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归来[娱乐圈]》小丁冬不拉

3、第三章

　　顾峰坐在封缘二楼靠窗的位子上侧过了半张脸去看窗子外面，大半张脸都对着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出神的看了一阵窗外街道上的人来人往，偶尔搅动了几下面前冷了挺久的咖啡，这一坐下就是一上午。

　　以前对着肖一兴的时候，顾峰要比现在爱笑了许多。顾峰其实天生是个不怎么能笑的人，性格刻板，冷冰冰的近乎无趣的意味，也就以前对着肖一兴的时候，还有想笑的时候，但也从没有哈哈大笑过，顾峰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是先笑起来的，眼睛笑起来了，然后嘴角再慢慢地勾起来，这才终于看起来有那么点在笑的样子了，笑容很浅很淡，但笑起来就是挺好看。

　　顾峰这人天生笑起来那么好看，要是以后都不怎么笑了，那该多可惜。

　　顾峰这人几乎大半辈子都是让肖一兴这人给糟蹋去的，偏偏这人就是死了也闹不安生，顾峰想着什么都能念到肖一兴这不是东西的东西。

　　顾峰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睡过去了两年，一醒过来，感觉就这块儿他自己快住了七八年的地段都变得有些不熟悉了起来，顾峰想着最北面的那块商城是肖一兴最爱去的，这两年里都翻新了，顾峰都快认不出那地段原来该是什么样子了。

　　萧天进咖啡吧的时候，就见到顾峰看着窗外，像是在想什么事情，挺久也没动过一根手指，萧天见着身后一桌的两个小姑娘笑着低声说话，私下里悄悄偷瞄着静坐着像是嵌在一幅油画里的人。

　　年轻的小姑娘就是有这种精力，见着长相英俊好看的男人就抵不住多看上几眼，大大方方的表示出自己的好感，就是想藏着掖着一些想法也不见得能掩饰得住，有时候萧天还真的怪羡慕这些小姑娘的，喜欢谁都是大大方方的喜欢，不喜欢的人就不待见，多简单的事情。

　　顾峰倒是确实在想些事情，打从医院醒过来的时候，顾峰总觉得他脑子里像是多了点什么东西，而这种感觉在几天之前尤其变得有些强烈。

　　像是某种很不一般的预感，他说不上这究竟是种什么感觉，平时倒是不见得有些什么，就是有时候见到一些人，遇到一些事的时候，脑子里会忽然蹦出一些很奇怪的想法。

　　像是顾峰醒过来后第一次见林卜之，他就有一种预感，林卜之会成为一位世界知名的大导演，而距离那一天或许已经不远了。第一次接触《溧阳》这个剧本，他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部电影一定会成功，会在国内电影界取得空前的影响力。醒来后第一眼见到亚文洲，亚文洲的娱乐公司一定会成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超越明皇影视，成为国内娱乐界当之无愧的手把交椅上的龙头老大。

　　而那些莫名的预感……就好像，好像他曾经在未来自己亲自见证过一切一样。

　　……

　　店门口挂了一串的风铃，萧天一进门，风一吹进去，风铃就响了，萧天见顾峰看了过来，推了推眼镜，看着挺腼腆的向着顾峰笑了笑。

　　萧天这人瞧着就挺面善，戴着一副挺斯文的眼镜，看上去怪秀气的，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一弯，温温和和的，看着就让人觉得挺有好感，看着又斯文又和气，也就那张脸看着嫩了点，才二十刚出头的样子。

　　萧天拉了位子在顾峰对面坐下，和过来这一桌的店里的服务员挺和气的说话，“一份起司蛋糕，咖啡，蓝山的，多加一份奶精，谢谢。”

　　萧天看上去真有些紧张，推了好几次自己鼻梁上的眼镜，说：“我叫萧天。”

　　顾峰抿了抿唇，他是想笑笑来着，可偏偏嘴角实在僵得厉害，怕笑出来吓人，抿了一口面前冷得差不多的咖啡，搅了两块方糖下去，还是又苦又涩的，萧天过来的时候，顾峰也起身拉了拉位子，萧天一伸手笑着向他说，“你好，我叫萧天。”，顾峰搭了搭萧天的手，就说，“我是顾峰。”

　　顾峰觉得萧天握着的手咬得有点用力，萧天又觉得一只手握着不够用力，又把左手搭在了右手上更用力地握了一下，萧天紧握了好一阵子才放开。

　　“我挺喜欢你在《419》里王冉这个角色的。”萧天挺认真地说道，“我真的挺喜欢你的表演的，真的。”

　　“林导和我说你会来出演我的剧本，我是真的高兴，真的。林导说，你这刚醒过来的，就是这半年都在复建，还是有点担心你身体会应付不过来，林导问我说能不能让你担淮易这个角色，我就说成啊，要知道你要来这个剧组，我是真高兴坏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淮易这个角色的……”

　　萧天一边说着，顾峰就听得挺认真，顾峰偶尔也会搭上一句，觉得挺奇怪的像萧天这么一个人怎么就想到要见见自己。

　　萧天说：“我是挺想见见你的。不，不是《溧阳》，是我这里还有一个剧本，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我预备还是让林导接手的，导演我也就只认识这一个，也只信这一个，我想请你出演我剧本里的另一个角色，我觉得你一定可以胜任这个角色的。”

　　咖啡吧里的店员放了一杯蓝山和一小块起司蛋糕在萧天的面前，萧天放了几块方糖进去，拿着勺子搅了几下，后来又不紧不慢的说道，在谈到他的剧本，演员和对角色的理解时候，萧天看起来又似乎有点不那么紧张了。

　　萧天说：“《溧阳》里淮易这一个角色只是一个开始，我知道你喜欢有表现张力的角色，一个不能让演员又自由发挥的空间的角色不是一个好角色。《溧阳》里博扬这个主角虽然挺讨喜，能让演员自由发挥对角色进一步理解的空间却不多，博扬这个角色就是一个被横木定死了的主角，是来捧观众眼缘的，淮易却不一样，淮易这个角色前后的角色矛盾太强烈了，他的人生观，价值观可以说是非常与众不同的，淮易这个角色虽然只是剧中的一个配角，作为一个编剧，我却是格外偏爱这个角色的，就是我自己，我创造了淮易这个角色，但我也不一定能说得出淮易他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溧阳》的投资很大，片场也租得很大，《溧阳》不缺好的演员，不缺好的道具，好的场景，它的制作很大，我甚至不用担心《溧阳》会不能开拍，它的市场实在太大了，但相对的，因为《溧阳》投资实在是太大了，这个剧本不得不尽量满足更大多数投资人的意愿，它的商业气息实在太重了。《溧阳》可以捧红一大批的新生代演员，他可以是一部好电影，林导不会愿意去拍一部不入流的电影，但它注定不会成为一部经典，它太商业化了。”

　　萧天说：“但这个剧本却不一样，它只是一部小电影制作，我甚至不确定会有多少电影院愿意上映这样一部电影，但我对这个剧本有信心，我希望你能接《二零一维度》的主角郑越这个角色。”

　　萧天确实是在很诚恳地希望顾峰能出演《二零一维度》的主角，顾峰觉得萧天真的是一个挺认真的人，他是真的了解他的剧本，真心的喜欢他自己的剧本，喜欢他自己的工作，一个好编剧确实应该对他自己的剧本负责，萧天是真的了解顾峰这个人，萧天知道顾峰喜欢的角色会是一个可能不怎么讨观众眼缘的淮易却不是一个商业气息太严重，被框化得太死的博扬，顾峰这个人喜欢更自由一些，更能表现出一种别的东西的角色。

　　萧天说顾峰不喜欢一个能让演员有足够的发挥空间的角色，一个能让演员有足够发挥空间的角色才是一个真正出色的好角色。

　　萧天确实说对了，顾峰确实独独钟情于这样的角色。

　　萧天说他一直想写出这样一个故事，萧天问顾峰说，你相信人的大脑之中存在另一个维度的世界吗？

　　萧天的故事就是尽量的在他的剧本中全面的描绘出一个存在在大脑之中的另一个维度的世界。郑越因为一场意外的车祸，头部受到严重的撞击，郑越成了一个植物人，而在他的身体躺在医院里静静地沉睡着的时候，他的大脑却没有停止活动，医生一直试图解读他大脑中奇特的一些讯息，却都是一些杂乱无章的信号，郑越自己的大脑中虚构出了一个过去的世界，而故事正是在郑越大脑中另一个维度的世界中展开的。

　　故事一开始是十分平淡的，郑越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的上班，工作，有爱他的家人，亲爱的伴侣，平淡却十分圆满的生活。

　　顾峰这时候倒是忽然来了兴致，他倒是挺喜欢萧天对于一部好电影的看法的。

　　萧天说，一部好电影的开头可以是平淡无奇的，但不会一直平淡下去，或总是那么振奋人心下去。一部好电影当然应该存在需要让观众接受它的讯息的部分，一部好电影在有人在观看的时候不应该让观众有一种“想当然”或者“竟然如此”的想法，而更应该是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电影的场景太跳跃太深奥的观众不一定懂得“欣赏”，情节太浅显流程化的是简单的“速食套餐”，一部电影放过去，只能说还不错，具体究竟电影到底讲了什么观众也不一定知道。一部好电影当应该包括让观众接受讯息的部分，但也同样应该存在让观众自己去理解的部分，不是一味的讲述它的故事，电影情节的发展要出乎意料之外，却又应该合乎在情理之中。场景可以跳跃，但需要构建去理解跳跃的场景的跳板，可以通过一些场景碎片，细节的补充来帮助理解一部真正出色的电影究竟想要表达出的一些东西。

　　萧天谈到整部电影的背景的时候，顾峰顿了顿自己搅动着咖啡的动作，顾峰热衷于在他的苦咖啡里溶进尽量多的方糖。

　　《二零一维度》会是一部十分出色的电影，它有一个十分出色的剧本，一个十分出色的编剧，但亚文洲不一定会希望他出演这部电影，亚文洲现在简直恨不得把顾峰团着团着塞自己衣服兜里随身看着顾着，亚文洲是真担心顾峰会再出事，《二零一维度》主角郑越的人物设定还有一个同性的恋人，在Z国，这个话题简直太敏感了，《二零一维度》的市场注定不会太大，而对于顾峰自己来说，这个话题也实在太过敏感了。

　　林卜之提出让萧天见见他，说不定就是瞒着亚文洲让萧天上他这儿来摸摸底。

　　林卜之和萧天是真希望顾峰能接这部电影，这部电影的题材确实有点边缘，在Z国的市场并不怎么大，但说不定可以走国外的路线，先在国外闯出了些名头，再回国内宣传，阻力就会小上很多，就是这条路不一定能走得稳，太危险了，国外也不一定能接受这种太边缘的题材。国外的恐同可能甚至比国内还要严重，说再明白点，国外的文化氛围虽然比较多样化，但部分也比较极端化，尤其在涉及关于同性恋话题的方面，所以说，一切可能在没有开始之前都是未知。然而即使这样，也不能否定，这部电影真的是会是一部让人十分期待的出色的电影。

　　希望顾峰能出演《二零一维度》也是因为顾峰以前在《419》的时候挑战过类似的边缘题材，在《419》电影出来之前，几乎没有投资商看好这部电影。《419》一开始在市场上的定位是一部恶俗无趣的三级片电影，以“一夜情”作为电影的主线本来就落了下乘，电影片名又是赤裸裸的暗示意味“FOR ONE NIGHT”，这部电影的看头大概也就止于三级片的水准了，很多人几乎都是这么个想法，尽管是有支持的声音，但声音实在太小了，压不住主流的排挤，也因而国内很少有影院愿意在公幕放映这样一部电影。然而，《419》在国内市场受阻，却意外的在国外市场受欢迎，在二十届戛纳电影节上获得了最佳男演员，最佳配乐和最佳影片的提名，在国内公映近半年之后，《419》才算是真正受到了它本应该受到的关注，但因为一开始发行在Z国，而也只是提名，不是获奖，等到影片的关注度上来的时候，观众观看《419》的热度却下去了，因而，当年的《419》虽然成功了，但它实际上本应该得到的更多，却也就仅仅止于当年了，仅于“如果当年……”了。

　　而《二零一维度》和《419》的拍摄手法也可以说是有些想通的，《二零一维度》和《419》都是通过大量的心理学表现手法来表现影片，涉及一定的心理学，《419》里的主角涉及里人格的狂乱放纵表人格的克制禁欲之间的矛盾突出，《二零一维度》中主角在自己大脑维度中的世界所创造出来的“他希望看到的”，“记忆如同一张白纸一样”的自己。

　　一部好的电影当然需要一个十分出色的演员，而对于林卜之和萧天来说，或许再也没有一个和顾峰一样承受过来自边缘题材电影的压力，又恰好出演过设计心理学电影，最合适不过的演员了。

　　而顾峰这个演员甚至和角色在一定程度上还具有一定的共同性，顾峰出过车祸，睡了两年的植物人，都有过一同性的恋人，而这种和角色的共同性正是亚文洲一直坚持不想让顾峰出演《二零一维度》的最重要的原因。入戏太深有时候也可以被定义为一种病，演艺圈中因为入戏太深而影响现实生活的例子实在太多了，亚文洲不想让顾峰去冒险，亚文洲知道，顾峰这个人就是那个能入戏的人。

　　顾峰转了转手上的咖啡杯，咖啡里放了太多的方糖，放进咖啡里的糖分已经融不进咖啡里了，顾峰能面不改色的喝下去他面前一整杯的咖啡，嘴角就那么很轻很柔的向上提了提，看得出是在笑，笑了一会儿，又拉平了嘴角，萧天感觉顾峰的眼睛像是还在笑的样子，顾峰说：“我能接这个剧本。”

　　顾峰说得什么话萧天都没听清，萧天知道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傻，本来看起来还有几分精明的人，挺呆的盯着对面的人瞅着，不带眨一下眼睛的，萧天迷迷糊糊地就说了几声，“好。”

　　萧天就想，

　　——这人笑起来怎么就那么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