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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整装去虎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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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天行人寥寥,上了雨桥,姬云都收伞,甩了甩水珠。
叶雨初一抬眸就看到对面那头,似乎有俩人站在廊桥题匾下。可能也是躲雨的游客,她心有戚戚然,不免多看了一眼。一下子彻底看清:分明是游客在旁若无人地相拥,抱得很紧,似乎还在亲吻。
卿卿我我,忘乎所以。
可能因为身处苍苍烟雨中,古画一般的小镇里,恋人容易情不自禁。
换做平时笑笑作罢,可叶雨初现在心里有鬼,顿时异样陡生,匆匆避头,只觉心虚又刺眼:刚刚还在臆想姬云都有没有男朋友,猝不及防就撞见一对恋人深情拥吻。
好容易压下去的酸涩,又被勾起来。
哪怕别开脸,她还是管不住这双眼,偷偷用余光又觑了两眼。再瞄旁边的姬云都,人家还在看江面上霏霏细雨,完全没看过来。
叶雨初怔忪:如果姬云都有喜欢的人,是不是也这样?
有一天她看上谁,也会同那人耳鬓厮磨,互相亲吻,给那个人比现在关心朋友热切百倍的温柔、体贴与包容,情意绵绵不觉粘腻,白天牵手拥抱,入夜相拥而眠?
会有那一天么?
为了取悦某个让她沦陷的人。这世上便有了妩媚的,明艳的,娇妍的姬云都……
她控制不住去肖想,明明心头隐隐不甘,可耳根还是渐渐红了。脑海中姬云都的眉眼如同泥塑,任由她随心所欲地想象捏造,风情万种。
她自己想得痴迷,许是心思全放在胡思乱想上,脚步也下意识放慢。
“累了?”姬云都觉她突然走慢,问。
她吓了一跳:“没,怎么会。”
拥吻的画面和刚刚姬云都的侧脸闪现交错,陡然撞上身旁真人夹带询问的目光,幽深如潭,仿佛全程窥探了她羞耻的心思。
想坏事被当场抓了现形,她差点忘记呼吸,心跳飞快,一声尖叫好容易憋回肚子里。姬云都眸光清亮如一面镜子,满满映出的,都是一脸心虚的她。
叶雨初羞惭低头,加快了步伐:“走吧。”——步伐急匆匆赶命似的。
姬云都上下打量她一眼,没说什么。
下了雨桥,姬云都撑开伞,叮嘱道:“慢点,鞋子又要溅湿。”
叶雨初听话地靠近姬云都,两人又无声走了一段。她掀起眼皮儿,瞄到姬云都目不斜视走路,放下心,又斗胆偷偷回头,看来时的方向。
那对情侣还在那里吗?
下雨本就天色灰濛,再加上雨幕斜织阻隔视线,不过走了几十步,回头只能看见雨桥隐约轮廓,那廊檐下拥吻的恋人还教柱子挡了,寻也寻不见。
“看得清么?”
“不太能……”
“要不回去?”
“嗯……”叶雨初一直无意识应着,猛然心头“咯噔”一声反应过来,回头,“啊?”
姬云都眉目沉静,认真看着她:“走回去,看个尽兴。”
叶雨初脸腾地一红,尴尬到口不择言:“不不,别回去!”
“在这儿就好!我在看雨桥呢,看不清才有意境。平时端端正正没意趣。就像……啊就像明代那些文人的审美,带点缺憾才好。花看半开,月赏上弦,美人斜倚……嗯,美人斜倚,斜倚……就是不能太端正,要斜……”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嘴巴无意识地在动。
好容易鼓起勇气抬眼,还是没躲开姬云都一双清明眼,一如既往地清亮,黑白分明的瞳子,映出一个脸色绯红如熟虾的她。
她脑子嗡得一响:“你多斜倚一些,肯定更好看。”
姬云都远山般的黛眉陡然挑高,看叶雨初的目光更加意味深长,明显是听清了。
叶雨初决定闭嘴,再不说半句浑话——真是越慌越乱,越乱越出错,自作自受。
“真不回去?”姬云都嗓音还是清淡的,又问了一次。
她头摇得像拨浪鼓,听到姬云都似轻笑了声,耳根又没骨气红了,烫得她自己都觉难为情。
姬云都却伸手覆住她额头。
“嗯?”
“给你降降温。”姬云都神色认真,一本正经,“这桥很灵,非礼勿视,不能多瞧。瞧多了引火上身,红光满面双耳发烧,胡言乱语,可怕得很。”
叶雨初的脸涨得更红。
“瞧你,便着了道。”姬云都无奈叹气。
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走、走吧。”
等到了楼下,叶雨初想起车里还落下一件外套,便让姬云都先上楼开门,她跑去拿。
惯常检查后备箱,发现一大包中药。
她可算记起这茬,轻轻“啊”了声,眉色懊恼不掩,拿起药包和外套上楼。姬云都开了灯,正靠在书房门框上,手底厚书翻了一页。
她看姬云都注意力全放在书页间,看得津津有味。
“看的什么?你先坐着歇会,我去倒水。”
“不用麻烦,我不渴。”姬云都止了她,曼声道,“闲书罢了,练习之余寻个消遣。”
她心生疑惑,以为自己听错:“……练习?练什么?”
姬云都合上书,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凝视她,眸光清澄如泉,启唇字正腔圆:“斜倚。”
叶雨初:“……”
姬云都看到她手中药包,收起玩笑:“中药?治感冒的?”
她刚想开口说不是给自己的,但一想这几天都没有给她熬药,甚至差点就彻底忘掉,一句“给你开的”就噎在喉咙里。
关心都关心不到点子上,还是不说了罢。
姬云都听不到回答,不再追问,从她手中拿过药包,干脆打开亲自看看。
叶雨初忘了藏,疏忽间任她拿了去。一打开就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气味。
党参。柴胡。白术。黄芪……
她甚至可以把方子信口说出来,精准到哪种药几钱几两。
姬云都阖眸,淡淡的中药味萦绕鼻尖。这是副医治体寒的老药方子——以前苏皓月尚不知情时,也曾拿过同样的中药熬出汤汁。
她犹记得当时一室清苦药味。
上次信口一说,没料到她真的记下。案子忙得生风,还偷空买这一大包。
“成药就可以。”姬云都说得很慢,很慢,“熬这个太折腾。”
“那个效果不好。知道你忙,我还好,有时间熬的,不骗你……怎么就忘了呢。”那厢叶雨初喃喃自语,犹带懊丧,“前天晚上拿的,昨天就该熬的。”
之前在包房里,摸到她手腕,还是冰凉一片——她的体寒到底有多严重?
姬云都面色苍白,把药包裹起来,微微一笑:“早一天晚一天都一样,疗程里不断就无妨。等回来再熬吧。”
叶雨初咬唇:“你还是不要去了,龙屠与我应该也应付得来。好好看病更重要。”
“我说了同去,不会食言。”姬云都微微摇头,凝视她的目光古井无波,“治病最怕心急,不差这几天。难道你打算常住虎峒?”
她忙否认:“才不会。”
姬云都上前帮她检查行李,见差不多齐全,点点头:“那走吧,你们约哪里见?”
*
到汽运站是上午十点,买了票看到龙屠已经在站台等着。小姑娘看到叶雨初身边女人,粗眉毛一飞一飞:“你怎么来了?”
“为什么不能来。”姬云都淡淡回应。
龙屠挠头:“你可是……”瞥了眼旁边的叶雨初,她小心改口,“这事跟你没关系啊!”
“刑警的案子。”姬云都目光沉凝,似要将她看透,“与你巡逻警员关系也不大。”
龙屠咽了口唾沫,摸着鼻头不说话。
叶雨初感觉两人之间关系似有些微妙,姬云都认识龙屠她在录证供时就知道了,但龙屠这反应不正常。她问:“小刀,你不是说不认识季专员么?”
“叶姐,我当时没反应过来你和梁哥说得是她。”龙屠保持一脸无辜,满心以为足以把谎话圆回去,“我俩关系好,我叫多了她小名姬云都,忘了她大名叫专员。”
忘了她大名叫专员……
本应讶异她竟然知道“姬云都”,但注意力全被后面这句吸了去。
大名叫专员。
姬专员?谁会起这样的鬼名字!
叶雨初只觉无力多言,用余光偷偷打量姬云都,发现她神色不变,严肃如常,丝毫没有笑场。
但叶雨初还是有本事,从她寡淡目光里读出深藏的兴味来。
“大名叫专员的人是谁,怎么和你关系好的,我不清楚。兴许你上街喊一喊,看看谁回头,估计就是了。”
龙屠呆了,一脸困惑:“你不是……”
幸好班车已经到了,三人上了车。龙屠坐在前面位置,特地给叶雨初留了位置。可偏偏一胡子拉碴的大叔,背着鼓囊囊的蛇皮口袋,抢在叶雨初之前,一屁股坐在了旁边。抬头很淳朴地冲龙屠咧嘴笑了下。
龙屠:“……”
姬云都走到车厢偏后的位置,和叶雨初并排坐下。
龙屠无限哀怨地瞥了眼姬云都。
叶雨初没把包放上去,她熬了好几夜,早就睡眠不足。
车上无事,正好枕它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