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gl）》时斐

55、你，该是苍兮的女儿。

　　“主子，虞姑娘已经跟了咱们一路了。”青梅跟在姜灵筠身后，偷偷往后瞟了一眼，耳语道。这虞亦嫣，自从出了酒楼就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公主，活像个小尾巴，真真让人心烦，“她不是要跑吗，这会儿又跟着咱们做什么？”

　　姜灵筠淡淡瞟青梅一眼，没说话，只是回头去看。

　　虞亦嫣正穿过人潮，紧紧望着姜灵筠，此刻见她回头，忙收回视线，慌张的抄起身边小摊的一个小瓷瓶，假装认真看着。

　　“夫人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个术士打扮的年轻男人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打量着虞亦嫣，见面前的女子头戴纱笠，不以真面示人，心中明白了一二，神态暧昧道：“您不用说，小人都懂，咱家的补品功效极佳，用了都说好，您带回去给您相公试试？保证往后夜夜笙歌，醉生梦死。”

　　什么夜夜笙歌，醉生梦死？？虞亦嫣一脸懵，低头看手中的小瓶。

　　“不倒丸”三个大字赫然入目。

　　虞亦嫣面颊瞬间涨红成猪肝色，手中的小瓶仿佛着了火般被她一把扔到小贩怀里，转身就走。

　　“你这个人，不买就不买，扔什么啊！”小贩在身后叫喊。

　　这一幕被姜灵筠从头看到尾，望着窘迫至极，满脸通红的虞亦嫣，不由“扑哧”一笑，仿佛晨光破云而出，说不出的明艳耀人。

　　青梅惊得合不拢嘴，这么些天了，公主终于笑了。

　　******

　　夜深了，姜灵筠还没有入睡的打算，就着厢房的烛火，安静的翻看着书册。

　　门板上倒映的人影已经在走廊来来回回走了许久，无数次停在门口，却迟迟没有动作。

　　姜灵筠抬眸瞟了一眼，门外那人已经第五次抬手了，依然没有敲下去。她幽幽叹了口气，手臂“不小心”将茶盏碰翻，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颇有些突兀。

　　听见动静，门被猛地推开，虞亦嫣神色紧张的冲进来，“出什么事了？”

　　姜灵筠神色淡然，拍拍袖子上的水渍，“无事，不小心打翻了茶盏。”

　　虞亦嫣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她刚才听见响动才冲进屋内，此刻危机解除，她突然有些尴尬，似乎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

　　她不说话，姜灵筠也不做声，继续低头看着书，昏黄柔和的烛光落在姜灵筠天姿绝色的脸上，美如画卷，丝丝入梦。

　　不知道是不是夜色太宁静宜人，或是面前的人儿令她心安。她深深吸了口气，突突狂跳的心脏渐渐平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醇厚而浓郁的情感。

　　她返身将房门锁了，缓步走到桌边，一双眸静静落在姜灵筠身上，愧意道：“你可怨我？”

　　“怨。”姜灵筠头也未抬，回答的干脆。

　　虞亦嫣手指垂在身侧揪了揪袖口，抿唇道：“对不起，但我必须这么做……”

　　姜灵筠闻言一把将书合了，半晌，抬眸定定望着虞亦嫣，冷声道：“虞亦嫣，你做这些的时候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姜灵筠赌气说出这话以后，多日积攒的委屈难过犹如山洪奔泻，喷薄而出。她眼眸中水波晃动，正在努力压抑着，不让某种液体破碎流出。

　　虞亦嫣心脏骤然一缩，愣住了，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只留给我那样一封信，便要单方面与我划清界线，凭什么？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那一晚又算什么？”姜灵筠红着眼，紧紧咬着下唇，努力克制着声音中的颤抖。

　　虞亦嫣听得心痛不已，眼泪忽地先一步涌出眼眶，“对不起……对不起……”她慌乱极了，怔怔不停地道歉，一种似乎要失去生命中最重要东西的恐惧感狠狠攫住了她，她颤颤地伸出手，不知所措想要去触碰姜灵筠，却被她闪身躲开。

　　“别碰我！”姜灵筠后退几步，冷冷地看着虞亦嫣，眼神是前所未有地陌生。

　　“筠儿……“虞亦嫣痛苦地望着姜灵筠，道：“我不能留在宫里，不能做你哥哥的宫妃，我不能。”她闭了闭眼，流下一行清泪，“我曾经说过，皇宫里没有任何我关心在乎的东西，我不愿入宫，可如今有了……”

　　虞亦嫣睁开眼，泪水将那双澄澈的眸子冲刷得更加柔软，里面满满当当清晰的倒映着姜灵筠的影子，“有了你，我怎么还能心安理得做那‘虞美人’？”

　　姜灵筠眸中的寒冰一晃，几乎要碎开，她也有些哽咽，道：“你为何不与我说？你不相信我能保你吗？”

　　虞亦嫣苦笑着摇头，“你若当真这般做，天下人将如何非议你？夺皇兄妃嫔，秽乱宫闱，为此背上千古骂名？”

　　“我不在乎！”姜灵筠皱眉道。

　　“可我在乎。”虞亦嫣望着姜灵筠柔软一笑，抬手将她拉入怀中，手臂环上那纤细柔软的腰肢，把头靠在姜灵筠的肩上，轻道：“我这个人心眼小得很，我的宝贝，听不得别人说一句坏话。”她轻轻嗅着姜灵筠身上清浅的香气，那颗无处安放的心才像是找到归宿，眼眶又泛起湿润。

　　姜灵筠被虞亦嫣抱在怀里，眼眶有些发热，却还是气不过，抬手在虞亦嫣背上假意拍打几下，骂道：“少拿话诓我，你就是个胆小鬼，出了事便只知道一走了之！你莫要高兴得太早，我还没原谅你呢！”

　　“是是是......”虞亦嫣一边笑着应承一遍疼得吸气“嘶——”。

　　姜灵筠这才想起虞亦嫣后背似乎受了伤，忙从虞亦嫣怀里退出，皱眉道：“我忘记你受伤了，伤口在哪里？严重吗？给我看看。”

　　“不是什么大伤，已经快好了。”虞亦嫣笑着拉住姜灵筠慌乱的双手。

　　“你当我傻吗？冷汗都下来了。”姜灵筠黑着一张脸，从怀里掏出手帕为虞亦嫣细细擦着额角的细汗，顺便擦了两下脸颊上的泪痕，板着脸道：“多大的人了，还哭得像个小孩子，丢不丢人？”

　　虞亦嫣弯着眉眼微微一笑，没说话。

　　半晌，虞亦嫣似是想到了什么，拉着姜灵筠正色道：“筠儿，三天前，在振北关，我们被你皇兄埋伏，我有两个同伴为掩护我离开，与大批追兵缠斗，待我回去找时，二人都不见了，你可知他们的去向？他们被俘了吗？”

　　“……没有。”姜灵筠脸色变了变，她敛了神色，从虞亦嫣怀里退开几步，道：“听说他们被一个男人救走了。”

　　虞亦嫣闻言长长松了口气，青鸦没事......可是谁救了他们？虞亦嫣想不出，正想再问问清楚，就见姜灵筠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问道：“青鸦是你什么人？”

　　“你知道她的名字？”虞亦嫣有些惊讶，想起青鸦曾刺杀过玉隆帝的事，突然有些犹豫该不该告诉姜灵筠实情，想了许久，才惴惴开口道：“她是我小姨。”

　　“小姨……”姜灵筠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看向虞亦嫣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复杂。

　　“怎么了？”虞亦嫣不安一笑，被盯得心中发怵，紧张地望着姜灵筠。

　　姜灵筠似乎被抽去了全身的气力，愣了许久，她缓缓起身，动作僵硬地从一旁拿过一副画卷递给虞亦嫣，“打开看看。”

　　虞亦嫣不明所以，默默展开，画卷上画了一名年轻女子。女子端坐在一顶由四名黑袍壮汉抬着的步辇之上，行走在漫漫冰雪的山巅寒风之中，女子衣襟飘飘，神态清冷，面容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惊异道：“这是？”

　　“你可还记得六月初六那一天，来福酒楼里那个姓陶的说书先生？”姜灵筠扶着额角，神态疲惫。

　　虞亦嫣回想了一下，道：“记得，他曾说他年少经商时在璞凉国雪域偶遇长毛人，还提到了......雪女苍兮。”虞亦嫣想起听完故事后姜灵筠异常的反应，心跳突然急促起来，不自觉出了一身薄汗。

　　“之后我召见过那个姓陶的，让他凭记忆画了雪女苍兮的画像，” 姜灵筠白着一张脸，虚弱的牵起嘴角，眼神示意道：“就是你手里拿着的那张。”

　　虞亦嫣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画像，就像透过画像看着另一个自己，脑袋乱作一团，连呼吸都有些不畅了。

　　“跟你很像吧？我一直想说服自己，这一切只是巧合，你是你，她是她。直到刚才……”姜灵筠顿了顿，神色有些痛苦，声音幽幽的像是从远方飘来，“你可知道，青鸦是苍兮的妹妹，若她所言不假……你，该是苍兮的女儿。”

　　“我……是苍兮的……女儿？”虞亦嫣像被雷劈了一般，彻底没法思考了，她呆呆重复着姜灵筠的话。

　　“大都与璞凉自古水火不容。你知道大都国从平头百姓到皇亲贵族从小到大，都是怎么被教育的吗？“姜灵筠自嘲一笑，望着虞亦嫣的眼眸一片悲凉，她嘴唇有些发颤，低喃道：“雪女族者，妖灵也，悖天道，反伦常，遇之，当谴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