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昭暖笙歌》黑猫爱牛奶

146、『 求收养 』

　　顾笙歌呆坐在病床上，沉默了很久。

　　手机被他紧紧攥在手里，裹着手心冰凉的汗水，冰冷而滑腻。

　　怔怔地盯着手机上的新闻，顾笙歌渐渐僵直了身体。

　　他想起了很多事。

　　今生，前世，很多很多。

　　多到他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想起了前世意气风发的郑珩昭，想起了那个凭借一己之力将SG送至顶端的郑珩昭。顾笙歌仍然记得，前世他埋头在咖啡店打工时，从电视中看到郑珩昭时的讶然与惊艳。坐在金融界最权威的财经频道的采访间，身穿白衬衫的优雅青年，从容不迫地面对着镜头，游刃有余地侃侃而谈。

　　那时的郑珩昭，不是郑贤的儿子，不是郑氏集团的继承人，更不用背着任何人的光环。

　　他是娱乐巨头SG公司的创始人，他是时刻影响着金融市场的掌权者。他是金融界公认的年轻一代最杰出的超级天才。

　　没有人知道他与郑贤的关系，没有人去揣测他的身世背景。

　　坐在那间华丽的演播室里，他只是他自己。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紧紧地攥紧手中的手机，顾笙歌深深地垂下眼。

　　那场地铁上的意外，阴错阳差的将他送回十八岁这年。像是拆开了上天赐给他的奇妙礼物，这一次，他避开了伤害过他的□□宇，进入了曾经憧憬的娱乐圈。他拜了霍启为师，和洛奕同台演出，拍广告，出专辑，拍电影。曾经的梦一个接一个的实现，他看起来顺风顺水的走到了今天，飞快的脚步差点让他忽略掉一个极为可怕的事实——他几乎忘了，并不是他带来的所有改变，都能得到好的结局。

　　被他的到来所打乱的轨道，总有一天，会作用到某个人的身上。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未来的某一天，前世那个成就非凡的郑珩昭会为了得到他的一句原谅，彻底颠覆了自己的人生轨迹，突如其来的放弃了他本该拥有的一切。

　　顾笙歌不是没有想过，他的重生必然会改变很多事。可如今他却无法确定，这样的改变，他能不能承受得起。

　　尤其是事关郑珩昭，这样的剧变，几乎剥夺了他全部的思考能力。

　　当泰薇带着助理阿威急匆匆的赶回来时，手机已经被放回原位，病床上的顾笙歌安静地睡着，呼吸平稳，一如他们离开的时候。

　　泰薇暗暗松了口气，放轻动作坐到床边，伸手为他掖了掖被角。

　　不知道明天见到那一位……这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默默地叹了口气，泰薇站起身，伸手去调点滴的速度。

　　顾笙歌闭着眼睛，缓缓地将头侧向另一边。

　　床边的人没能发现，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眼神复杂地在被子里攥紧了手指。

　　当晚，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前世的郑珩昭坐在那个明亮的访谈室里侃侃而谈，梦到不久前的他们在宿舍打闹，画面一转，他梦到郑珩昭痛苦的望着他说，

　　“笙歌，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了？”

　　“顾笙歌，你怎么能把我逼到这种地步？”

　　顾笙歌大汗淋漓的从梦中惊醒时，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

　　他的呼吸还有些不稳，胸口急促地起伏着，梦中郑珩昭眼底的痛色那么清晰，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席卷而来，沉重到他如鲠在喉地站在那人面前，想要说些什么，又惊恐于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有一瞬间，重重叠叠地窒息感将他包围，骇得他就快要喘不过气。

　　床边的人递过一杯温水，顾笙歌捂着额头撑起身体，伸手接了过来。厚厚的窗帘遮挡住窗外有些朦胧的夜色，沉寂的黑暗笼罩着室内每一个角落。

　　病房里没有开灯，顾笙歌握紧手中的杯子向窗子的方向望去，强迫自己的眼睛尽快适应周围的黑暗。他低下头喝了口水，温热的水流划过喉咙，梦中的恐惧渐渐平复了些。把杯子递回给床边的人，感觉到那人稳稳的接过水杯，顾笙歌对着站在黑暗中的人有些歉意地开口道，“抱歉，阿威，又把你吵醒了……”

　　大片的黑暗中，那人放下水杯的动作似乎停滞了一下，像是在犹豫着什么。顾笙歌有些不解，正要开口问，下一秒，那人温热的手指缓缓地擦过他冰凉的耳廓，顾笙歌蓦然睁大眼睛，感受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熟悉的气息，动作有些迟缓地抚过他的额发，顾笙歌怔怔地僵坐在原地，他在黑暗中咬紧嘴唇，身体忽然就忍不住颤抖起来。

　　“……笙歌，”紧紧的闭起眼睛，顾笙歌听到每晚都出现在梦里的声音真切地回响在他的耳畔，有些低哑，又有些莫名的心酸。“对不起……吓到你了么？”

　　“……”徒然地张了张嘴，顾笙歌想发出声音，可喉咙却实在干哑得厉害，刚刚那人递过的水大概一早就蒸发在他的体内，不然为什么此刻的他竟连一个简单的应答都说不出口。

　　好在床边的郑珩昭，似乎早已默认了自己不会得到回答，缓缓地收回手，他站在床边，透过黑暗定定地望着病床上沉默的青年。只是这样望着他，心底压抑了许久的东西，似乎就要控制不住地再次翻涌起来。

　　“抱歉，笙歌，我没想吓到你，”郑珩昭握紧自己的手指，他极力掩饰着内心的紧张与涩然，可语气仍免不了有些低哑，“我昨晚下了飞机，就一直想跑来见你……可V姐说那样太唐突了，也许会影响到你休息。所以我，我就想在你睡着的时候来看看……你刚才，好像做了噩梦，所以我才……”

　　“……珩昭。”

　　似乎没料想到顾笙歌会愿意开口回应，甚至再一次叫了自己的名字。郑珩昭蓦然抬起头望过去，一时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心酸。病床上的青年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也在黑暗中侧身望了过来，郑珩昭看不清顾笙歌脸上的情绪，可黑暗中那人明显紧绷的身体，挺直的脊背，却在冥冥之中给了他不好的预感。

　　“……郑珩昭，”病床上的顾笙歌又叫了他一次，青年声音清冷，带着些艰涩，大概是刚从梦中惊醒的缘故，青年的呼吸还有些不稳，带着微微的颤。

　　“你想见的，都已经见到了。我这里……一切都好，也没什么可挂念的。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笙歌，我……”

　　“……回去吧。”

　　还未说出口的话被青年有些急促地打断，郑珩昭张了张嘴，又无力地抿了唇。他看着病床上那个挺直脊背，绷紧神经，小心翼翼地提防着他靠近的青年，心口忽然就难以抑制地疼了起来。

　　他们曾经是最靠近彼此的人，也曾把彼此装在心口的位置，忐忑而坚决的用力拥抱过。病床上的青年曾经毫无芥蒂的信任他，依赖他，毫无防备的把一颗真心交给他。那段感情的从始至终，他从未对自己有过任何隐瞒欺骗，逃避躲闪。他坦诚通透得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玉，把自己最为珍贵的感情与信任的倾覆而出，毫无保留。

　　可他呢？他做了什么？

　　隐瞒他，欺骗他，躲闪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为自己模糊的态度而不安，让他变得患得患失，心神不宁，甚至为了那份合同，害他就此对感情心灰意冷，心力交瘁到从那样高的悬崖上失足跌下，遍体鳞伤地躺在这张冰冷的病床上，夜夜被梦魇侵蚀。

　　曾经那个弯着笑眼看向他，眼底漾着信任和依赖的青年，如今正绷紧每一根神经，提防着他的每一次靠近。

　　在黑暗中扯起唇角，郑珩昭想要苦笑，眼眶却兀自红了起来。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一阵滚烫，灼湿了他低垂的睫毛。

　　原是他活该，他心想。

　　是他一次又一次地把顾笙歌推到门外，是他亲手关上了那扇原本不存在的门。

　　是他该死，不可一世地为了那一纸合同玩弄人心。

　　郑贤没说错——只怪他太过自信，打从一开始就没能认清，人心和感情，本就不该和生意扯上关系。

　　青年曾把一颗真心完完整整地捧到他手里，可他却把它弄丢了。

　　他不惜以被父亲的公司绑定余生为代价，换回这一个月的时间。不是为了找回什么，只是想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的陪在那个人的身边。

　　一个月，无时无刻，陪在那个人身边。

　　在黑暗中凝视着病床上沉默的青年，郑珩昭握紧手指。

　　其实他根本没有自信，他并不奢望，在这短短一个月里，能够奇迹般地找回或改变什么。

　　只是他再也没有其他办法，能够像从前那样名正言顺的，长期的待在青年身边。

　　一个月，虽然不长，却已是现在的他能争取来的最长时限了。

　　他并不奢求顾笙歌能够在这样短的时间内不计前嫌的原谅他，他只是单纯的，想陪在他身边而已。

　　郑珩昭甚至在想，即使到了最后，他们的关系仍然止步于今天，到那时，他也一样会接受笙歌的一切决定，毫无怨言。

　　只要，他还能陪在他身边，留在他的世界里，哪怕止步于朋友的身份，只要偶尔能见到他一面，也是好的。

　　定定地凝视着病床上的青年，郑珩昭不自知地柔和了视线。

　　他启唇，声音有些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我不回去。”

　　他说，“……笙歌，在你伤好之前，我会留在这里。”

　　察觉到病床上的人渐渐有些混乱的呼吸，郑珩昭抿了抿干涩的唇，忽然扬起一个笑来。

　　“我现在没地方可去，你赶我，我也不会走的。”

　　缓缓地靠近病床上的青年，郑珩昭俯下身，在黑暗中扬起唇角，对着顾笙歌微笑，

　　“不管你愿不愿意收留我，我都不准备走了——”

　　“让我——留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