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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挨打事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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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扬起头看站在岸上的我,挑衅地道:“你下来啊!”
我害怕水里有其他虫子,迟迟不敢下去。
陈我爱已经俯下身用漏勺去捞沙子,细细的沙子被她捞了满满一大勺。她熟练地用勺子在清澈的溪水里过滤,那副认真的样子让我心头微动。
我也跳了下来,水溅到了陈我爱的脸上。我慌忙道歉,想去擦她的脸。她摇摇头呵呵笑得开心:“没事。你去前面捞,我在后面了捞。”
我站着不动,任冰凉的溪水轻轻滑过我的脚踝,舒服极了。我仍旧担心水里会有水蛭之类的东西。我本就是胆小的人,尤其是怕软体组织的动物,那种细细小小软软的,一看我就容易头皮发麻起来。
“看,像这种就不能要。”她突然直起腰,用指尖拨开一堆的小沙蛤,捏起一只坏掉,里面只有沙子的壳,跟我解释道。
我认真看了看,点头。她洒脱地扔掉了沙蛤的壳,空壳带着水渍在空中滑过一个优美的弧度,重新落入了水中,噗通一声溅起一个小水花,然后彻底不知沉到哪里去了。
我笑了笑学她,用纱网去捞小沙蛤。
不得不承认,陈我爱“不务正业”还是有点好处的,至少她在玩耍这方面已经超过了我,技能也比我厉害。
我们从下午三点捞到了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几乎是满载而归,我们捧着一大盆沙蛤,回了陈我爱的家。她洗干净了沙蛤,我们炒了吃。
为了回报陈我爱,我有意带陈我爱明天去山里玩。我们后山有一大片树林,即使在夏天也能显得很清凉。我走的时候和陈我爱约定好,明天见。
那年我们已经搬了新家,新家就在陈我爱家里可以望见的那座荒凉的石板桥附近,因为离得近,我才敢依依不舍逗留那么久。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爷爷坐在门口抽烟,我的笑容在看见门槛上的那个影子之后就消失了,原以为回来不会被爷爷发现的,没想到终究没能侥幸得逞。我忍着胆怯走到爷爷身边,我说:“爷爷,我回来了。”
爷爷阴沉着一张脸,沉声问道:“去哪儿了你?这么晚才回来。”
我更加害怕。这些年在爷爷手里挨了多少次打,我都记不清楚了,只是那些加诸在身的疼痛和恐惧怎么说也忘不掉。
我为了避免挨打,选择了撒谎:“我上课回来在外面玩了一会儿才回来。”
爷爷抬起头,脸色更加恐怖。“和谁玩?”
“陈我爱。”我站在原地,打了个哆嗦。这是爷爷发怒的预兆,我知道。
扔掉快烧完的烟蒂,爷爷站了起来,满脸怒气道:“我之前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和那个女孩子玩在一起了吗?陈梧笙你真有本事,敢给我逃课!”怒喝的声音犹如雷霆炸开,声威震动。
我十分害怕地看着爷爷。
他看我看着他,怒不可遏地抓起旁边的一根拇指粗的竹枝,劈头盖脸就往我身上招呼。听见竹枝的破风声,我还没有来得及闪躲竹子就落在了我的身上,那股狠劲几乎一下子把我打得踉跄。
我恐慌地大叫着:“爷爷!我没有逃课!我没有……”
听这话,似乎还留了几分力气的爷爷再也不留情面,下手更狠,招招打在肉上。身体和竹子的接触发出的声音,还有混乱的破风声,我的惨叫声,都没能阻止爷爷打得更卖力。当过兵的爷爷下起手来,我怎么可能熬得住,打得直退,最后被打翻在地上,一下下抽在我手臂上,脚上。
我哭嚎着,希望能够让爷爷手下留情。但是爷爷并没有这个意思,他打了三四分钟,竹子碎裂成条,仍然不解恨,去取了皮带,又狠狠抽在我身上。
“让你撒谎!叫你撒谎!看你敢不敢!”他喘着气死死狠打,就像严刑拷打一个罪恶滔天的罪犯似的。
我连忙哭着喊:“我不敢了!我不敢了!妈!我不敢了!妈!”
“以后,你不准和陈我爱来往,不然打死你!”爷爷停了手,大声指着我吼,“听到了没有!”
我一听这话,突然心里的愤怒和倔强一发涌了出来。我冲他吼:“你凭什么不让我和陈我爱玩?!”
我不知平常那么畏惧爷爷的我,此刻哪来的勇气爆发出来对抗他的力量。我躺在地上疼得眼泪直流,却倔强地不肯答应。
勃然大怒的爷爷打消了想要放过我的心思,举起皮带二话不说就打。皮带啪啪落在我的背上、腿上,我咬住了唇,死活不肯松开。
这次打得真狠,我看见我的皮肤变得青紫色。即使我哭得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喊妈妈,我也坚决不肯答应爷爷这个条件。
在我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不能答应和陈我爱断绝来往。陈我爱对我很重要,重要得值得我挨这顿打。哪怕爷爷打死我,我也不会肯放弃陈我爱的。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最后喊得喉咙嘶哑,哭得眼睛红肿。
“以后要是让我看见你和陈我爱在一起,我就打断你的腿!”
昏昏沉沉时听见爷爷这样说,懦弱的我怕得蜷缩成一团发抖,我嘴里却依旧倔强:“就算你现在能阻止我,以后你也挡不住我。”
我那般坚定,不知为了什么。但是挨了这顿打,我总觉得自己特别英雄,我不会因为害怕爷爷的家法,就和陈我爱绝交的。
绝对,不会。
爷爷看我死活不松口,打得我也几乎喊不出声了,便把我关在了房间里。喝令我不准离开房间,然后自己吃饭去了。
读高中的二哥已经回来了,冷眼看着我挨打之后被关进去。进去盛了饭,走到房间的小铁窗对我说:“你乖乖认个错,以后不要和陈我爱来往了,不然我告诉你爸妈。”
我充耳不闻,蜷缩在角落里。二哥皱着眉,端着碗自己去吃饭了。
我看他们都不注意,门也没上锁,偷偷开了门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就像梦游误入仙境的爱丽丝被恶毒的扑克士兵追逐,迫不及待逃生,就像刚从监狱越狱的犯人,渴望活下去的逃跑。我跑过那荒废的青石板桥,跑过荒草丛生的小路,狼狈地跌倒在田野里,不敢哭出声音,再次爬起来继续跑。
我就像童话故事里过了十二点的灰姑娘,只可惜我没有那身华丽的公主裙。追来的也不会是舞会上英俊潇洒的王子,而是要把我拖入地狱的恶鬼。
我无比害怕和怨恨,我恨狠心下手的爷爷,恨冷漠旁观的二哥,也恨我那对在外面一年难见一面的父母,我恨我自己没有办法能够反抗,我没办法保护好我自己。
我太害怕被抓回去,像刚才那样几乎要被打得剩一口气。我只想逃跑,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见到陈我爱。
我知道陈我爱保护不了我,但是我总觉得跑到陈我爱身边,我就会很安全。而且那是我唯一可去的地方。
当我十分狼狈地出现在陈奶奶和陈我爱的面前时,陈我爱满脸惊愕。我压住心里的委屈和痛苦,对陈我爱说:“小我,我今天能不能在你家住一晚?”
陈奶奶没有问为什么,一如既往的热情拉着我让我吃晚饭。我忐忑不安地站着不过去,陈我爱当机立断说:“今天晚上你和我睡!”
斩钉截铁的应承让我松了一口气,随即就是堆满心头的欢喜和感动。然后我就和陈我爱一块在她家吃了饭。
饭后洗漱完毕,陈我爱带我到她的房间里。房间是她奶奶的,大床后面隔着一张小床,那张小床原本是陈我爱和她姐姐陈我怜一块睡的,我来了后陈我怜去了另一个房间睡。
我坐在陈我爱的床上,看着陈我爱忙着收拾东西。
我第一次进她睡觉的地方,很新奇。转头到处看,我坐床边,脱了鞋,脚丫子欢快地晃荡。
陈我爱说:“梧笙,你真的不回家吗?”
我在陈我爱身边莫名有一种安心的感觉。我摇摇头说:“我不回去,今天晚上不想回去。”
“嗯,好。”陈我爱转头脱下外套,做到我身边说,“你怎么突然想来我家住啊?”她偏过头看着我,嘴角还是不羁的坏笑。
我说:“没什么事。就是想和你住一晚。”我的目光落在她的唇瓣上,她的唇比我还要薄,书上说,唇薄的人,很薄情。
“那好啊,今天晚上咱们睡一块儿,明天可以一起去山里玩。”她没有察觉我异样的眼光,很愉快地道。
我觉得盯着陈我爱的嘴唇看着很奇怪,特地把目光移开,找话题道:“我以前都不知道你住在这里的。这里很好啊,房间很大。”
陈我爱往里面坐,然后躺了下去,说道:“平常我和我姐住这的。我奶奶睡咱们旁边这张床。”
我居然莫名拘束起来,低头去看陈我爱的脸。这张脸我看了也有五六年了,打小一块长大的。她脸白,下巴尖,眉毛微微上扬,眼睫毛不是很茂密,但是眼睛却非常有神韵。她安静下来的样子我确实没有见过几次,但是这次却好好端详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