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爱年年》湜沚

16、第十六章

　　商愿觉得电流从她的右手之间一路传导到心脏。热的，酥麻的。

　　她赶紧放开常钦的手，她越在心里叫自己不要脸红，脸上越热。

　　常钦居高临下地看她，像把整个人装进了眼里一般。戏谑地问：“怎么，我手上有刺？”

　　说着，手掌翻开，两根修长有力的手指轻佻地搓了搓。

　　“是有电。”商愿不敢说出口，只在心里悄悄辩驳。

　　她微微抬头，一双杏仁眼在刘海的发梢后面，水光潋滟，语带讽刺：“刺过不少女孩吧？”

　　常钦向前一步：“你是在打听我的感情史吗？”

　　商愿没想到他问得这么直接，加之整个人被他的气息包裹，像掉入了诱惑重重的陷阱里，眼前全是五光十色的泡影。让她几乎想念一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幸好手机震动了。她就捏在手里的手机。她像抓到浮木一样，先冲常钦抱歉一笑，然后点开手机。

　　她的屏幕没贴防窥膜，所以尽管常钦注意不要偷看她的消息，还是瞥见了屏幕上巨大的一个表情包。

　　他几乎从鼻子里哼出来：“乔庭？”

　　商愿点头，自觉有义务向老板汇报她和甲方之间的良好合作关系：“就你上回看见的表情包，深得乔总欢心，但前几天他生气party我没去，说等我忙完了要补上。”

　　她说完，满心期待常钦赞赏她关系协调得不错。谁曾想他突然阴沉了脸色，就像商愿突然欠了他八百万一样。

　　商愿自小不擅长哄人，就沉默地跟在常钦后面，直到回到宿舍楼也一路无话。

　　见常钦要走，她想说点什么留住他，可有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叹口气，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本来挺好的，怎么就生气了呢？

　　她没想到那个结束于沉默的夜晚竟是一段时间里她和常钦唯一的一次见面。

　　傅工回来，生产顺利进行，她不需要再住工厂，回到市区上班。

　　感到焦虑是在商愿回公司一周之后。

　　产品都已经送去封装，交付在即。而她尚未收到人资的正式转岗通知。她的工位仍然在品牌部，兼顾两个部门的工作。

　　李珺不会不要自己过去了吧？不然怎么这么久没动静？

　　她盯着屏幕左右为难，是去人资那边打听打听，还是直接去市场部探探风声？

　　她从工位上起身，打算先上洗手间，再直接去市场部看看。

　　走到大门口时，迎面撞上一个人。

　　商愿惊讶地瞪大眼睛：“傅工？”她下意识地不放心：“不会产品出问题了吧？”

　　傅工其实已经谈完事情，正要出门，就和商愿一道往外走：“没事，都已经送去封装厂了。”

　　他像是有心事，不愿意多说话，到了电梯过道就直接走了。

　　照理说傅工不应该有事情需要过来一趟。

　　她暗自琢磨，不会是要辞职吧？

　　她一进洗手间就看见刘爽正对着镜子补妆。

　　经过英特威的合作，她和刘爽的关系大踏步飞跃。于是大叫一声：“爽姐！”

　　刘爽揉了揉耳朵，啪一声合上粉饼盖，神情诡秘：“你不来，我也正要去找你。”

　　商愿猜测：“有新订单？”

　　刘爽白她一眼：“你怎么这么热爱工作！”她走上前，挽住商愿的胳膊，用力把她往外带：“机密消息，别上了，先跟我走。”

　　商愿跟着刘爽一直走到消防通道的门口，两人合力推开沉重的门，进到安静得有回声的楼梯间。

　　刘爽压低声音告诉她：“傅工也想转岗来市场部。”

　　商愿又诧异，又恍然大悟：“难怪我刚刚碰到他。”说着，面色忧愁。她不清楚市场部有多少空缺，如果傅工想过来是不是就和她的期望的岗位重合了？

　　她满眼问号地看向刘爽，就听刘爽说：“是，就是在和你竞争同一个岗位。”

　　商愿瞬间像掉进了看不见前路的深渊里。围困于看不见却撞不破的玻璃幕墙。

　　虽然她有信心她一定可以在这个岗位上做好，可是她也很清楚地知道她会遇到的偏见，无论她如何努力如何自证都无法攻破。

　　刘爽的话丝毫起不到安慰作用：“李珺这个人，自己是工程师出身，特别认这一点。”

　　她和傅工共事一段时间，是，这个人是懂技术没错，可是他的心思压根不在工作上。

　　商愿忍不住轻蔑地哼一声：“如果真的最后是傅工得了这个位置，只能说明这个公司不行。”

　　她说完，看到刘爽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才后知后觉刚刚的话太直接了，在职场简直授人以柄。

　　她不在乎地笑笑。

　　刘爽还她一个了然的笑容。压低了声音补充：“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还有件事我干脆也跟你说了算了。”

　　商愿大为震惊：“还有什么事？”

　　刘爽低声说：“昨晚傅工在发了一个整个项目进程的复盘，总结了生产过程中光刻机遇到的问题和解决方法。”

　　“我槽，没看出他这么不要脸！”商愿气得飙脏话。

　　“出事的时候他爹的请假躲老远，走前说得好听有事电话联系，呸，打了几天都没人接电话。后来问题怎么解决的？是刘佳戴着VR眼镜跟荷兰那边沟通的，全程都是刘佳处理。跟他有毛关系！”

　　刘爽在旁边用手给她扇风：“你骂起人来也挺凶哈。”

　　商愿深吸一口气：“我得去和李总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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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珺人恰好在办公室里，没想到进来的竟然是商愿。又见她神色不善，便猜到了□□。

　　他仍旧客气地招呼，让商愿坐下。

　　商愿冷静了一下，让语气不要太冲：“主要是想问一下我转岗的事情，还有什么流程需要我配合的吗？”

　　李珺的表情瞬间僵硬。

　　商愿接着补充：“我这边，跟高恒的沟通都比较顺利。最新进展是和乔总约定了本周要拜访他，看是否可以在10cn这个范围内寻找更多的合作机会。”

　　李珺的神情，在听到乔总的名字时显然为之一动。

　　商愿其实在狐假虎威。

　　她是要见乔庭没错，但是跟探讨合作没啥关系。

　　就是乔庭为了感谢她的表情包约了她一起吃饭而已。她是这样计划的，吃饭的过程中还是可以聊聊产品，虽然乔庭这个人好像不太喜欢在私人时间聊工作。

　　李珺笑着称赞：“想法不错。”

　　商愿趁机问：“那请问现在流程走到哪步了呢？毕竟我现在还在品牌部，出去谈合作名不正言不顺。”

　　李珺没有立即回答。

　　商愿不想打哑谜，直接点破：“李总是不是在我和傅工之间犹豫？”

　　她没想到李珺竟然直接承认了这件事，回答得也相当坦诚：“现在的整个经济形势你肯定也清楚，就算我们这个行业，也是今时不同往日。每一个HC放出去都得异常谨慎。我不怀疑你的工作态度。但是有几个问题，我又不得不问。”

　　商愿答：“您问。”

　　“你有对象吗？”

　　羞辱感像一波海浪兜头打向商愿。

　　她咬着牙回答：“没有。”

　　要是下一个还是这样的私人问题，商愿觉得自己就会爆发了。

　　“你如果想结婚不难吧？”

　　商愿控制住自己想骂人的冲动，让自己语气尽量不带任何情绪：“您也问傅工这样的问题吗？”

　　李珺直接给她一个不要太天真的表情：“对男性员工和女性员工我们有不同的考量。”

　　商愿问他：“我能问一下对男性员工的考量是什么吗？”

　　“专业性，工作态度。”

　　“所以不需要考量任何私人问题对吗？”

　　“你不要觉得这是性别歧视。男女本来就不一样，你有你自己的性别优势。”

　　“我真的困惑了，请李总指点一下我在这里的性别优势到底是什么？”

　　李珺连表情都懒得控制，一副商愿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不屑：“我这个人技术出身，我对我的下属的第一要求就是专业性。所以如果让我来决定的话，你从一开始就不会出现在我考虑的名单里。你出现，不过是因为常总推荐了你，说你和高恒那边的关系不错。”

　　商愿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是乔庭推荐的自己吗？

　　是常钦？！

　　她压下私人情绪，尽量客气地向李珺就解释：“您刚刚提到专业性之外，工作态度也很重要。我不想评论任何人，但是一个客观事实就是在高恒的项目中，光刻机出现故障提供，傅工请假在外。整个故障的解决是我协助刘佳完成的。”

　　“我听说了这件事，所以我才犹豫。”李珺想了想，又说：“既然你人在这里，我问你你对10cn的市场怎么看？高恒那边有什么具体的机会，市场上还有哪些公司有潜在机会。”

　　商愿简直心花怒放：“其实我这段时间正在思考这个问题，也写了一篇分析报告，我可以先简要说下结论，回头我把文档发给您。”

　　李珺看了一眼时间：“我马上有个会，你把文档发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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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愿回到工位，把文档发给李珺之后，盘算着这事下周怎么也该有个结论了。

　　想一想，又觉得李珺这个人鸡贼。

　　刚开始说好完成高恒这个单就让她转岗，现在完成了，又要看她对10nm的市场分析。

　　她想起晚上约了乔庭吃饭，也算是市场拓展，于是没到下班时间就开始收拾东西。没想到等电梯时竟然遇到了拉着旅行箱的常钦。

　　两个人一起进了电梯。

　　商愿低着头。太久没见，怪尴尬的。电梯里又没有其他人。商愿更加不自在了。

　　忽然听见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今天怎么走这么早？”

　　商愿揣测这话到底是以老板的口气在责问还是以有点交情的人的身份在好奇。

　　她警告自己不要一厢情愿，于是回答：“约了高恒的乔总谈项目。”

　　说完，她用余光悄悄暼常钦的脸色。

　　常钦正好在看她，两个人的目光撞个正着。

　　电光火石之间，商愿想起李珺说是常钦推荐她成为市场部候选人的。又想起自己之前因为这件事情多番讽刺他。感觉自己像个不知好歹的白痴。

　　她说：“谢谢。”

　　常钦一挑眉，语带诧异：“谢什么？”

　　“市场部这个机会，我才知道是您给的。”

　　常钦却没说话。

　　电梯上的数字落到1，电梯门缓缓打开。

　　商愿正要出去，想了想加一句：“拜拜。”

　　“等等。”常钦说完，直接按了关门。

　　商愿看着电梯门在自己鼻子尖前合上，赶紧后退一步：“怎么了？”

　　常钦冷冷说：“知遇之恩，谢谢就完了？”

　　商愿在心里白他一眼：“我一定努力工作，为公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常钦伸出手，像要敲她的脑门。商愿赶紧抱住头。

　　他却收回手：“请我吃饭。”说完，又补一句：“今晚。”

　　是不是听错了？商愿费解到结巴：“我，我刚刚，说过我……”

　　常钦音调懒懒，仿佛满不在乎：“和乔庭有约嘛，我听见了。”

　　商愿更加不懂常钦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那你还……”

　　常钦突然弯下腰，正对上商愿的眼睛：“对！我就是要现在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