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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火烧红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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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在木桶里的,是阿赤。
为杜青芳的事扰得夜不能寐,辗转反侧,睡意全消,跑到厨房烧了热水,东方刚刚泛白,就起来洗澡了。
“大小姐。。。什么大小姐?哼!”冲掉一身晦气,洗掉一身怨气,干干净净的人,有个干干净净的前程,女人,还是不要过早沾。
哼着家乡的黄梅小调,熟调,《天仙配》,《夫妻双双把家还》,一人分饰两角,一个夫,一个妻,一个凡夫俗子,一个天上神仙,神话中也难厮守终生,何况现世?寄希望罢了。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逼紧,女声,“绿水青山带笑颜”——放松,男声,
“从今再不受那奴役苦”女声,“夫妻双双把家还”男声。
。。。。。。
忽而翘起兰花指如弱水一瓢,忽而挺起胸膛敢担当。
性别交替扮演,他忘情,一个人也可以和自己交欢?
想不通,突然被破门而入,惊吓不轻,翘在半空的兰花指登时凝住。
两人相视,均微微一怔,他不眠,他误闯。
“别出声!”
他竖起食指横在他唇上,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探回头去,门外的红莲如影随形,魑魅魍魉,阴魂不散。
他则莫明,窗外,曦光微透,不是吉时,是疑惑,高高在上如他,也可私闯民屋?
“杜。。。”
满室极目,唯有床幔后可以隐形遁迹,不得已,杜青峰快步奔到去,帐幔后隐隐约约地藏好,轻纱薄帐,却用来隔世,透过这世看那世,是年轻的胴体,忽然心动耳热,除了自己的,男人的身体,不是第一次见,却再次勾起隐秘记忆。
红纱女人随即跟踪而至,阿赤再惊,窗外,曦光微透,以为是梦,看清女人若隐若现的皮肉,脸红心跳,赶忙用双臂遮掩暴露。
“你,你是什么人?”这七姨太,他没见过。
“青峰!青峰! ”
眼前人怎入得眼?女人不觉耻,在房间里呼啸往来,如火燎红云越烧越旺。
“喂,这是我的房间!”
“杜青峰呢?”女人转了一圈一无所获,只好逼供。
“杜老大怎么会到我这儿?他应该在房里睡着呢。。。”
“撒谎!我明明看到他朝这里来了。。。青峰!青峰!”
再忍无可忍,脱水而出,“我的地方,你出去!”
“啊——”女人惊觉,捂面背身大呼,除了他,没有勇气面对任何男人的身体,尽管这青春无敌。
他得意大笑,料得到她的胆量,“嘿嘿嘿,怕了吗?怕了就快出去,我还要洗澡。。。”
帐幔后,乱闯乱撞的男人掩口而笑,黑暗中双曈熠熠,这红小子,反应敏捷,思路清晰,最重要的是,够胆量。
却不料女人横心一搏,再一转身,已无惊恐之情,“你还以为我真怕了你?哼,黄毛小子。。。来人哪,非礼啊!”
黄毛小子倒真是黄毛小子,没见识过女人的厉害,孤男寡女共处,虽然暗中还有一个,但不便现身,衣衫除尽,满身长了嘴也说不清。
“你,你叫什么?鬼才非礼你!你,你不要叫了!你再叫,我也叫了!”情急之下,竟口不择言。
“红莲!”
感动于他的“舍身相救”,不忍让懵懂少年蒙羞,他太不了解女人,舍得脸面时更胜魔鬼。
他从帐幔后现身,随手拿起搭在椅子上的衣裤盖在少年的肩头,绕到女人面前,挡住了她咄咄逼人的视线,用锐利的目光保护少年的尊严。
“楚红莲,这出戏该唱完了吧?”
面前的男人,本是桃花美目,柔情胜水,不知从何时,对她的注视,桃花里却暗藏了刀锋,一片片,她被削肉蚀骨,魂飞魄散。
“青峰。。。你。。。?”
“七姨太,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进我的府宅的,我只想你立刻离开这里,永不再出现,以前的事,我既往不咎,若有二次,我不会考虑你七姨太的身份,如今青帮我是当家的,想赶一个不守妇道的姨娘出杜家,父亲泉下有知,绝无异议!”
女人终于放弃,慢慢垂下了头,不是红莲不该怒放,而是选错了时机,那人拥有四季,却只给自己严冬。
她恨,她好恨。
她用铲子在心底深处挖了一个坑,放了一粒叫“爱”的种子,本来希望它能开花结果,香飘满园,长着长着才发现,它开了花,却无香,结了果,却生涩,这果越来越苦,越来越毒,慢慢地,她也被这毒熏染了。
她愤恨地看了他最后一眼,留恋,告别,不甘心,他让她消失,那她就照他的话做,这样他是不是就会高兴?
凄凉地对他笑了笑,她默默地离开了。
这笑容让他感到寒冷,他忽然有些懊悔,自己的绝情正扼杀一个可怜女人对爱的希望,这么做,该不该?
一瞬间的犹疑,他立刻作出定论:不该。不该给她希望,不爱她,就要离开她,不该有的希望不是用来施舍怜悯的食物。
他是一个绝对不会为了别人而勉强自己的人。
再次面对少年,他收起了锐利的目光,眼神变得柔和,少年把衣衫抱早胸前,呆呆地望着自己,一连串的匪夷所思,迷惑,不解,手足无措,他应该安抚这只受惊的小豹。
“今天。。。多谢你。”这个谢,淡然,对别人的感激,从不过多表白,都在心里了。
“嗯,不用谢。”他仍傻乎乎地站在水中,盯着面前的他——他最崇拜的男人,神样的男人,尽管这神今夜被女人追得无处藏身,狼狈不堪,可依然无法撼动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因为他就是力量的象征,而他,需要力量。
“呃对了,今天的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你能保证吗?”
“嗯!”他实心地保证,“要不我发个毒誓?我,朱赤丹发誓,如果把今天的事透露给任何一人,就让我。。。让我,头上长角,后面长尾巴,变成一头老黄牛,再被人剥皮吃肉啃骨。。。”
“狗了!你变成牛,也没人要吃你,太瘦!哼!”
他忍住笑,抛下认真发誓的他,风一样的地离开了他的房间。
“水凉了,该加热水了!”
门外传来他的声音,他才意识到,洗澡水早就变冷,而自己光着身体浸泡了这么久。
“阿嚏——”
“对了,别忘了锁门。”他善意地提醒,他却更难受。
“阿嚏——”
只要他不停止说话,他的喷嚏就一次比一次更嘹亮,仿佛他的声音就是最厉害的病毒,只要不当心,就会感染。
他揉揉发痒的鼻子,一点也不觉得冷,相反,莫名奇妙地,有点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