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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下弦之月 ...

  •   雾气很薄,远远看见一星灯火在村落方向摇曳。

      渐渐到了近处,轮廓一点点清晰,是一名提着提灯的渔家女,整片染色的粗麻衣物洗得干干净净,但还是能闻到少许海腥味,话语里带着些宫岛地方的方言口音,听上去和海水很相称:「是策士大人吗?」

      德川理盯着那盏在风中摇曳晃动的提灯看了一会儿,将目光移到她的脸上:「什么事?」

      「您的同伴已经安排好了宿处,我来为您引路。」

      「鹤吗?有劳了。」

      她向对面颔首致意,这样的举动似乎超出了对方意料,略微惊愕之后便轻盈地笑了出来:「大人真可爱。」

      是超越她平凡外貌的,水妖木魅一样带有某种妖异魅力的笑容。
      德川理神思微恍,眼睁睁看着渔女换左手提灯,用空下来的右手伸过来,似乎想要抚摸她的脸颊。

      粗糙的麻纤维织物下,露出的手背白皙纤弱,宛如养在深闺里的公主,只是肤色毫无明艳光润,反倒透着一股苍白阴冷。

      应该阻止她。
      这样的想法还没有进入脑海,就先看到那只手自己停了下来。

      「说话可以,但能不能离我的主人远一点呢。」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语调平而和缓,却带着一种出鞘利刃般不言自明的冷彻锋芒。

      实际也的确出鞘了。

      在付丧神清冽纯粹的灵力下,渔女带来的恍惚感如玻璃般整片被敲碎。
      头脑恢复清醒,观察力也一并恢复,她清晰地看到,太刀冰冷锐利的刀尖抵在对面渔女的咽喉处。

      渔女的皮肤本就呈现一种不自然的白,在刀锋逼迫下更加惨白单薄,窗纸般脆弱不堪。

      而令空气为之振荡的太刀呈现出另一种白。

      那是金属特有的冰冷色泽,沐浴在月光中更显清寒刺骨,闪耀夺目。
      洋溢着优雅高古风格的踏张姿刀身,亮白刃缘处遍布二重甚至三重新月形的亮纹,地金绮丽得让人窒息。

      新月浮现的天下五剑。
      五剑之最美。

      「三日月……」

      手握太刀本体,身着深蓝色狩衣的付丧神闻声略微偏头,头发上金色的流苏坠饰随着他偏头的动作轻轻晃了一下,随即静静垂在他发间,仔细观察能在深蓝里看见美丽新月的眼睛望向她:「主人的命令是?」

      总算他没有再用那种认真的口气说我的主人,不然真有点招架不住。
      德川理松了一口气,声音回归平稳:「是兵法所那边找过来的麻烦,先封印起来吧。」

      知道她策士身份的只有百鬼夜行事件里接触到的人与妖,来严岛神社的一路上对话里从没有提到过这一点,也没有出示过身份。但平安京离广岛千里迢迢,她来广岛游览也只打过报告给兵法所,从兵法所那边泄密的可能性更大。
      本着策士虚虚实实的风格,她说话的语气十拿九稳,仿佛已经知道了一切,而从渔女惊诧的反应来看,她猜的多半没错。

      「唔……妖怪的气息。」

      封印的灵力似乎吵醒了熟睡中的付丧神,膝丸握紧自己的本体刀,有些警惕地向四周望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到捏着符咒往袖子里放的主人身上。

      「已经退治了吗……」
      由于刚刚睡醒,他脸上还有一些睡着时压出来的红痕,薄绿色的头发也有点乱翘,精致考究的衣着上沾着细碎的,看上去和平时不太一样。

      「是哦,三日月的一骑打。小乌丸不在他就是近侍,做得很漂亮,而且我还是第一次看一骑打呢。」
      今日的近侍本来是新人的小乌丸,小乌丸搭船去还酒器之后就默认换成三日月,所以德川理知道他肯定是装睡。

      鹤丸莺丸睡着了没有她不确定,但鹤丸肯定知道三日月在装睡,只有膝丸是真的喝醉了。
      说实话,这个性格有点可爱,不过他自己应该在内疚不够警醒,所以德川理用着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留个记号给你哥哥,告诉他我们去民家住宿了,然后找一下鹤丸。」

      「嗯,应该是西边。」

      与鹤丸同为山城传的三日月做了回答,就像髭切和膝丸之间有联系记号一样,他似乎也认出了鹤丸留下的记号,走到前方带路。

      江户以前的夜晚难见灯火,只有月光与星光照明,道路与田野的界限也不太分明,全靠付丧神认路。对德川理而言,差不多算闭着眼睛走了四十来分钟,终于进入村庄,到了鹤丸借宿的人家。

      小乌丸和髭切还没回来,暂代近侍的三日月在简朴的陋室里看了一圈,伸手去解衣物上的金具。

      说是说不太擅长装扮,不过严重自我为中心的策士丝毫没有帮助他人的高尚品德,指望她来帮忙是一点也指望不上,所以三日月自己慢悠悠地把精美复杂的金具一一解开,脱了最外层的深蓝色绮罗狩衣给主人当被子。

      这个时代还没有像样的寝具,即使贵族也是脱了外衣铺起来当盖被。

      「这样会冷吗?」

      如果说会冷,结局显然不是主人体温温暖的福利,而是被变回本体增加对温度变化的抵抗力,那样真的冷到连心都要结冰了。

      清楚策士套路的三日月哈哈哈笑了几声,十分感动但果断地堵死主人的好意:「要保持清醒呢。」

      「之前根本没睡吧?休息一晚也没关系,膝丸会警戒的。」

      知道自己酒醉熟睡期间有妖怪试图犯事,膝丸的自尊心与内疚心理会让他用自己的方式补回,即使德川理强制命令他去睡也没用,所以她也就没有试图阻止,而是听之任之,等到各种情绪累积到合适的时机再设法为他纾解。

      「嗯……其实算睡着了呢。」
      没有华丽的绮罗外衣与金具,只着一身素色的三日月偏了偏头,本就美丽的面容在夜晚中格外清绝,带着一种纯粹到极点的神性:「主人虽然年轻,身上却漂浮着一种奇妙的安全感。就是因为这样,今晚大家都不知不觉有点喝过头了,就连源氏这样生于战场的刀都放松了。」

      这称赞太过直白,甚至比批评更难招架。

      德川理下意识地抿了抿唇:「意思是我给你的安全感还不够吗?」

      「哈哈哈。不能忘记近侍的本分呢。」

      「……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下弦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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