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髑髅璎珞》青泥

7、九夜节

　　九夜节

　　第一夜，她乘白牛自远方来，他瞧见她，心里迷惑，他觉得她似曾相识，但也不那么肯定。他问她：“你从何方来？”“你是谁？”她很羞涩，并不作答。他大笑，指着身旁岩石说：“你是这石（山）所生的吗？”她的脸红似宝石。而他笑着笑着，也不再笑了。
　　这一夜，杜尔迦被称为山之女Shailaputri。

　　第二夜，她不见了，他去寻她，跑过山谷与接天的峰峦。他见她引火苦行，骨削如柴，心里难过，问她：“为何这样做？”她说：“为了赢得你。”他很莫名：“可我已是你的了。”他说，她却听不见他。末了，风吹醒他，寒冬未离，这一劫的她仍未诞生。
　　这一夜，杜尔迦被称为梵修母Brahmacharini。

　　第三夜，燃起火把，盛装打扮，他带亿万侍从去迎娶她。他手持莲花，额上新月闪闪发亮。夜色深沉，宫殿里黑暗死寂，无人前来迎接。他心里奇怪，问身边人：“新娘在哪里？”人们沉默着。他举起镜子自照，见一美女，手持莲花，额上新月闪闪发亮。
　　这一夜，杜尔迦被称为月铃母Chandraghanta。

　　第四夜，她身怀有孕，但迟迟未见孩子诞生。一亿年过去了，他问她：“孩子何时降生？”而她回答：“我孕育的是你，也就是整个宇宙。它诞生时，我便会死。可你，整个宇宙，也会再次孕育出新的我来。”他问她：“那会是何时发生的事情？”她打了个呵欠。
　　这一夜，杜尔迦被称为热胎母Kushmanda。

　　第五夜，世上有母亲因送孩子上战场而哭，她听到那哭声，便起身，自灰烬中捡起自己长子的骨骸亲吻。那少年便自死亡中光鲜地复活，伏在她脚下。“请佑我得胜。” 她祝福他。清晨，她将他残破尸体从战场上带回，火葬他，等待下一位母亲的哀哭传到她心头。
　　这一夜，杜尔迦被称为战神母Skandamata。

　　第六夜，世间万千妖魔肆虐。她对他说：“等我归来。”在雪山下，她将自己献祭，分割为万千份，生出万千神女去与妖魔战斗。他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为了逃避痛苦，他将她遗忘。多年后他在鲜花盛开的世上巡行，偶尔做梦，梦见浑身鲜红的女人，眼神如云一样。
　　这一夜，杜尔迦被称作迦旃衍尼Katayani。

　　第七夜，宇宙在火焰中坍塌，他在混沌中独自行走，有个黑色的女子走过来，握着他的手。她极可怕，也极美丽。他瞧着她，又认不出她。他问她：“你已吞噬众生。为何要这样做？”她什么也不说，只是看他，笑他，吻他，哭他。虚无之中，唯有时间随毁灭前行。
　　这一夜，杜尔迦被称作时夜Kalaratri。

　　第八夜，世界轮回重生，又有一生主在火前祈祷，求万物之母生为自己女儿。她便化为少女降生，白如茉莉，光耀天地。雪山上有一神祇见那光，心有所动，离了三摩地。众生早知结局，此时齐声笑他：“你的嘴唇开始为她微笑。那末你的眼睛不久就要为她流泪了！”
　　这一夜，杜尔迦被称作皓母Mahagauri。

　　第九夜，这一夜，她被称作予神通母Siddhidatri 。夜色将逝，他刚醒来，她仍酣睡。他看她，知她曾做九夜梦，她于梦中见她成为他，且身在他梦中。他也曾梦九夜，见他成为她，且身在她梦中。他知她仍在他梦中，等他醒来，而他也仍在她梦中，等她醒来。于是，他俯在她耳边，以她九名唤她。
　　山之女，梵修母，月铃母，热胎母，战神母，迦旃衍尼 ，时夜，皓母，予神通母。
　　她在梦中露出微笑。
　　天已破晓。

　　fin

　　注：
　　1.山之女Shailputri ，指帕尔瓦蒂为喜马拉雅山之女，亦名乘牛者；
　　2.梵修母Brahamcharini ，指帕尔瓦蒂为得到湿婆而修苦行，此形态亦为所有信徒的庇佑者；
　　3.月铃母Chandraghanta，指杜尔迦此形态额前有形如铃铛的半月装饰，帕尔瓦蒂与湿婆婚前，以此形态出现，令湿婆领悟何为俊美，并化身“以月为冠者”的王子形态，因此此相可说是湿婆观照自身之镜像；
　　4.热胎母Kushmanda ，取萨克蒂孕育宇宙金胎之意；
　　5.战神母Skandamata ，怀抱六头十二臂的室犍陀；
　　6.迦旃衍尼 Katayani ，为杜尔迦降魔化身，名字得自一仙人，传说此仙人为杜尔迦肉身之父；又一说，此仙人首开祭祀杜尔迦传统。
　　7.时夜Kalaratri ，可怖的化身。
　　8.皓母Mahagauri，最为光耀美丽之慈祥化身。
　　9.予神通母Siddhidatri ，给予力量，至高智慧与醒觉之化身。

作者有话说

　　应和2015年难近母九夜节的脑洞集。九夜节期间每夜祭祀杜尔迦的一种形态，最后一日欢庆她战胜水牛魔之功绩。此文即根据杜尔迦九形态而生的每夜一脑洞。
文中的他和她，可能是湿婆与帕尔瓦蒂，也可能是神我与原质，原人与萨克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