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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渐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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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含珠是闻着中药的味道醒来的。那气味浓烈的很,她缩在床上迷糊间半梦半醒,只大概能看清屋中桌边坐着的是战霆。他在府中不似在军营里那样英俊威严,衣着随意了许多,头发也只是随意一梳,束好便了事,但却无端生出一份普通的亲近。
他这样坐着,侧颜竟然有些好看。
战霆手执汤匙搅动一碗滋补身体的中药,侧脸看到含珠在床上傻笑,竟还是美人春睡般撑着手肘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神志失常的人。他正起疑,却又见那圆滚滚的被子动了动,美人转了个身,只留了个背影给他。
他手中的动作一顿,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到底逃不过这几副苦口良药,许含珠神色恹恹的起身,一副可怜吧唧的神色望着战霆。对方却不为所动,端着药碗作势要过来,却被她摇头制止。
她可不想让战霆亲自喂她。近来他屡屡做出亲密之举害的自己心神不宁不说,还容易露出破绽。再这样下去她就要被发现是装疯卖傻了,这可了得?
穿好鞋子坐到桌边,许含珠接过药碗,温度刚好适口,便一口气灌了进去,颇有男子喝酒的豪迈。战霆在旁看着,自己这小妻子苦的紧皱眉头,肩头轻微一抖,实在惹人疼爱,不自觉又想安抚一番。于是取过桌上的蜜饯盒子,打开让她挑选,这可倒好,却被她当做了零嘴,肆意的吃了起来。
许含珠本就偏爱甜食,这蜜饯是正和自己的口味,不自觉就多吃了些。之后接连几日,她不喝药时也抱着这个蜜饯盒子,这道惹出了传言。
那日她实在无聊,便从书房挑了些画册,又觉得书房光线不如院子里明媚,干脆让素月在回廊休息处铺了坐垫,在那处边看边吃零嘴。正巧过去几个侍女,一直是战霆院子里打扫的,许含珠也认得她们几个,便做了随和的主子,伸手递过蜜饯盒子,问她们是否要吃。
那几个侍女自然不敢伸手去取,行礼问安后一溜烟躲开了,却背后八卦了起来。
“你们说,夫人这样偏爱蜜饯这些酸甜的零食,不会是,不会是有了吧?”
“说什么呢,这不知羞啊,这青天白日的。”听到同伴的猜测,一个年纪较小的侍女不禁害羞了起来,但片刻后也禁不住内心好奇顺着同伴的话接下去道:“对了,我听我娘说过,害喜的人嗜睡,爱吃酸甜的食物,咱们夫人,可不是这样么。莫非......”
这小丫头话没说完,就听见身后一个焦急的声音问道:“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几个侍女回头望去,竟是老夫人来了。忙利落行礼问安,却又一个个不敢说话了,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老夫人也是闲来无事,想来看看这个儿媳妇,没成想却听见了几个下人聚在一起纷纷猜猜,却也是内心欢喜的很。她这个榆木儿子就知道军务,这媳妇娶进门没有三个月就能有孩子也算是能耐了,但毕竟是猜测,还是要去问一问才好。
“算了,你们几个去忙吧,以后少在背后议论就是了。”跟着老夫人一同前来的清荷伺候常氏多年,也算懂老夫人心思,便提点了两句,这才扶着常氏往战霆的院子走去。
“老夫人,可否要请大夫过来瞧一瞧?”
常氏沉思片刻,还是摇了摇头,道:“我先去问一问吧,我这儿子,哎,要是能让我如此省心就好了。”
许含珠压根不知道老夫人已经过来,仍旧在廊下看画册看的正入迷,还是素月提醒,方才放下了本子,忙着给常氏行礼。手忙脚乱间,搁在腿上的蜜饯盒子滚到了地上,被常氏捡了起来。
里面果然是酸甜口的零嘴,难道?
“快别行礼了,快来坐下与娘说说话。”常氏默不作声的将匣子放到一边,拉过许含珠坐下,倒是觉得这孩子指尖有些寒凉,便有接着看向一旁的素月。
“这几日,含珠睡的可好?”
素月见老夫人发问,便也好好作答道:“回老夫人的话,夫人她睡的好,就是白日里都要补一补回笼觉呢,午睡也是没落下过。”
哦?白日里也要补觉?那可不是嗜睡么。老夫人听到这来了精神,接着问道:“那,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前几日却是受了风寒,好在大夫已经开了方子,正喝着呢。”
“那,还有没有别的不适?”
常氏盯着素月,反倒让素月摸不着头脑,难道这生病也是好事?只得疑惑道:“这,不知老夫人的意思是?”
常氏问了半天,看这替身侍女不曾明白自己的意思,左右都是女子,干脆直截了当的问道:“含珠嗜睡又好吃酸甜,你注意了吗?”
这一问足够明显,素月到底也是未出嫁的姑娘,有些脸红的道:“这大夫几日前诊过脉,没什么动静呢。想必这几日也不会这么快就......”
许含珠刚才还只当是常氏关怀,没想到却是往子嗣方面想了。她不禁心里汗颜,自己从嫁过来就从未与战霆又夫妻之实,也不会凭空冒出来个孩子啊。也亏得他这个夫君实在正人君子,真当她是个萝卜白菜,夜夜同床,却相安无事。
不过话说回来,她这么拖下去,拖个三五个月还好,这要一年两年下去,她这肚子没有动静,早晚会让人怀疑。再者没有子嗣,在古代也是大事,弄不好还要被休了吧?这么想来,又是愁云满面了。
常氏也是有些失落,却没想到这儿媳妇也有些难过的神情,继而有些心疼,安抚的拍拍手道:“好孩子,娘不是着急,养好身子要紧,孩子早晚会有的。”
许含珠眼含水光,被误会了又不能解释,简直哭笑不得,也只能顺势点点头。结束了这个尴尬的话题。
掌灯时分,战霆回来。今日他忙完军务,倒是想着尽早回来了。不光今日,这几日都是如此。从前副将劝也劝不回来的人,进来守时归家,倒也让自己的属下暗自奇怪。但自家的灯火,到底是温暖许多,他也是进来才明白的道理,归家的路上也是策马狂奔,直到府前的路上才佯作不紧不慢的样子,见到熟人也是沉稳的打招呼,丝毫看不出内心的急切。
今日他带着属下进山狩猎,一是想给军营的将士补充些野味,而是想给自己的小妻子带些滋补身体的食材。所以当他拎着两只野山鸡进府时,门口迎接的仆役皆是有些诧异。
战霆不顾他人的诧异,吩咐道:“拿到后厨,取仓库里的山参一同炖了,要够两个时辰的火候才行。炖好了取一盅送到我房里,其余给老夫人端去。”
下人应声离去。晚膳已经在老夫人的正屋里摆好,战霆先是疾步回了自己的院子,换了常服,这才过去。
刚才未在屋里见到含珠,可这会在娘亲这里也未见到,这倒奇怪了,便问道:“娘可见到含珠了?”
常氏也是甚少见过战霆认真询问他人的样子,欣喜之余又想起了今日见到含珠谈论的事情,于是笑道:“含珠在你妹妹屋里呢,战茗今天从布庄挑了好料子回来,正同含珠一起看花色呢。”
原来如此。战霆坐下,他一口气赶回来,不自觉想看一看那不省心的小人儿,却听见她有事可做,倒也放心了。
“霆儿,你过来,为娘有事跟你说。”
常氏甚少叫战霆小名,必定是有要紧的大事才这样称呼。战霆听闻,也是手下一顿,连口茶水都没喝上,就赶忙坐了过去,洗耳恭听。
“今日,娘去同含珠说话,这就谈及了子嗣的事情。娘不是着急催你们,这是娘今日看含珠的脸色,她倒是有些失落,想必是很想有个孩子呢。”
战霆还当他娘要说什么大事,却始料不及听了这些,也是有些愣住了。但转念回神,她想要个孩子?这才奇怪。她懵懂无知恐怕连某些事情都未曾想过,哪里会想着要孩子呢?莫不是娘误会了什么?
常氏看战霆默不言语,以为他也是为难,以为他还是介意许含珠神志异常,便好言宽慰道:“娘知道含珠与常人有异,但她路途迢迢来到这金陵,嫁进府里,也是不容易。京城与此相隔甚远,她怕是不容易再见亲爹亲娘,你可不能冷落了她。”
战霆摇头,沉稳道:“娘说到哪里去了,我怎会嫌弃含珠。她,既然是我的妻了,我当然是要疼她的。再说,含珠性子纯良,很好。”
“哎呦,可没见你这么夸过谁。”常氏掩口笑了起来。
门外,战茗正拉着许含珠踱步过来,真巧听到屋里二人的对话,她揽过嫂子的肩头笑道:“嫂子可以啊,看来我哥,是真喜欢你呀。”
“我也喜欢阿茗。”自己虽然答非所问,装的迷糊,心里却止不住发烫颤动。
他说,我自然是要疼她的。他还说,含珠性子纯良,很好。
她一面欣喜,觉得战霆的话实在熨帖,四肢百骸都暖了起来。可一面又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对不起人家,这伪装欺骗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竟萌生了为何不早日说实话的念头。
但她实在不敢想象坦白后战霆会何等发怒,万一直接打包将自己送回京城......那皇帝岂不是要怪罪自己,甚至连累许侯府?
“嫂子,嫂子?”战茗看她好好的又发呆,忙不迭的唤她。这动静就把屋里的正主引了出来。
战霆出来,看她一身藕粉的衣衫,灯火下与自己默默对望,哪怕没有言语,却也无端生出几分暖意。便伸手将人扶了进去。
不管烦恼如何,这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去。日头见长,春意更浓时,金陵的庙会到了,家家都喜庆的准备着。
这天,战茗又喜滋滋的拉着许含珠到她的房里,原来是前阵子自己选的布料做成的衣裳拿来了。其中还有一套男装,自然是战霆的。
“嫂子,今晚拿回去给我哥试试,这可是你选的花色呢。我哥他一定惊喜。”
战茗迫不及待的建议,其实许含珠自己也想着让战霆换上新衣看看。她还记得,战霆精壮的胸膛,紧实的腹肌,身材的确是没话说啊。难怪前世有人说男人为什么给女人买衣服,自然是想亲手剥下来。她今日却未曾料到有了体会,女人为什么想给男人做衣服,当然是想看他换上啊。
他本就俊逸清朗,穿什么都好看,想到这,竟像是自己占了他便宜似的,让自己左右幻想了许久。
等她取了衣裳回去,却未料到,一个陌生的女子坐在了自己的屋内,正用她的茶杯喝着茶,见到她却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开口:“你就是战霆哥哥娶回来的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