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回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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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里的世界 09
第二天，天气挺好的，就是雾气大了点。清晨时候，桂花的香气混在雾里，很润，很清晰。如果说樟树的香气醒脑，那么这挂花的香味兴许能让油尽灯枯的老头跳舞。
“你骑自行车的技术挺好的，”露秀在后座里时不时地摇摇。
“小姐，别这样，你看看，我都吓出汗来了。撞个老头，那我算是完了。”方清打趣道。
“那可不关我的事，你自己要撞的。”露秀呵呵的笑着说。
“你狠，”方清停下车转过头去。
“可是你知道……”他顿了顿，还是没说。“我怕的是委屈你，让你受到伤害。”他想想。
昨天下午，方清自己提出做她的车夫，露秀想也没想就接受了。露秀说她很开心，因为……方清虽然心里明白，可是他想要个更明白的答案。
到了学校车棚，徐梦琴早等那了，于是过来扶着露秀。
方清总是看着他们消失在转角的那颗高大的槐树下，然后笑笑。
初恋有人用尽心思为了找出能形象表达它的事物，其实或许简单的语言，比如：他看着她，笑，没有理由的心里愉快。不是照样也能说明吗。
教室里的气氛有点异常，谁都能感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方清看看周遭的同学，心里有点明白。
齐华强没过来打招呼，这很反常，以往只要方清一到，他都会用那不变的口吻，装出惊讶的表情说：“不可能吧。这么早。”
方清也没说话，径自从抽屉里拿出那本崭新的英语书。然后从尾页翻到首页，又从首页翻到尾页。接着打开窗，看看外面的世界。
钟声刚刚响起，老吴就冲冲的进来了，表情凝重。有几条皱纹显得更深，像浅水里游走的蛇。他咳了咳，仿佛是暴风雨来前沉闷的气压，叫人喘不过气来。
“昨天当英雄去的，现在站起来，我给你们颁奖。”吴老师温和的说，说得很有艺术。
全班先是怔怔，接着有个同学惶惶的站起来。方清向齐华强那边看了看，他低着头。
“站起来，听到没有。”
“男高音的奖项该搬给他，”方清后座的同学低声地说。
“给我站起来，”本来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绝的，今天一切都有点反常。
齐华强无所谓的站了起来，眼睛却看着窗外。随后又有两三个站了起来。这时候，方清才发觉，原来张信没来。隐隐的不安开始爬上了方清的思想。
“给我出来，到办公室来。”老吴说完，跨着沉重的步子出了教室。
“方清，你知道张信现在怎么样了，听说在手术室呢，希望脱离了危险期。”陆明皓说道。
“不知道，”方清听到后有点难过。其实张信对他该说是很好吧，像个大哥。如果说不是因为昨天露秀脚伤了，或许他能帮帮忙，至少不会有这样的结果，他想想，于是眼泪不自觉地在瞳仁里打转。
阳光很好，雾气开始散了，蒙在窗玻璃上，最后变成了滴，滑落在窗台上，无声的，直到消失。
有时候，方清想是否青春也这样，无声的，消失在时间的河里。当燕子再回来的时候，当春花再开的时候，当西界的太阳又从新回到了东边，于是那简约的笑，那干净的眼睛，那单纯的言语，又会从从上帝的手里不经意的遗漏，然后覆上你。
课间操时，同学们懒懒的划手划脚。方清站在最后，有的时候，露秀会过来和他一块站着说说话。各班的班主任好似都来了，在自己的班级里来来回回的走着。
操刚结束，广播里就冒出了那枯涩的声音。
校长急急得上了台，也没说什么抛砖引玉的话，直切主体，很难得。
“昨天我们学校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你们也听说了，我不想废话。”校长顿了顿，有人轻轻的打趣道，“终于承认自己以前废话连篇了。”接着台下起了隐隐的一阵笑声。
“关于昨天那起群殴事件，我们经过探讨，将根据校规，严格的，毫不留情的，对参与者做出开除学籍或记大过。现在请班主任把你班上参加了斗殴的叫上台来。”
这一顿，没有鼓掌。一会台上就站得满满的。每个人脸上都没有不好意思想了想方清的话，地表情，这对校长的这种做法是种挑衅，更是侮辱。
校长看看他们，心里就一顿的火，“做人一旦连悔悟都没有了，那末干脆死了算了。做错事，站上台，还以为亮相呢。告诉你们，这可不是粉墨登场的时候。”
台下一阵疯狂的笑，校长的两撇八字胡，加上这刻薄尖酸又搞笑的话，把整个操场搞的像春天那样充满活力。
悲哀的事情，却有了喜剧的效果，或许更胜种悲哀。
无声里的世界 10
露秀一个人在教室里，感觉有点无聊，她低下头，看看脚，比昨天稍微不会那样的红肿了。她试着站起来，可是刚起身，疼痛立马从脚踝传到大脑，她跌坐下去。
她抬起手，盖住一只眼睛，穿过手隙看外面的太阳，可是没看到方清昨天说得那种色彩斑斓的效果。
于是她又仔细想了想昨天傍晚方清说得话，他说，晚上有的时候，我会透过手的罅隙，看那日光灯，经过衍射五颜六色的很好看，于是我就想，当某件事你太过熟悉时，是否用另一种方式看会更精彩呢。
他说话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声音也好听，她想，一边呵呵的笑了笑。这笑声太突兀了，等她感觉到有点不对时，心怦怦的跳起来。她环顾一下，还好没人，她想想。
操场里，突然一阵沉默，校长说张信的右肾被刀捅伤了，现正在手术台，还没脱离危险期。
齐华强在台上黯然的流下泪，他侧着脸，阳光洒在上面，几道泪痕在光线下异常明显。女贞子树的叶大多翠绿，些许的卷着，晕黄的，迎合着秋日。
其实齐华强也没想到，16岁的孩子似的脸的高中生竟然会动起刀来。是否这个时代有点问题呢？他在心里说。
也许吧，借着未成年人的幌子作壮胆多好啊，犯罪的青少年或许这样的想。
方清淡黄的眼睛没有焦点，可是却让人感到忧郁，感到无名的哀伤。像冬日里湖面上结的霜，明亮的，但触上了却寒冷极了。
会结束后，条条道路都挤满了人，大伙大伙的像蚂蚁似的朝教学楼涌去。
又是星期五了，白驹过隙啊。对于高一的学生来说，太渴人了，因为明天放假。到时候，上个网聊个天，早恋的去看个电影什么的，这才叫生活。可是高三，阴郁的很，明天早早的还得到校测试测试。
而对于柳叶等人来说无所谓放假与否，一个样，语数英理综才是真正的伙伴，把自己的生活搞得像物理公式一样，规规矩矩。
无声里的世界 11
张信躺在白色的床单上，脸色苍白，一双眼皮偶偶得抖动一下。点滴顺着塑料胶管慢慢的流下，像在记着淌过的时间。方清感到有点头晕，于是低下了头，良久才抬起来，他很喜欢这种脑充血的感觉，迷乱眩晕，什么都想不起，只有一片空白，比这床单更白。
药材，酒精，血液的气息弥漫着，呻吟声、匆匆的脚步声，哭声在空气中来回穿梭，一切迅速的在正常人的各种感官流下痕迹，让你压郁，心虚。几个开着的窗投进两三方斜斜的太阳，才让人从怀疑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思绪中走出。
你有过那种迷失的感觉吗？
比如说在生活中受挫，于是你选择了独步，在那斑斑驳驳的阴影下，低着头，然而那一幕幕的悲伤像涨起的潮。
比如说还未从失恋的情绪中走出，于是你想自己的无能，你甚至想到各种失意，于是你开始了过低的估计自己，你认为安分守己、与世无争才是自知之明。
张信刚脱离危险期不久，方清想，还是让他一个人静静地好。于是他起身离开。
方清刚从阴森的医院里走出来，大片大片的阳光就盖了下来，叫人眼睛睁不开，只觉得的眼前白色的斑点晃着，闭着眼又感觉一片血红，叫人心绪不宁。于是只有半睁着眼，在城市的人流中乱撞。
实在是累了，方清回到家，径自的进了书房，拔了电话线，一倒头，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迷迷茫茫的看看表，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方清匆匆的刷了牙，洗了脸，方母看他这样还以为有什么急事，也没说设么，因为怕打扰他，唯一的一句话是叫他吃个饭，方清说不吃了，于是方母只好把饭热着。
露秀想想今晚将要发生的事，乐着呢。找了个借口跟母亲说，同学叫她一块上新华书店。怕母亲不信，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自家的电话，自己说给自己听，好在家里的电话没来电显示，要不然她母亲一查，还不完了。
想到自己这样聪明的行径，自己夸自己一番，原来我这么聪明，她心里说。
顺着河，露秀来到巷口的那颗槐树下，等啊等，把自己要说的话回味了N多遍。直到华灯初上，看看表，再看看，都七点了，于是拨了电话，可是那头老说电话正在通话中，拨了方清的手机，那边回应，你拨的电话已关机。
露秀心里闷得慌，电影七点五分就开演，可是现在连个电话都打不通。也不知道方清再搞啥鬼，她自言自语道。
挽起袖子，看了看表，十分钟又过了。树影夸张点说是从这头移到那头了。而小巷的尽头连个熟悉的人影都没有。露秀蹲下来，撑着下颚，一个人发呆。
“秀，sorry,我来迟了，对不起，”方清喘着气说。
露秀抬起头睁了睁眼，没说什么。她看了看表，又看看周围。侧过脸去，一句话不说。
“对不起，我真的是……”方清本来想解释，可是谁都一样，气在头上，解释有用吗，于是也不再说话了。他看着她。
露秀转过身来问：“多少点了？”
“七点三十五，”方清低低地说。
“我要回家了，我母亲可能要骂了。”她说着要走。
“可是……”方清揩揩额上的汗说。露秀要走，方清心里慌得很。
“那……我送你……回家吧，”话有点结舌。
“嗯！”
“对不起，我真的睡着了，很累。”方清见露秀气快消了说。
“那你的电话改打得通嘛。”露秀终于发泄了点火气说。
“哦，我手机没电了，电话线给我拔了，因为我习惯睡觉时把电话线拔掉。”
“都快八点了，电影也快完了。”
“明天我不用上课，《不能说的秘密》我亲自去租。只要你喜欢。”
“嗯！”露秀说，“那现在干嘛？我今天骗了我母亲才出来。”
“大义骗亲，”方清想让她笑笑，说，“我们去我家后面的那竹林聊聊天，好嘛？”
“走吧。”露秀小心翼翼的把电影票折起，揣在口袋。
月亮的青光，从厚厚的粉尘里透出，掺和折路灯、霓虹灯的光，把道旁的树投下了影，像画在画板里的黑白画像。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回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