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后一个男人》静候晨曦

83、chapter83

　　N市到上海的高铁不到一小时就能到，两畔景色在窗外飞驰而过，万滕文觉得只是稍微眯了一眼回笼觉目的地就到了。
　　从火车站搭乘地铁出来，早有负责摄影的同事王伟在路边等候。坐上王伟的车，看到久违的熟悉街景，他不由有些感慨。在N市生活久了，真是把那里当家了，原本熟悉的故乡竟然觉得陌生起来。
　　万滕文这次要采访的事件发生在松江区，大概就是某家居广场拖欠房屋租金，商铺主人前去讨要，一开始只是和稀泥，推脱说营业不好，过了几日就会给，之后翻脸不认帐不说，竟然还勾结上了□□，对屋主进行恐吓，还威胁过来采访的记者，事件相当恶劣！
　　王伟对上海相当熟悉，开着车在弯弯绕绕的路上像是在逛自家的后花园，没用了多久就抵达了目的地。他们到的时候，涉嫌纠纷的楼前已经围了不少人，有家居广场的员工，有看热闹的群众，还有前来讨要房租的商铺主人，人头密布，声音嘈杂，沸沸腾腾的，颇为壮观。
　　王伟拿着相机，和万滕文一起披荆斩棘，好不容易挤过人群，来到商场正门前。本想先弄清事情的前因后果，结果还没站稳，门忽然开了，一群凶神恶煞的壮男手里拿着长棍冲了出来，见人就打。
　　“打人啦！”有人叫了一声，现场顿时一阵混乱，看热闹的人怕被波及，大多迅速就跑远了，只有些不怕死的还坚决躲在障碍物后面伸出头悄悄观看，生怕一场年度大戏就比错过，少了围观的人，原本拥堵的门口顿时空出一大片场地。
　　“等等！我们是来采访的……”万滕文叫了一声，可惜没等他喊完，那些大汉就冲了上来。王伟还想按动快门，万滕文惨叫一声：“还拍什么？跑路要紧啊！”然后拉着他撒丫子就跑起来。即使跑得快，两人身上也挨了几下，火辣辣地疼。
　　那些人估计是受了指示，对付他们尤其不留情，两人跑下去老远，回头一看，那群大汉还死死追在后面，像是咬住了猎物的鳄鱼，坚决不松口。
　　“卧槽！师父！你坑死我了！”万滕文差点号出来，他只是来做个采访而已啊，竟然还要上演惊天大逃亡！怎么会遇到这么坑爹的事情？警察呢？110呢？随便什么人，救他狗命一条啊！
　　王伟也蒙圈了，只是跟着万滕文，边跑边放飞脸上表情，就差没大声喊救命。
　　这他妈根本就是□□电影里演的内容吧！万滕文顾不上其他，只是拼了命地看到方向就跑，
　　两人一前一后在街道上狂奔，身后的大汉紧追不舍，万滕文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感觉似乎这辈子都没这样累过。大路上人多车多，竟然也挡不住追赶人的气势汹汹，跑着跑着，他一头钻进房屋间隙的巷子，一番躲躲藏藏，好不容易才甩了那些大汉。
　　脱离危险，他趴在路边喘的像条死狗，觉得在学校里偷懒落下的体育课全都在刚刚一口气补齐给体育老师了。好不容易平息喘息，他抬头打量周围环境，才发现他和王伟失散了。
　　卧槽！他一头黑线，太嚣张了！太嚣张了！看到记者来采访，还敢叫来□□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刚刚真是太乱了，也不知道王伟脱险了没。等着瞧！正好他最近心情很不好，弄不死这些目无法律的王八蛋，他就不姓万！
　　擦掉淋漓而下的汗水，他先打电话给王伟，得知他也脱险了，正憋在一家商场二楼的试衣间藏着，暂时不敢出去。劫后余生，两人都唏嘘几句，约好在最近的一家肯德基碰面。
　　心中升起对王伟的十二万分担心与同情，他认准方向，正要起步，对面两个熟悉的影子攫住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男一女的身影，从背后看，两人头发都有些花白，肯定不是年轻人，就是约莫五十多的样子，正并肩站在一家珠宝店的橱窗外对着里面展示的金饰戳戳点点。
　　他们是谁？为什么背影看起来这么眼熟？
　　万滕文狐疑地靠近，然而，没等他走到面前，他就看到了一个非常眼熟的东西，那是挂在女人手腕上的一个手镯，玻璃种翡翠，款式简洁大方，一看就知不是凡品。忽然，他知道那两人是谁了，是张丽霞和陈胜平！那对夫妻！他们竟然在这里？他们现在不是在被通缉中吗？难道警察的通缉令对他们来说没有威慑力？
　　他以为这两人罪行被揭露后定然狼狈逃往信息不通的内陆地区或者是大山里，却怎么也想不到会在繁华的上海看到他们。
　　张丽霞挽着陈胜平的胳膊，两人如同最普通不过的恩爱夫妻，一路踩着城市的繁华，安闲舒适染了一身。
　　路过的芸芸众生，谁能想到这两人曾犯下丧心病狂的罪行？谁又知道他们浑身染就的幸福，其实来自于榨取他人血泪的罪恶勾当？
　　陈胜平与张丽霞，这两个暴饮人血的无耻之徒衣饰华贵地在街头漫步，浑然不惧，而身为受害人的小芹躲在荒芜的角落，接受无用的怜悯眼光，独自咀嚼着痛苦，还是花苞一样的年纪，却已经逐渐枯萎……
　　凭什么！
　　凭什么？
　　万腾文死死瞪着那两人，捏紧了拳头，眼瞳染上血色。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可以不惧法律惩罚，仿若对自己的罪浑然不查？
　　凭什么施害者可以逍遥自在，受害者却要承担一切伤痛？
　　他一直以为法律是世人必需遵循的生活准则，然而有的人却能只手遮天，将滔天的罪行都掩却。如果有的罪行法律不能惩处，那么……
　　那么……
　　视线因为愤怒渐渐模糊，他什么都看不清了，只剩下无边的杀意……
　　杀了他们！为了世间的公正！为了小芹枯萎的双眼……
　　啊！万腾文从噩梦中惊醒，睁开眼睛，看到墙壁的荧光指针指向凌晨四点。
　　时间还早，天还没亮。然而内容荒诞的梦境逼走他所有睡意，即使闭上眼睛，也无法再次入睡。
　　披上晨衣起床，他为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是秦牧晟曾经喜欢的饮料。虽然想借此怀念他，却始终无法像他一样将不加糖的苦涩液体咽下，只是轻轻啜下一口，他就皱起整张脸，只能挫败地放入奶精和方糖，用勺子在杯子里搅起漩涡，看着奶白与深褐渐渐溶成介于两者之间的颜色。
　　屋子里没开灯，只有智能墙壁上透出的浅淡荧光色，让房间显得没有那么黑，也让提前清醒的夜不至于让人惊悚。
　　回到上海已经将近半年时间，站在了故乡的土地上，穿越初来时惊险的经历像是一场荒诞的梦境，踏入故土的一瞬间就被翻页到了昨天。在这个地球上最大、最繁华的城市里，没有墨西哥的无序与混乱，也没有过去的拥堵与紧迫，这里的平和与安详让所有来客无不醉心于她现代和古典并存、繁华与闲适比肩的美之中。
　　一个美丽迷人的未来都市，代表了目前地球上最顶尖的存在。科技在这里展现让人疯狂的本领，曾经一切的不可能在这里成为常态。尽管生活在这里，这个城市每一天呈现在世人眼中的面貌似乎都是不同的，她太善变，却不会尖酸阴郁，反而脱去所有老旧的外皮，以突破了自我的活力形象，让人惊讶于她的青春洋溢。
　　摆脱了危机，万腾文固然高兴，然而站在整洁甚至带了魔幻色彩的街道上，他却很茫然。
　　曾经熟悉的故乡，隔了五百年，一切都已不复存在！
　　小时候与万景旭追逐跑过的街道，父母难得展示温情存在的上海动物园，爷爷奶奶摇着扇子等他归家的小楼……一切在过去的五百年间，都已湮灭。
　　被格丽斯当做货物贩卖时他忍了，被阿耶丽娜当做炫耀物时他也忍了，甚至成为粉红界限的追杀目标时，他都能忍下那种不平与屈辱，看到一个崭新的家乡时，他却忍不住流泪。
　　不在了！即使回来了，一切也都已经不同了！
　　失去自由时他渴望自由，然而拥有了之后，却觉得这自由太荒芜，带着让人畏惧的苍白。
　　他开始愤恨自己对过去清晰的记忆。就像歌里唱的：究竟要有多坚强，才敢做到念念不忘？
　　他是个男人，然而他其实并不坚强！事实上他多愁善感，是个感性居于理性之上的人，他能力不算突出，也并无小说或者电影里的救世主的那种独特力量，他太普通，平凡到庸碌的程度，他想不通，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他会穿越？
　　他以为这种经历是专属于不平凡之人的，显然上帝这次掷了个一点。
　　上帝不是万能的，他有失手的时候……
　　苦笑一声，他放下咖啡，走到窗边，看着脚下静谧沉睡的大都市。
　　他，与这里，这个曾经的故乡，格格不入！
　　咔哒，门开了，桑月走了进来，清秀的脸染上浅寐的晨曦：“醒了？做噩梦了吗？”
　　万腾文惊讶转过头与她乌黑的双眼对视，含糊嗯了一声，反问：“你怎么也醒了？”
　　“嗯哼。”桑月浅浅笑了，按亮墙壁的灯，柔和的光顿时驱走黑暗，也带走噩梦留下的阴郁。
　　“我有点睡不着，想到明天能见到露襄，就很兴奋！哦，不是明天，天已经亮了，就是今天了。”说出自己在意的名字，少女乌黑的眼睛里放射出狂热的光。
　　顿时一切的多愁善感从万腾文身上溜走，他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真是受够了！他当时真是脑抽了才会答应让她成为私人助理跟到中国来，因为打死他也不愿意相信，他这个看起来酷酷的新伙伴，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