绪激动的特点。
“那我的女儿……有可能治好吗？”八重子揪着雏绘，担忧地问道。
而雏绘却是白了母亲一眼。
这个时候来关心她了吗？那她早干嘛去了啊！为什么直到她开始拿刀把自己弄得鲜血淋漓，直到她被说患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障碍，妈妈才开始露出这样的表情？
“嗯……怎么说呢？虽然这种病在心理疾病中算是比较棘手的类型，但还是有治愈的可能的。只不过这需要八重子女士您和雏绘小姐的配合。”
“我当然愿意配合！”八重子听到恭介的说法，马上说道。
“不要只在这个时候像个妈妈啊！”她的话音刚落，马上听到了雏绘激动的声音。
“雏绘……”显然八重子没料到雏绘会在这个时候爆发。
而此时雏绘的眼睛中已经溢满了泪水。似乎完全忘记了这里是心理诊所，也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是当着两个心理医生的面这样说，带着哭腔开始了对八重子的发泄。说话时，牙齿不断地咬着手指。如果不是口腔期滞留，那么一定是出现了退行现象。
“我不出什么大事，妈妈你根本不会管我的是不是？妈妈，我小的时候，你一直告诉我雏绘要做个乖孩子，每天和爸爸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雏绘真的很害怕，雏绘不想一个人，可是不论是你还是爸爸从来都不管这些，你们眼里，有的只有工作。雏绘知道妈妈你和爸爸都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可是雏绘站在女儿的角度也渴望妈妈你多陪陪雏绘啊！
“在雏绘五岁生日的时候，妈妈你说带雏绘去游乐园，可是眼看就要出发了，爸爸接到了急诊电话，不论是你还是爸爸都纷纷离开了，又只留下了雏绘一个人。那可是雏绘的生日啊！那个时候妈妈你去了哪里？
“在雏绘八岁的时候，有一天我发烧了，很难受，给你打电话，始终都不接，后来，是我自己爬起来找到了感冒药和退烧贴，自己接水吃下去的。十岁那年在运动会上扭了脚，也是吉田老师带着我去医院上药后送我回家的。那个时候你又去了哪里？
“不要假惺惺地只在这个时候关心我了啊！我的伤是自己故意弄的而不是不小心，都是我亲自跑到你面前用订书钉弄破了手你才发现的，你知道为什么我差点割腕把自己弄死吗？还不是为了引起你哪怕一点的担心啊！那些行为当然很疼，可是一想到可能会让妈妈关心我，雏绘再痛也下得了手……”
倾诉似的说完，雏绘像一个祈求糖果未果的委屈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可是雏绘，你也要理解我啊，你知道的，妈妈我在医院工作……”八重子企图对女儿进行解释。
她又哪里不知道雏绘孤单的心情呢？当幼时的雏绘哭着求妈妈不要走的时候，为人父母的她怎么会不心疼！可是一想到还有患者等着她的照顾，一想到努力工作赚钱也同样是为了雏绘好，一想到那些病人可能比雏绘更需要她，她不能不走啊！她以为至少现在的雏绘会了解她，可是谁又想得到原来雏绘是这么想的啊！
但是她也没有办法不是么？救死扶伤，那可是医生的天职！如果为了雏绘抛弃了病人，那她会成为怎么不尽职的护士，丈夫又会成为怎样不尽职的医生啊！
“我不要听解释！妈妈你是个笨蛋！”雏绘悲伤地说完，便飞也似地冲出了诊室，不一会就响起了川上遥“雏绘小姐？怎么了”的声音。
“对不起，医生，我……”雏绘走了，治疗自然无法继续进行，八重子转身向恭介道歉。
“今天的治疗先到这里吧。八重子女士，建议你多留意女儿的状况，还有，希望尽量不要激怒她，如果再出现自残的行为，请尽快联系我。”
“好的。刚刚的治疗费多少钱？我会照付的。”
恭介拿起计算器算完钱，向八重子出示了之后，告诉她去前台的遥那里结账。八重子点点头，便离开了。付完钱，她也快速地夺门而出，很明显是要去追上情绪激动的雏绘。
那两个人，但愿没什么闪失才好……明日奈担忧地看着她的背影。
…………
傍晚，天色渐渐变得漆黑，街道上也随着下班高峰期变得拥堵。
“就是这里了，我推荐的餐馆。”明日奈走到一家餐馆的门口，转身对身后的两位同事说。
“舌尖上的中国”是萤火之森精神科对面的一家中餐馆，因为厨师本来就是一名叫做上官音音的华侨所开，生意还算火热。店面虽然不大，倒装修成了传统的中国风格，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客人都会惊叹与古色古香的构造。
六点左右，正是餐馆生意最好的时候，人们在桌子上坐定，骚动着。
“音音！”明日奈刚踏入店内，马上向亲自招呼客人的上官音音打起了招呼。
“啊，是明日奈！”上官音音认清了来者，也有些兴奋地唤道。
“原来你们认识吗？”川上遥很好奇明日奈和音音这熟人一样的招呼方式。
“当然！音音可是我的同学！”明日奈大方地介绍。
“诶？原来上官小姐是学心理学专业的吗？”遥惊讶地问。
心理系和中餐馆的厨师什么的，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怎么可能！”上官音音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我连大学都没有读，不过去专门学校学习了料理啊。我们是中学的同学啦。”
“原来如此呢。”
上官音音礼貌地请几人就坐，点好菜临走前看了看明日奈。
她当时刚刚搬来日本的时候还不适应，日语也说得有点生硬，以至于恐惧交流，生怕别人笑她发音奇怪，站出来鼓励她的就是明日奈。在明日奈的帮助下，她不仅日语进步很快，也交到了朋友，最终适应了日本这个国家和异国的生活。
明日奈是一个积极向上的阳光的女孩子，她们的关系也好到了无话不说。可是，她想成为心理医生的原因，却从未听她说过。
到底是为什么呢？
…………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自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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