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案》君子好裘

4、四

　　星期天，林欣色刚要出门，却在门外碰见一个人。
　　要是个男人，她不奇怪，可是这是个女人。
　　林欣色认得她，她是那天在餐厅用酒泼唐昭文的女人。
　　年轻的女人见林欣色出来，便站定了：“你好，林小姐。”
　　林欣色有点奇怪，她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可能有点唐突，”那女人说道，“不过干报社这一行的，要找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事。”
　　林欣色明白，她是专程而来的。

　　两人找个地方坐下来，便开始进入主题。
　　“我叫邱心如，”女人说：“跟他在同一公司工作。”
　　林欣色静静地听，她倒是饶有兴味的想知道这个中的故事。
　　邱心如顿了顿，继续道：“我跟唐昭文，在一起已经两年多了。”
　　林欣色不奇怪，人就像花，总有阳光照不到的一面。以唐昭文这样的条件，以为他身边没有女人，不过是她天真。
　　“这两年来，我一直在他身边，”邱心如道：“说实在，两年里我偶尔也发现有些蛛丝蚂迹，也怀疑过他有女人，可是我一直没找到证据，前阵子他被人控告□□，说实在，我见过他去找过那女孩子，事实上他有没有真□□人家，我也不能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他这人太深，太深，有很多层皮的，你剥开一层，里面还有，再剥，还再有，实在太累太累，我搞不懂他。”
　　林欣色微汗，看一个人，靠直觉到底是对是错，她开始有点慌乱了。
　　邱心如继续说：“直到前几天晚上，我一直跟踪他到江边，才发现了你，对不起，我那天不是有意让你受惊的，只是大家都是女人，到我这一步，你就会明白了。”
　　“我明白。”林欣色道，说到这点，她亦有点感触。
　　“长久以来，我一直都只是怀疑，没亲眼看见过，直到那天看见你们在一起，”一滴泪珠顺着脸淌下来，邱心如迅速把它擦掉：“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跟你说的，也不知道他那里还有多少个你这样的女孩子瞒着我，实在很对不起，打扰你了。”
　　“你已经打扰了。”林欣色淡淡的说，可又立刻为自己这句话吃惊。继而说：“我这人说话很白，别介意。”
　　邱心如道：“那也没办法，要不是你们的事先打扰我，我也不会这样做。你想想，一直有个人不断的在你身边说，这个事情是这样的，是这样的，哪怕你有疑惑，但也会不去管不去想，直到自己真的看到是这样的。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做什么。”
　　她说罢，泪又径自流下来。
　　林欣色解开了一包面巾纸，递给她一张，待她擦干眼泪，才缓缓的说：“你放心，我跟他，也就你那天看到的那样，我们，其实并没有什么，或是说，还来不及有什么。”
　　她顿了顿，轻轻的说了句：“或许，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
　　邱心如道：“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她擦干了眼泪，继而镇定的说：“去到这一步，我想我跟他之间，也就完了，我已经很累了，今天借用你的时间，实在对不起，我以后，都不会再管你们的事情了。”

　　林欣色看着她，觉得女人这种动物其实是很矛盾的，她明白她心里爱着他，可是她的爱又揉不进沙子，所以才会这么矛盾的说。
　　只有太爱一个人，心里的自己跟对方无法平衡，才会弄得如此慌乱的地步。

　　邱心如站起来，说道：“什么样的谎言，总有识破的一天，只是碰到谁的问题，碰到你，也算机缘了，谢谢你。”
　　“别说谢谢，”林欣色觉得这句话有点可笑：“这字眼很讽刺。”
　　邱心如没再说什么，起身告辞。
　　林欣色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间无法集中思绪，邱心如的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难道一切，就这样了吗？

　　林欣色家里的电话，静默有一段时间了。
　　可是这天深夜突然响起，她起来看看来电显示，原来是唐昭文。
　　那是在邱心如来过的第二天，唐昭文来了电话。
　　林欣色坐在话机旁，思索着该不该接。
　　铃声响了很多遍，她的思绪还在漫游中。
　　我们一直以来所受的任何教育，都是教我们如何抵制诱惑，可是有很多时候，其实是我们自己去招惹诱惑的。
　　铃声持续响着，在她思绪仍在漫游的时候，突然，铃声嘎然而止。
　　刹那间寂静如这漆黑的夜一般擒住她的心。
　　林欣色慌乱中拿起听筒，可是那边传来单调的铃声：“嘟————”
　　她的心徒地下沉，毫无力气的挂上电话。
　　电话一挂定，却又突然响起。
　　“叮~~~~~~~~”
　　林欣色迅速拿起电话：“喂~~~”
　　那边先是静默了片刻，继而沉着地说道：“是我。”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可却又有点隔着天涯的感觉。
　　林欣色轻轻的跌坐在沙发上，有一股难言的酸扭在心头，她可能低估了这个男人在她心里的位置。
　　爱情也许是一种病毒，总在不知不觉中入侵。
　　可是她仍然镇定的说：“你，好吗？”
　　他没有出声，林欣色知道他在听着，两人又到了无言以对的地步，可是彼此心里，都窝了一大堆话。
　　此刻林欣色感觉到，他心里是有她的，尽管她不怀疑邱心如说的，可是此刻她还是相信直觉。
　　“对不起。”唐昭文缓缓的说。
　　“别跟我说对不起，这没有意义。”林欣色知道他欲解释下去，所以截住了他的话。“你没有做过什么，也没对不起我。”她说。
　　“可是，”唐昭文继而道：“我忘不了你。”
　　林欣色心里哼了一声，说实在，她对这句话反感。
　　这大概是男人的一贯伎俩吧，就像有时候听‘我爱你’听多了，也觉得失真一样，但林欣色现在是不想去相信。
　　唐昭文听着那边静默了许久。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他缓缓的说：“我明白了……”
　　“我相信！”林欣色冲口而出。
　　唐昭文还欲说什么，林欣色又再截住了。
　　“不用再说了，我明白，我都明白。”她说道：“现在已经凌晨三点了，如果你不希望明天见到我顶着一对熊猫眼的话，我希望现在去睡觉。”
　　唐昭文有那么一刻的沉默，林欣色知道，她给时间他适应。
　　“好的，”他反应过来，“那么明天我来找你。”
　　“嗯，”她温柔的说：“晚安。”

　　挂上电话，她有点自嘲的笑笑，明天？明天该是什么故事？明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