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风起》南左

1、恰似少年来1

　　林然看了最后一圈，关了教室的灯。光线扑闪了两下，“啪”地一声灭了，他转身快步穿过走廊。
　　外面已经天黑，除了他是最后一个回去的值日生外，整个教学楼里早已空无一人。
　　林然走得有些急，出了楼后跑着去停车场，里面还并排放着两三辆自行车，他找到自己的刚想要开锁,背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扭头看了看，正好对上一张黝黑的脸。一近面，汗的热量扑进鼻腔，林然不动声色地远离了些。
　　对方怀里抱着球，不断在两手间传来传去，见到林然回望着他，便抬起手肘擦了把汗后，笑着说，
　　“缺一个人，你来不？！”
　　“我就不去了，我妈要急了。”
　　“唉！你好久没跟我们一起打球了。”
　　那人闻言停了动作，话里藏着小生气，林然心里有事，不愿被再多纠缠，他随意扯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最近成绩落下了，我妈看我看的紧，实在抽不出时间。”
　　他说的是实话，对方也不好反驳。林然开了锁跨上车，反对着身侧那人说道，
　　“周浩，你也早点回家吧。”
　　黑暗中，林然看到他抬手摆了摆，而后拎着球跑远了。
　　林然也换了个方向骑去。

　　到了家后，他开了门，坐下身换了双拖鞋，便径直走到餐桌上吃起饭来。
　　大厅里亮着灯，周边五颜六色的光晕不时切换。林然又回到房间搬出笔记本，连上WIFI登了q，顿时压了一整天的消息“滴滴滴”地响个不停，他都点开一个个看过，没有他要的。
　　林然把自己的企鹅转换成在线模式，然后拿起筷子夹了口菜边吃边等。
　　才一会儿，窗口又震动了，他一惊，松了筷子抬手点开，立刻间就弹出一个海蓝色的聊天框，那头敲来一句话，
　　“在么？”
　　林然很快回复过去，
　　“在！”
　　他有些急，搓着手，额头微微雾汗。

　　和自己聊天的人，有个很美丽的昵称，“闻香识女人”。头像是对方戴墨镜的大头照，有点小性感。
　　说起来，他们两人认识也挺久了，都在一个群里谈到一起的，便顺理成章地加了彼此为好友。
　　林然给对方的标注是，寂寞的人妻，自己的昵称是，人妻之友。这当然也只不过是群里的一个玩笑而已。
　　两个感性的人碰在一起，总会有不理性的一面。

　　即使网络很难被相信，毕竟谁都不知道那头正和自己聊得欢是不是大叔扮演的美女，但林然深信她是不同的，她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气质美，因为都爱着文学，都喜欢旅行。以至于话题也很多，足够每天也不重复，林然喜欢她的故事，从出生到现在的每一点滴。就像是现在，那头很快有了回信，
　　“你刚放学么？”
　　“嗯！才到家！”
　　林然咬着筷子“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
　　“你呢，你今天没事吧。”
　　“一切安好。”
　　“你丈夫，他出去了？”
　　对方发来一个表情包，是以前他发过的，两边腮红的蠢萌熊本熊。林然也加入这场表情包大战。刷了满满两页屏幕，那头却是沉寂了，
　　“好没意思。”
　　“不是有我么，你讲故事给我听着吧。”
　　说完推了碗筷，顾不上去收拾，捧着电脑放在曲起的膝盖上，躺起身，看着聊天框。她似乎在打字，很久没有动静，林然盯了盯右下角，突兀有些小急躁。
　　他没能等到对方，却是周浩的头像先震了，
　　“星期六出来打球好么？”
　　“好！”
　　打完关了窗口，切换到另一个，
　　“唉！今天好蛋疼，上班时候偷个懒被老板抓了，回家又被婆婆唠叨，这种苦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没来的蛋，怎么会蛋疼。”
　　“╭(╯^╰)╮”
　　“::>_<::”
　　“(⊙o⊙)”
　　。。。。。。。。。。。。。。。。。。。。。。。。。。。。。。。。。。。。。。。。。
　　两人又开始了颜表情大战，而这样做似乎是在互相宣泄。

　　待聊得久了，林然躺着有些累，索性转了个姿势，
　　“对了，你最近怎么不写东西了。”
　　“没灵感！”
　　句子后面拖了个翻白眼的表情，林然打过去一串“哈哈哈”。对方还是回复着翻白眼的表情，
　　“要不要我帮你通通？”
　　“怎么通？！”
　　现实世界里，林然乐得连笔记本也一动一动的，那端同样意识到他发的不是一句好话，依旧敲来那个表情。
　　“你做作业了么？！”
　　“还没。”
　　“快去写吧，别把你学习给耽误了。”
　　“好！”
　　“加油！那我下了！”
　　好像句子还是热乎的，低头却看到“闻香识女人”的亮色头像暗了下去，他也合上电脑隐起了笑容。
　　总感觉有点小甜蜜，期待明天吧。
　　林然起身进了屋。

　　第二天早起的时候，他有些头重，特别是声带嘶哑得厉害。昨晚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也着了凉。
　　他拍了拍后脖颈，扒拉着拖鞋出了房间。
　　大厅里早已被收拾干净，可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人，林然已经习惯与他们碰不着面的生活。从自己寄宿制的幼儿园开始，再到小学，直到初中后，才停止一个人漂泊。要不是他考到离家较近的地方，不然还得一个人。

　　清晨寒气有些重，他咳了咳，喉咙疼的厉害，便给自己泡了杯板蓝根，手端着杯子一口一口喝着。
　　外头太阳才刚刚升起。因为是秋天嘛，时间还有点早。楼下却是响起汽车开动的声音，倒是自己不急不慢地喝着水看着远处。
　　杯口还在冒烟，温度是热的，林然心很静，没有什么事能值得让他起波澜。待喝完后，他换了睡衣把桌上的试卷拢了拢，塞进书包里出门了。

　　一路上，林然走得很快，他在更多时候喜欢徒步去学校，而这段路也并不短。
　　当路过餐车时买了早餐，正斜背着书包要掏钱，又碰上了周浩，对方下了车，推着过来，接近林然嬉皮笑脸地说，
　　“地主，赏我口饭吃呗。”
　　林然白了他一眼，跟摊主多要了个袋子，把蛋饼撕一半裹住递给他。
　　周浩捏着袋子一角咬了一口，被烫得直仰头呼气，林然松下背包带放进周浩自行车的车兜里，也端着吃起来。
　　他属于是细嚼慢咽，一步一步小心蚕食。
　　这样的吃得极慢，周浩早已吞了个干净，林然才只吃了小半口，看到自己朋友那小娘们的样儿，周浩憋不住又要吐槽他了，
　　“是男人不，我都吃完了，你还有大半！”
　　林然不理他，还是一口一口地咬着。周浩闹个没趣，换了话题，
　　“昨晚你妈没说你吧。”
　　“她有什么好说的。”
　　“唉！你不是提起过成绩的事么？”
　　他想个想，确定自己说的没错，然而对方显然有些心不在焉，回了句“没有”后，又不讲话了。

　　两人在不知不觉中，走上了去学校的大路，周围熟识的人也多了起来。
　　一车两边一帮人，勾肩搭背的。只有林然退了几步跟在后面，安静吃着自己的早饭。他大概就是，特意隐在人群中的那种人。

　　在上过早自习后，各组小组长忙着收作业，林然整了整本子放在课桌边等人来收，组长没等到，周浩却是过来了，冲他握了拳拜托着，
　　“帮帮忙，我忘了做了。”
　　被拜托的人本就是恬静的性子，没多问他什么就放开了压在本子上的手，对方瞬间抽去跑远了。

　　其实吧，周浩书读得并不差，只是有点懒，也不算是懒，顶多是不想写作业，而他有着个大目标，做个像乔丹一样的职业篮球家。为此一有时间就拎着一只球各种球场上乱窜。
　　就连林然打篮球也是被他怂恿的，林然胜在稳妥，周浩属于胆大那种，两人性格互补，球场上也多有胜算。只不过近一段时间，他与林然约不到一起了，便有些在意。
　　可现在的他顾及不了那么多，才刚到课间，全班人也就只有周浩敢做敢抄，而且速度极快，更是只抄那些填空题，要是要用的上公式的地方，他都自己去算。
　　在第一节课之前，终于把两人的作业都交了上去。
　　心事一没，便又乐天乐地前后桌聊起来。好几个女生被他逗得呵呵直笑，周浩这样的性格，给他带了来很多女生缘。即便是在Z市最严格的初中，他也有过一个女朋友。

　　林然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又转回视线。
　　像他那么浑身炙热的人，才能聚集起更多人吧。
　　想了想，自己也是受益者。林然不尽然地勾了勾嘴边。也许网络那头，跟自己一样多愁善感的人儿，只是没有碰到像周浩那样能带来生命力的朋友吧。
　　可真谓是，人之不幸，他之所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