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有礼》江影

1、小道士下山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今年的杭城市更是热闹非凡，一年一度的中秋“赏月会”吸引了不少人前来，更让人蜂拥而至的是今年主办家楚家的“无双”——楚家的月饼和楚家少奶奶。楚家少奶奶闺名轩辕无双，当年是小糕点铺的女儿，与楚铭少爷相恋，但地位悬殊受楚家阻扰，两人苦恋多时，却不想在楚家日渐式微，又逢举办赏月会时，轩辕无双为帮楚铭坐稳家住的位子特意学舞，当日一曲翩跹舞艳惊四座，至此楚家天下闻名。
　　苏意举目远眺，只见色彩斑斓的灯盏把石牌坊、古塔、古桥装点得分外俏丽多姿，而在通往清河坊大道两侧的树上挂满了各式宫灯，玲珑剔透。不论贩夫走卒、达官显贵，青楼歌姬，还是那三两细语的妙龄少女，刻意潇洒的少年儿郎，都蜂拥而至去看“赏月会”
　　，目的那当然是楚家的“双绝”，这可是有传说中能成全姻缘的神曲。
　　在这群兴冲冲的人中，苏意显得尤为特别。他是蜀山静虚掌门的关门弟子，从小在山上长大。这次下山是出师的一大考验，除妖去邪。这是师门里来的传统成人礼。这不元冲师叔还偷偷告诉苏意，这次他的任务最简单、最轻松。这次事件跟师门有渊源，也许他苏意就用动动嘴巴就能完成任务。可是事情总有纰漏，刚刚在这熙熙攘攘人群中，有人光顾了他的钱袋，现在连找个客栈都是问题。一身白衫打扮，还偏逆流而行。人人都往城外涌去，就他一人偏要向城中心去。这不现在绝对突出了随主流的重要性，他硬是被一步一步给推倒了众人的目的地——虎丘。可能是苏意那副焦急的表情让人看不下眼，一位老者对苏意道：“年青人要有耐心，这‘翩跹舞’不静下来可欣赏不到精髓。”说着老者还摇摇头，“现在的人看不懂了。”苏意有点迷茫地看着老者，正想问问回城的路怎么走，却被一个极热情的声音打断：“你是外地赶来的吧！”声音的主人还伸手搭在苏意肩上，“兄弟，我叫小七。你呢？”“听口音，你像蜀地的，不是我吹的，这人只要嘴巴一动，我就知道打哪来！”苏意见这老兄，就是一话痨，开了就停不下来，不耐地打断：“你们跑城外赏月干吗？这月亮城中、城外。还两个样子吗？”“什么？你居然不知道。那你来干什么？”小七一脸震惊的看着苏意。苏意有点尴尬地看看小七和老者。小七叹了口气，很认真地告诉苏意：“我们是为了看‘翩跹舞，你不是杭州城的人吧，我跟你说杭州城每年都会一场四大家族举办的赏月会，今年轮到楚家，翩跹舞那可是天下无双。”
　　关于“翩跹舞”苏意听师父说起过：传说是两百年前叛军压境，轩辕将军之女，城墙上一舞为父兄壮行，感动了神兽麒麟，帮助退敌。此战奠定了本朝的繁华，后君王建神庙，奉麒麟为护国神兽，十年后神兽不知去向，这曲翩跹舞也失传了，没想到现在还有人会跳。至于楚家，苏意那自然是知道的，下山前，师傅还告诉他，要不想住客栈，或者是钱袋丢了，可以去楚家求救的呢。
　　两人正说话，只听“铮”一声，一段清冽的古琴声打断了两人。小七和苏意抬头向虎丘坡上的亭台看去。整个亭台八方各悬宫灯一盏，正中挂一盏夜明灯，四面垂下纱帐，配着天上皎月，说不出的动人。虽是夜里，却因为有准备到也不至于看不清。配了纱帐，整个舞蹈之人让人看不清长相，但舞姿在光线的作用下是四面尽能看到，此时的朦胧月光倒也平添了一份旖旎。
　　.忽见帐中水袖甩将开来，衣袖舞动，似有无数花瓣飘飘荡荡的凌空而下，飘摇曳曳，一瓣瓣，牵着一缕缕的沉香…… 婉转地琴声拂过，轻风带起衣袂飘飞，帐中人更似临凡仙子，只见她舞步回旋，身姿灵动，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回首间让人仿佛看见一双如烟的眼睛欲语还休，让人顿感流年似水、流光飞舞，想花间蝶，潺流水，山中月，小城春，荷尖露，使人如饮佳酿，沉醉不已。
　　“喂，你想什么呢？”小七推了推苏意，“瞧你那一脸要命的样子，要不怎么说你们这些道士是最讨厌了。看看别人都是掉了蜜里的样子。”
　　苏意不想承认，但这段舞的确让他感到幸福，他想起了师兄给他偷烤的鱼香，师兄对他说：“小师弟，你别怕。以后这里我罩着你。这鱼你拿着，我知道你想吃肉了。我刚来这里也是一样的。”“小师弟，照顾好师父，我愧对他老人家。苏意记住人妖殊途。” 苏意笑笑，想师兄转世后应该过得很好，听师父说还就是这楚府中人，有缘自会相见。便不再想其他，玩笑地回答小七，“我在想是什么人跳的什么舞，莫非是个绝世佳人。”
　　小七像被踩了尾巴猫，怪叫道：“到时你真是世外高人啊。”一边说一边摇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这就是翩跹舞，跳的就是楚家夫人。道士，你到底来干嘛的？”
　　小七的声音在这片安静中显得尤为突出，也许是打断了太多人的美好。大部分人把不友善的视线看向这边。苏意见这情形，大感窘迫，一时意气，脖子一梗，大声道：“我，我是来除妖的。我蜀山门人才不像你这耽于玩乐。这杭州城有妖怪，我是来除妖的。”苏意是为了震住小七，挽回面子，声音那叫一个清亮，字字铿锵有力。霎时，周围变得静默，众目光聚焦在苏意身上，苏小意同学刚从茫茫蜀山下来，那叫一个不食人间烟火，在这眼刀阵中他还逆流而上，得意地挺了挺胸膛，貌似颇为自豪，觉得自己不愧是蜀山弟子。苏意正想的飘飘然，突然被人敲了一下脑袋，“去，去。小牛鼻，你在瞎说什么呢，除妖那你怎么跑这来！”苏意转头一看，是一个满脸怒气的老奶奶，他很纳闷地看着老人家，小七这时也反应过来，一把搂过苏意，笑着对老妇人说：“张大娘，真对不住大家了，这是我朋友，才从山里来的，不懂规矩，见笑了。”边说还边拉拉一旁的苏意，示意他也陪个礼，老人家见是小七的朋友，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小七对周围人歉意地笑笑，边拽着苏意到了另一边继续看舞了，苏意见刚刚闯了祸，小声对小七说道：“刚才谢谢你了，我不是有意的。”小七挥挥手表示不在意，要苏意好好看跳舞，突然又想想起什么的，极其豪迈的一把搂住苏意，悄声问道：“你真的是要除妖的吗？”苏意其实心里也正后悔着暴露了此行目的，看大家似乎更介意被他打扰看跳舞，正觉得庆幸呢，小七这一问，苏意犹豫了，是不告诉他，还是一笔带过，小七对自己还挺仗义的，要是全盘托出，那可是个可以说上很久的故事呢，正想着，小七又碰碰他得肩膀，“想什么呢？问你话呢？”苏意被这一撞，一个条件反射脱口而出：“师门交代的任务，算不得真正除妖，是找人。”“找人，这敢情好，你是绝对找对人了，这个杭州城就没有我小七不认识的人……”余下的炫耀话，在旁边投过来的愤怒眼神中自动消声了。
　　一场舞终于在之后安静的欣赏中跳完了，苏意还站着慢慢边回味边等待下个节目，小七拉着苏意就要走，苏意纳闷地问小七：“这不还没完吗？还没正式赏月的呢？”“接下来就是些吟诗作对，小爷我可不爱这些个酸词。你喜欢？”苏意支吾了一下：“喜欢到不喜欢，不过听说楚家的月饼那叫个天下无双。”虽然声音又小又含糊，但还是被小七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呀，哈哈，那个不急，以后你想吃多少都没问题，而且绝对比这的好吃正宗。”苏意不太相信地看着小七，表示还是想留下尝尝楚家的无双月饼。小七一下炸毛了，“你不相信我，你不去杭州城打听打听，我小七什么时候说过大话。”边说边上下打量了苏意一番道，“我说，苏意你不会从来没吃月饼吧。”
　　其实苏意还真没吃过蜀山以外的月饼，他听师兄说，外面随随便便哪家的都比蜀山做得好吃，第一次下山就能吃到传说中的月饼，当然不想错过。但是苏意也不想被小七这个跟他一般大的少年看轻，正想着要答应和小七一块走，迎面过来了一名面容和蔼的中年男人，跟小七打了个招呼，便向苏意行了个大礼，一脸恭敬：“这位道长可是师承蜀山？”“在下是蜀山静虚掌门门下四弟子苏意。”“苏道长，久仰令师高风亮节，法意出众。小老儿主人一家久慕蜀山掌门风采，特想请道长去府上小住一阵，给讲讲道法。”苏意一听，有些心动，正担心找客栈的事情：“敢问老人家是哪家相请？”“楚家。”“可是今日主办的楚家？”
　　“正是。”小七一拍手，“太好了，苏兄弟，去吧，楚家人可好了，我也住楚家。”苏意惊讶地看了小七一眼，小七瞪了回去：“看什么。本少爷只是偶尔不拘一格。”于是苏意小朋友在第一次下山的时候，遇上了朋友，顺便还蹭吃蹭住了外兼寻找妖怪。
　　这楚府虽说曾有过衰败迹象，可看如今架势，真不亏这江南第一家的名号。
　　高大的砖筑院墙，墙檐下砌筑斗拱，显得古朴厚重。府内自重廊复殿，层叠上升，贯穿青琐，气势磅礴。巍峨高耸的藏书阁八面三层，踞山面湖，统领全园。蜿蜒曲折的西堤犹如一条翠绿的飘带，萦带南北，横绝天汉，堤上六桥，婀娜多姿，形态互异。
　　更值得一提的是楚少爷为少奶奶执千金修造的人工湖——铭青湖。宏大的十七孔桥如长虹偃月倒映水面，湖内又设三座岛屿鼎足而立，寓意着神话传说中的＂＂海上仙山＂＂。园内南为山峦，北为水面。一经芙蓉桥，日光便先来水上，两旁嘉树枝叶深深浅浅，疑有颜色重染，树下异草，风怀其间。阙亭拱卫，馆桥飞渡，登楼临窗，似白云伸手可及，回望湖面，烟水浩淼，疑洛神凌波而至。
　　苏意到楚府的第三天，小七去城西看望人家，他要出门却被楚家管家留住了，说有要事相告。楚管家怀疑楚府有妖怪作祟，请苏意帮忙除妖。
　　“这个……”
　　楚管家见苏意面露难色，很是焦急：“苏道长，我知道你们蜀山弟子都是行侠仗义的好人，小老儿恳求道长了！”说完向苏意鞠了个躬，苏意连忙扶起楚管家。其实他对这个满脸笑容，待人和气的管家大叔很有好感，特像蜀山厨房的李大叔。
　　“楚管家，你听我说。我来府上也有三日，据我的观察，府上风清气朗，不像有妖怪作祟的样子。”他说的是实话，也许是本能使然，每到一处落脚，他都会自然而然地勘测环境情况。
　　“苏道长，你有所不知啊！”楚管家这声叹地那叫一个荡气回肠，大有苏意不答应便不罢休之势，也不怪楚管家豁出这张老脸，非要为难一个小道士，实在是没办法的办法，自从他发现府上有古怪以来，明里暗里不知道请了多少人，都就两字“没事”，可那怪事就没停过。这绝对是对楚管家作为管家能力的严重挑战。
　　还没等苏意说话，楚管家又拉着苏意地袖子道：“苏道长，你和我们小七关系这么好，小七见您刚来杭州城，多热心带你到处游览，你忍心这么好的人就被妖怪给害去。”
　　苏意惊讶道：“妖怪要害小七？!”
　　“不是这么说的苏道长，你想这楚家要有妖怪，那不得害人，小七不也住楚家。你不管楚家人，也要管你朋友，对吧？”
　　好嘛，这都上纲上线了，苏意这下不答应也不行，这若是楚家真有妖怪作祟，他正好替天行道，若是这个管家大叔的疑心病，那正好皆大欢喜，还消除了他的疑虑。
　　“好的，楚管家。”
　　“苏道长，老夫还有一事相求，你知道楚家在杭州城也算是大户人家，这件事还希望你不要声张，尤其是对府上的人，包括小七，我怕大家担心。”
　　苏意想这也对，可别人人都想他这样得了疑心病，一并答应了楚管家。
　　楚管家带着满意的答案满足而去。
　　苏意同学带着满肚的不爽，开始了为期一天的调查。
　　不知道是不是楚管家想给苏意多点时间完善他得调查报告还是真的太忙，终于在第四天的下午，在楚家观景走廊苏意偶遇上了楚管家，一见面便迫不及待地汇报了调查结果：两字——没事。楚管家崩溃了，大名鼎鼎的蜀山弟子居然也就两字报告完毕，没有客套的帽子，没有漂亮的结尾，更没有像猪肚一样丰富的内容。
　　“苏道长，你肯定吗？会不会是时间太短的原因。”楚管家想是不是要去蜀山一趟请回大师级人物，可是这样动静就大了。
　　“楚管家、楚大叔，你相信我真的没事，我这次是奉师命下山寻妖，我带了师门的法宝，若是有妖怪在楚家作祟，我一定会发现。”苏意感觉楚管家魔障了，声音不自觉地就大了起来，“而且我在楚家还设了阵法，一般的赃污是靠近不了楚家的，您放心好了。”
　　“真的，苏道长。”楚管家听到蜀山秘宝几个字似乎放心很多。
　　“真的，楚管家，相信我，楚家没有妖怪作祟。”苏意再次很大声，很坚定地回答。
　　“这位道长，什么妖怪呀？”一个软绵绵地声音很犀利地插了进来。|
　　“少奶奶，我和苏道长在谈论些关于蜀山的趣味。”
　　“是吗？苏道长我们楚家没有妖怪吧！”
　　苏意转身看向这位大名鼎鼎的楚家少奶奶。
　　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却别样的显现出了丝丝妩媚，一头乌黑的发丝翩垂芊细腰间，头绾风流别致飞云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翠玉木兰簪，项上挂着圈玲珑剔透璎珞串，身着淡紫色对襟连衣裙，绣着连珠团花锦纹，内罩玉色烟萝银丝轻纱衫，衬着月白微粉色睡莲短腰襦，腰间用一条集萃山淡蓝软纱轻轻挽住。丝毫不比苏意的那些个被传仙子、仙姑的师姐妹差。
　　苏意向少奶奶行了个礼，笑道：“楚夫人说笑了，楚管家也是尽本分，让我给瞧瞧楚家风水地貌。很好，绝不会有妖怪作祟，请楚夫人放心。”
　　“那就好。劳烦管家费心了。”楚少奶奶说完，打量了苏意一眼，又问道，“看苏道长器宇不凡，这御剑功夫肯定了得。”
　　“少奶奶，小人本分而已。”楚管家没等苏意回答，便出声打断了谈话。
　　楚少奶奶轻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苏意最近很困惑，楚家少爷为什么这么爱夜晚行动，每晚非要拉上他和小七一起谈古议今，讲佛论道，偶尔还有楚少奶奶作陪，这也没什么，本来嘛楚管家请他来就是论论道什么的。可是不要总是晚上，不要每次都没话找话说，不要总围绕蜀山各种轶闻八卦，传说宝贝展开这么热烈的讨论，这让苏意很尴尬的。说或是不说，解释还是加入，这让他很纠结的。这连着一周下来，就是他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他举得要主动出击。
　　但是这想法市想法，怎么把想法付诸实践，苏意就犯难了，要弄清楚事情，又不伤及出家人的脸面，那绝对是个技术活，他自认没有这个本事，主意便打到了新朋友小七身上，苏意想小七从小混迹杭州城的大街小巷，鬼点子那叫一个层出不穷，这事情找他还是比较靠谱的，至于后续的发展苏意只能说我预见了开头，却没有料到后果。老天最爱的肯定是出乎意料，出其不意，出奇制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