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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章 富察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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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氏病好后,要重新主持中馈,石文昌倒也没拒了她的意,只将中馈之权一分为二,算是正式让马佳氏与富察氏分庭抗礼了。
富察氏哭闹不休,石文昌未作理会。富察氏果断回娘家告状,米思翰疼爱女儿,亲自抓了女婿询问。
石文昌将府中富察氏做的那些事情一点不避讳的全盘告知,米思翰老脸便有些挂不住,女儿的性子,他如何不知,那些事情确实是她做得出来的。当即便收了教训石文昌的心思,只劝和道,“她闺中之时,我宠爱过了些,你二人夫妻多年,也该看得出来,她心性单纯,那些事情必是身边人撺掇,你也莫太过怪责于她,夫妻之间,相亲相敬才是正理。”
石文昌恭敬应道:“阿玛您放心,我不会容人欺侮与她。”
米思翰叹了口气,“如此就好。”
后来又有几次,富察氏去米思翰跟前哭诉,石文昌待她不好,问她如何不好,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米思翰只当她是犯了性子,让自己夫人多多教导。
这一来二去的,富察氏渐渐发现回娘家告状根本没什么用,石文昌该宠幸马佳氏还是宠幸马佳氏,该不来她院子还是不来她院子。她起了再为石文昌纳两个女人进府的心思,分分马佳氏的宠,她心里舒坦。
赛嬷嬷倒是劝道,“这万一再招进来个狼子野心的可如何是好?”
富察氏难得聪明了一回,“寻两个身子清白的买断死契,她要敢逃出我的手掌心,我捏死她还不是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
赛嬷嬷扯了扯嘴角,“姑娘言之有理。”
这念头还未付诸行动呢,石文昌不知从哪里得了音讯,难得来了她的院子,让她不用动这心思,“府里才几个人,你都不见消停,若是再添几个,还不鸡飞狗跳。”
富察氏委屈,“老爷,我还不是为了您嘛。”
石文昌看着她不复美貌的容颜,忆起曾经也多有小意温存之时,脸上线条便软和了些道:“真是为我,就好好学习下怎么做当家太太,别让后院不得安宁,传到外面,我的脸面也不好看。”
富察氏难得见石文昌这样跟她说话,心里一时倒是高兴,连连应了,石文昌破天荒的歇在了她院子里。
渐渐的,富察氏发现,只要她不去找马佳氏麻烦,石文昌对她就和颜悦色的,去她院子里的时间也多了起来,她学乖了些,后院倒是安宁了一段时间。
康熙十四年,因三藩之乱,身为户部尚书的米思翰竭力备办军需,日夜不懈,终因疲劳过度死于任上,上深惜之,特旨厚葬 ,谥敏果。
米思翰的逝世对富察氏而言不啻于天塌了下来,这个世界上最疼她的人去了,她伏在米思翰的灵堂嚎啕大哭,忆起阿玛往日种种,心痛不能自已,多次晕厥过去。
马斯哈与这个长姐几乎一同长大,倒是有些感情,他着自己夫人亲自去照料。
马佳氏心里琢磨,这米思翰一去,石文昌的顾忌便少了,那富察氏恐再掀不起风浪来,她恨恨道:“我看她以后还如何耀武扬威,迟早有一天我要将她踩在脚底。”平素温婉的眼中,怨气重得令人心惊。
可事情总有不遂人愿的时候。马佳氏显然低估了米思翰对富察氏的慈父之心,他弥留之际,心心念念的只有富察氏一人,费尽最后一口气嘱咐几个儿子在他去后好好照料富察氏,在得了几个儿子严词保证后才放心离去。
他的几个儿子都是心思光正之人,既答应了他,便绝不会食言。
富察氏嫁人之后虽多有离谱的时候,闺阁中对几个弟弟倒是真心疼爱,一视同仁,管你是嫡子还是庶子。她从米思翰那里得了好东西,多会分给几个弟弟,偶尔还会帮着弟弟讨些好东西,米思翰自然无有不应,他对这个女儿是毫无原则的疼爱。彼时,年纪尚小的马武对富察氏得米思翰宠爱颇为嫉妒,他就没给过富察氏好脸色,富察氏知道他爱吃甜点,就经常溜出府里去京城最有名的糕点铺子给他买各种各样的点心,小孩子心性嘛,也不是记仇的人,时日一长,吃人嘴短,他对长姐的嫉妒就消弭无形了。
说起来,她曾经也是颇有灵性的,生生是被嫡母养成了如此脾性。
阿玛逝世,富察氏很是悲伤了一段时间,加上不肖饮食,形容消瘦了些,隐约又回复了往日几分美丽,赛嬷嬷整日里劝解她身体为重,各式各样的补品炖给她补养。
初时,她还骂赛嬷嬷,“这么些贵东西,你当钱是天上掉的啊!”
赛嬷嬷腆着老脸道,“您放心吧,这些都是太太担心您的身子特意吩咐人送来的,您尽管喝就是了,也不枉费太太一番苦心呢。”
富察氏闻言面色好了些,喝起补品来也就不心疼,没几日便红光满面,一派富贵太太模样了。
这一段时日里,她的几个弟弟都是确确实实担心她,轮流派了各自夫人亲自上门看望,马斯哈还找到石文昌,话里话外都在提点他不要怠慢了富察氏。
往日,米思翰尚在,轮不到马斯哈出面,现在,马斯哈身为富察家长子,他又是石文昌的顶头上司,这说话就不如米思翰文雅客气,只差指着石文昌鼻子说“你他妈要敢宠妾灭妻,老子一定会灭了你。”
石文昌知晓马斯哈的脾性,向来说一是一,他哪还敢像当初应付米思翰那样随意,忙叠声保证会好好处理后院之事。
马斯哈这一番作为,他的额娘乌雅氏颇不赞同,“人家后院之事,你插手太过实在有碍官声。”
马斯哈道:“额娘,我曾在阿玛病榻前立誓护她一世,就当做到,不然便是枉负了阿玛一番慈心,阿玛在天有灵必也会不满儿子。那马佳氏,我早前瞅着就觉得心机颇深,长姐如何是她对手,她既是您外甥女,还望您提醒她一二,莫要忘了自个身份。”这话说的重,乌雅氏脸上很不好看,只她无法对自己儿子发脾气,勉强笑着应了儿子所请。
在儿子走后,乌雅氏抚着心口对身旁的老嬷嬷哀叹,“你瞅瞅,他这是说的什么话,马佳氏身份怎么了,她好歹是我外甥女,他口口声声长姐,我呸,她算哪门子长姐,她的身份才是低贱得上不了台面,外面人不知,他自己还不知吗,这不知道哪里领进门的野丫头,做了我富察家的嫡长女,他不想着将她赶出去,还处处维护。”
老嬷嬷帮忙给乌雅氏顺气,安慰道:“太太莫上火,大爷心正,应了老爷之事必是要做好的,倒不是他自己多维护姑娘,大爷心中,您才是顶顶重要的。”
乌雅氏哼声道:“那小蹄子母亲不知是怎样不安分的货色,闺阁之中竟与外男有了首尾还敢生下孽种,这孽种也着实好运,老爷活着时如珠似宝的疼宠,老爷死了,还让我儿子护着。”
她怨念儿子与自己不同心,也不想想,她在外人包括自己儿子面前都是面慈心软一派贤良淑德叫人说不出个错来,大老爷们儿哪里看得懂后院妇人的弯弯绕绕,况她一向注重自己在儿子心目中形象,那些子阴私是决计不会从自己口中吐露给儿子听的。此时怪儿子不懂她,倒是忒没道理了。
身旁老嬷嬷可着劲的说着让乌雅氏心里舒坦的话,比如她说,“姑爷如今瞅着姑娘那富态模样多半是倒足胃口,因着大爷的警告,他又得咬牙亲近,这心里铁定不是滋味,您想啊,姑爷心里不舒坦,他能让姑娘舒坦吗?太太您就宽心吧,这夫妻间,外人越是插手越是一笔糊涂账。”
乌雅氏就着茶盏喝了两口滋润的茶汤,想起富察氏如今那圆滚的身材忍不住就吃吃笑了出来,“亏得她还一点不自知。”
“可不是嘛,”老嬷嬷又夸道,“还是太太您高明,让她自己个儿先失了姑爷欢心还亲自接了个马佳姑娘进府,如今被马佳姑娘骑在脖子上断断怪不到太太头上,要知道,这可都是她自己求来的。”
乌雅氏颇有些自得地抚了抚自己头上篦得紧密的发髻,因儿子维护富察氏生的不快散去了大半。
富察氏作为出嫁女儿本不必为丧父守孝,只她与米思翰感情深厚,足足一年服丧,也不与石文昌同房,石文昌落了个轻松随意,日日歇在马佳氏院子里,马佳氏本在这一年怀了一胎,但石文昌顾忌在岳父丧期传出去不利于他,让马佳氏悄悄打掉了,马佳氏很是心伤了一阵,那一胎可是男胎啊!
一年过后,富察氏走出了丧父的阴影,渐渐又活泛起来,将立规矩一事重新提出。
石文昌未作偏袒维护之意,回避了马佳氏幽怨楚楚的目光,道:“你是正室太太,这是应当的。”
富察氏脸上笑开了花,“老爷英明,如此,马佳氏和吴氏,每日卯时来吧。”
石文昌扯了扯嘴角,“卯时你自己可起得来?”
富察氏嗔了石文昌一眼,“老爷瞧您说的,为了不让人说咱们府没规矩,再怎么早都是应当的。”她心里此时想的是,她起不起得来又怎么样,妾室立规矩难道还要她这个正室陪着?
石文昌笑着看了她一眼道:“太太所言有理,就依你。”
富察氏跟打了胜仗的公鸡似的,给了马佳氏一个十足挑衅的秋波,马佳氏低眉垂目的,装作没看到,富察氏也不恼,心想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你。
渐渐的,马佳氏发现,她的日子还不如米思翰去世之前。以前,石文昌对她维护得很明显,富察氏一找她麻烦,他铁定先去训斥富察氏,如今,他多是睁只眼闭只眼,她还不能名目张胆跟富察氏对着干,毕竟贴心的她怎么能做让老爷烦心的事儿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姨母派人来告诉她,她才知道,竟是她那大表哥关心起了这后院之事,她仿佛看到自己扶正的希望被生生扼杀在了眼前,一时心里钝痛不已。
她好不容易盼到现在,为什么……
不,她不能妥协,只要她牢牢抓住石文昌的心,就算她只是个侧室,她也会过得跟富察氏那个蠢货一样风光!
不得不说,马佳氏顽强的战斗力不是盖的,只她实是缺了自知之明,也不太了解石文昌,甚至石文昌的阿玛石华善。
富察氏但凡活着一天,他石文昌的正室太太便只会是富察氏一人。石文昌从懂事起就只有一个念头,往上爬,越高越好,他终要有一日越过石文炳去!
米思翰在的时候,他有恃无恐,岳父总会想着他,他对后院之事也就随她们闹,只要不太过火,可岳父一去,与大舅子总归是隔了一层,富察氏对他就越发重要了。至于马佳氏那不切实际的盼头,不消说富察家,单说华善,要是知道石文昌起了扶侧室为正的心思,第一个便饶不了他。
马佳氏与富察氏的对立,顺理成章的从明面落到阴面。毕竟她们老爷的要求是后院安宁,一府和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