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白玉》温丹然

10、陷害2

　　眼前这位叫“小三”的壮汉，猛得拍了下桌面，桌子抖了三抖，小园子嘴里的鸡腿也被震掉了。大汉瞅了一眼小园子，面怒凶相，双手拦腰将园子举起，欲把小园子扔出去。

　　我扯着小三儿的裤腿说：“好汉冷静，冷静！咱慢慢商量。”

　　“商量什么？我们这儿看钱说话！”店小二双手环胸，很是傲娇模样，斩钉截铁地命令道：“小三，把他们通通扔出去！”

　　小三闷哼一声，将小园子举到了店门口。

　　“公子，救我！救我！”被举到门顶牌坊高的小园子带着哭腔大声呼救。

　　情急之下，我摸到了梨白玉，我强做镇定，潇洒得把玉拍在桌上，说：“好，今天算你赚了！这块玉拿去！”

　　小二拿着玉，端详一番，嫌弃地说：“这是什么鬼？一块碎玉就想抵债？”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什么破玉？这是世间罕见的梨白玉！小半块够你吃几辈子了！”

　　“少来糊弄我，拿着你的玉滚！”

　　我气急败坏地说：“你！虎落平阳被犬欺，你们别欺人太甚！今天你有种把我扔出去，明天我就拆了这饭馆，拆了你的家！”

　　店小二仍然很傲娇，说：“呦，好呀，我倒要试试看！穿得倒是人模狗样，吃霸王餐了还敢大言不惭说大话。”

　　小园子小李子通通被扔了出去，我也被大汉举得老高。高潮.迭起，世事无常。前一秒我还是百姓们口中高贵聪颖的盛平公主，下一秒就因为付不起饭钱要被轰出门外。堂堂一国公主，吃了霸王餐，这么丢脸又霸气的不寻常的事儿，就这样被我一个公主做了俩次。想想，就算是死，也死的……挺光荣，毕竟历朝历代没有哪个公主因吃饭付不起银两而被摔死的，倘若记入史册，我也是一位敢于尝试，勇于挑战世俗的公主。千百年后，人们也许会在某个名人野史中看到我放荡不羁的一面，说不定还会把我表彰为“自古突破名人禁纪第一人。”

　　想到这里，我颇为欣慰地流下了在这人性灭绝的人世间的最后一滴泪水，默默闭上了眼睛。

　　忽然听到店小二谄媚地声音：“呦，伊公子，您来啦，里面请里面请。”

　　伊公子？我想起那日御花园里见到的戏子，猛得睁开眼，寻声望去，果然是伊白。

　　“伊公子救我，救我！”尽管被小三儿举的老高，但我手脚并没有被禁锢住，我张牙舞爪的样子一定像极了路边小吃摊上被铁板压制的鱿鱼。躯干被钳制了，几只爪子被铁板烫得到处串，直打卷儿。

　　“这是？”伊白问店小二。

　　“吃霸王餐的，伊公子，您就甭管这些闲事了，他们交给小三儿解决就行了。”

　　“哦。”伊白若有所思的沉吟一声，突然像是发现新大陆一番，嘴角噙着笑，不可思议地说道：“吃霸王餐？她吃了霸王餐？”

　　可算伊白有点良心，虽然被他嘲笑了一番，但我至少没有被扔出去，小园子小李子纷纷捂着屁股和脑袋向我诉苦。他们痛我也只能干瞅着，总不能让我这公主给他们揉揉吧？

　　一路走来，伊白时不时的偷瞄我，鼻腔里时不时的发出嗤笑声，我斜视他一眼，甚感无语。

　　“都笑了一路了，还不够嘛？”

　　“够，当然够呀，只是现在你一开口说话，我又想笑了。”

　　我停住步伐，深吸一口气，食指点着他胸口，说：“你被人点了笑穴嘛？我帮你解开好了。解解解！”

　　我手指像雨点子不停的戳在他胸口上，他握住我的手指，低头凑近我耳边，低语道：“敬爱的公主殿下，咱能别闹腾不？大街上好多人呢。”

　　他呼出的热气在我面颊上翻滚，我眨了下眼睛，立刻把手指从他掌心抽离，定了定神说道：“本公……本公子警告你，不要对本公子动手动脚！还有，刚才的事儿谢谢你，银两我明天自会派人送你府上。”

　　“银两不必了，公主殿下有空倒是可以常来府上坐坐。伊府定会正门大敞，全府人员身着正装，热情满怀的迎接您。”字字句句，听起来很是恭敬，但为什么我总感觉怪怪的。

　　伊白说他是个商人，搞玉器这一行的。说话间他一眼就瞄中了我腰间这块碎玉，说它是块梨白玉价值不菲。

　　以前我总是随身携带梨白玉，并且如珍宝般对待它，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遇到比我厉害的角色，我总是有意无意的把玉露出来让他们瞧见，一直以来以为他们是见了梨白玉才忌惮我的。后来才知道好多人压根儿不认识梨白玉，他们只知道父皇宠溺我，曾经赐给我一样很名贵的东西，却不知这东西是什么，具体的用处又是什么，只跟着少部分权高位重的知情人一样，对我敬而远之。当我得知大部分人不认识梨白玉后就不在意它了，只当普通配饰挂在身边。

　　我将玉放在掌心掂量掂量，毫不在乎的说：“有嘛？一块碎玉而已，我那儿好多呢。”

　　他笑笑便不再说话。我想了许久，直到在另家饭馆包厢里坐下，他给我斟酒时我恍然醒悟，之前怪怪的感觉总算找到点了。前不久在御花园里看到他，他还只是个唱戏的，怎么这会儿是个商人了？

　　我一激动脑袋撞上了他下巴。他吃痛地捂住下巴，哭笑不得地说：“我的好公主，您能别激动不？商人怎么了？现在商人多吃香啊，可以身兼多职，挣得又多，整日吃香的喝辣的。”

　　我说：“看你装束和气质不像个商人，倒像是个文人，有韬略，有伟岸的文人。”

　　“哎呦喂，您真是抬举在下了，在下就是个普通小商人，可能是做玉器这一行要点文学历史素养，所以您看我才不觉得有商人的钱嗅气质。”

　　我说不喝酒，他吩咐店小二提壶温开水过来，替我斟上一杯。他说和我有缘，遇到我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便要我以茶代酒和他碰上一杯。我应了。我寻思满满一桌子的菜我和他根本吃不完，便问他为甚点如此多。黎国提倡勤俭节约，就算有钱也不能这番铺张浪费呀，做为黎国的子民，咱不能眼大肚皮小，要吃多少点多少，光盘行动嘛。

　　“呆会儿还有人来。”说话间，两个颀长的身影出现在紫檀木雕花白梨刺绣屏风后，“说到就到，这不，人来了。”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左边那位身着螺纹紫袍，手拿一把山水画扇的男子。他见到我时眼底闪过一抹惊讶，顷刻便化为满眼笑意，风度翩翩的打开折扇，轻轻扇动，额侧的一缕乌发随风摆动。

　　伊白介绍道：“这位是叶谚，和我一样是个商人。这位叶兄的弟弟，名叫……”

　　“在下叶离。”他收起折扇，对我抱拳作揖。

　　“那，这位姑娘是……”伊白望了望我，不知如何介绍我。我作揖回礼，“小女子香玉。今日能结实二位兄台，倍感荣幸。”

　　“香玉？和盛平公主一样的名字呢，二弟是不？”

　　我诧异地看着一语道破我身份的男人，刚刚伊白介绍他时我目光都在叶离身上，此刻才注意到这位叫叶谚的，剑眉星目，五官生的也是端正，一表人才。只是眉眼间似有一股傲气。

　　“噢真是巧了，家父不曾知晓盛平公主真名，当初只管握着小女子生辰八字让庙里算命的卜了卜，算命先生说小女子五行缺木，便赐了‘玉’字，今日方得知与盛平公主重名，并不有意冲撞。”

　　世人都叫我盛平公主，鲜少有人知道我真名“香玉”。他一商人又如何得知我真名？叶离还是他的弟弟。

　　“哎呀，香玉青玉美玉梨白玉，管他什么玉呢，名字嘛难免有一样的啦，我邻居家的大黄狗还叫伊白呢。”伊白一席话引得我们情不自禁笑出了声，尴尬瞬间化了。

　　之后陆陆续续的又来了几个商人，酒席上吃吃喝喝，讨论了几句商业方面的话题。叶离坐我对面，我目光全程尾随他。已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他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

　　出饭馆时太阳已落山，街头巷尾华灯初上，马路上人来人往，摆夜摊的小贩们叫卖声此起彼伏。大家依依道别后，我一路尾随叶离，直到他拐进胡同里，我才发现人将人跟丢了。

　　正懊恼地转身，一人影闪现在我面前，我定睛一看，是叶离。他单手撑墙，将我逼在墙角，山水折扇挑起我下巴，话语中带着讥俏的意味，“假小子，大晚上不回家，鬼鬼祟祟地想干嘛？”

　　我挺起胸膛，昂起高傲的头颅，傲娇地说：“跟踪你喽。”

　　他压低身子，贴着我脸颊说：“跟踪我？呵，你还真敢。你一不会功夫，二是个女流之辈。跟踪我做甚？要我娶你回家填房么？”

　　我小心肝扑通扑通跳，脸不红地说：“你要是想娶我也可以呀，反正，反正我和你都有过一夜之情了。”

　　“你不是挺在乎自身明洁的么？这会儿怎么主动送上门了？”

　　我咽了下口水，鼓足勇气开口道：“我……我喜欢你，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上了你。没见到你的这些日子我每晚都梦到你。如今你想娶我，我很乐意，你要是不愿意娶我，我……可以娶你呀。我家可有钱了，你嫁到我家保……保证不吃亏。”

　　估计是我表白的太突然了，他有点懵，神情僵硬了片刻，低沉道：“小结巴，婚姻大事由不得儿戏，你看上我，我很开心，只是我现在还有一些事没完成，等……”

　　“借口！都是借口！你们男人就会找借口！有什么大事是必须要在成亲之前完成的！你就是在拒绝我，我不管，反正我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要跟你在一起。我偏爱你，你必须要娶我！”我头脑一热，话脱口而出，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时，他已不见踪影。

　　小园子和小李子刚从医馆里出来，身上都缠着绷带，见到我时喜出望外。

　　小李子说：“公主，天色已晚，咱们趁早回去吧。”

　　我仰视四周高高的墙壁，不见叶离身影，心情格外失落，神色黯然的扶着两公公打了石膏的臂膀回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