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寻梅》施婉

1、踏雪寻梅

　　他才十来岁，孤儿一个，在街上讨饭的时候被一个老头带走了。带入了深山，老头教他医术，他天资聪颖，学得很快。他对师父心存感激，在深山里的生活自由惬意，使他的性情变得淡泊平和，似乎没有什么能掀起他的心潮。
　　一日，师父没有告诉他理由就让他下山。他十分不解，虽师徒二人相处的时间才短短几年，但感情很好，他舍不得离开。
　　“为什么要我下山呢？”
　　“也该下山去看看了。”师父看他的眼神若有所思。
　　“师父……”他微微皱起眉，想知道缘由。
　　“凌寒独自开。”师父说完，慢慢地离开了他的视线。
　　他琢磨不透，带着疑惑，他下山去了。

　　他在一个镇上开了一间医馆，可是他懂得年纪小，没有人相信他会治病，所以没有人上医馆。他也不急，依旧每天上山采药，然后回来磨药，并不理会别人的眼光。一日，他采药下山，路过一户人家，门口围了好些人，屋内有哭声。原本他不爱管闲事，准备离开时，听到了邻人的议论：原来这家女主人刚刚出生的孩子忽然病重，似乎是快死了。他皱了皱眉，立刻转身，进了那户人家。
　　“让我看看行吗？或许有救。”他开门见山。
　　“你？”男主人一脸不信，但是原本绝望的眼神有了一丝亮光。
　　哎哟，才多大的孩子，也想救人？是呀，好多大夫都说没有救了啊。是呀。就是就是。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谁都不相信他能救人。
　　“真的能行吗？”男主人似乎想试一试。
　　孩子抱来了，他仔细地诊断了一番，思索良久，对男主人说，“我要去找一些草药，不会久的，一个时辰就回来。”言毕，疾步走了出去。
　　果然他在不久之后就回来了，额头上的汗和急促的呼吸说明了他赶的很急。进屋后，立即将草药剁碎，将汁导出，把草药渣敷在孩子的脐上。
　　“明天上午孩子就会醒的。不用担心。”他微微一笑，告辞了。
　　镇上的人很快就都知道了，一个半大的孩子医治小孩的事，真的是令人难以置信。
　　终于到了第二天晌午，孩子真的醒了。于是，他成了全镇的传奇。人们都相信了他真的有很好的医术。
　　但是，他需要的并不是人们的赞扬，他每天都在想师父叫他下山的原因，以及那句“凌寒独自开”，那是说梅花吧。他知道，可是梅花会和他有什么关系呢？思索着，眼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那是——他惊讶极了，在他的医馆门口，分明就有一株梅树。而，这么久了，他竟然都没有在意。
　　“梅花？”他轻轻念着。思绪已经开始乱了。

　　冬天了，很冷，像是要下雪了。他习惯早起，虽冷，也没有在床上多待。早早地开了医馆的门，太阳还没有升起呢，但是有一种反光的亮。
　　“哟！还真的下雪了！”他惊道，难怪那么亮了。
　　“依——呀，依——”轻轻的叫唤声，很细很嫩。在这寂静的早晨，虽然很轻，却足以让他听得一清二楚。
　　“有人？”他自言自语，开始寻找声音的来源。
　　天！是个孩子！他看到了那株梅树下的襁褓，踩着雪，急急地走了过去。
　　真的是个孩子，小脸都冻红了，口中“依依呀呀”地叫。是肚子饿了吧，他猜测着。
　　可是，孩子怎么会在这里？他望了望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轻轻拍着孩子，手指触到了什么东西。他拿出一看，是一张写着生辰八字的纸。他苦笑，怜悯地看着孩子：原来，你被遗弃了。
　　他把孩子抱进了屋，填饱了孩子的肚子。他换尿布时发现原来是个女孩，瞬时感到了棘手，以后孩子大了，他们要以什么关系相称呢？
　　他自嘲地笑笑，“我就当爹好了。古往今来，我算是最小的爹了吧，一个十五岁的爹。”看着她红润润的脸，他又开始想给她取什么名字，“在梅树下发现的，就叫梅好了。”
　　第二天，医馆门口的那株梅树上开满了梅花，芳香扑鼻。

　　“云大夫，快去看看啊！梅儿从树上摔下来了！”来人匆匆忙忙地冲进医馆。
　　“什么？”他一惊，立刻跟着报信的人出去了。
　　“梅儿！”
　　“爹！”一个小女娃脏兮兮的脸上一见到他立即放出了光，即使脸上还有泪珠。
　　他飞奔过去，见她坐在树下，手抚着脚，看来似乎是摔断了，还好没有其他伤，他暗暗松了口气。
　　他心疼地问：“怎么那么不小心呢？才出来多久就把自己弄伤了，又贪玩？”
　　“不是啦爹，我只是看到小鸟从窝里掉下来啊，隔壁大婶家的大狗想叼走呢，我把大狗赶跑，就想把它送回树上就没事了，所以就爬树了啊，谁知道会掉下来了嘛……”她撅起嘴巴，眼泪又下来了。
　　“别哭啊，爹又没有怪你。”他摸摸她的头，笑笑。梅儿就是这样，看不得别人欺负弱小，如此善良，他怎会责怪？只是心疼罢了。
　　“下次要做好事，要小心。来，爹抱你回家。”
　　“嗯——哎哟，好痛！”
　　“没事，爹会小心的。”
　　“是吗？可是好痛，爹，我还能走路吗？”
　　“当然行了，还能上树呢！”
　　“爹——你笑我！”
　　“好好好，不过会有好一阵子你要安分一些了。”
　　“……”
　　他小心翼翼的抱着她，因为来的匆忙，先只好用树枝将她的脚固定，尽量不扯动到。
　　“爹？”
　　“什么事？”
　　“我也学医。可好？”
　　“当然可以啊！”
　　“真的！那我就要拜你为师了！师父师父师父！”
　　“是爹！怎么叫师父呢？”
　　“可是拜师学艺不都要叫师父吗？小豆子去学手艺也是叫那个王老伯叫师父啊？”她的脑袋开始搞不清了。
　　“叫爹一样教你啊，不用拜师自然就不用叫师父了。”
　　“不要，要师徒才可以教学相长啊，我就要叫师父。”她似乎认定了只有叫师父，拜师了，才可以教她，固执起来。
　　“小丫头！”他笑出了声，由她去了。可是心底却升起一种预感，不知是喜是愁，但最终甩开了去，“就依你吧！”
　　“太好了，谢谢师父，谢谢师父！”她变的兴高采烈起来，几乎忘记了脚上的疼痛。

　　梅学的很快，才短短几年，已经将医书读遍，可以判断简单病症了，有时他忙不过来，她也可以帮忙了。读的书越多，使她变的安静多了，不会再紧跟着他叫着“师父师父”，偶尔有问题会拿着医书向他请教。他能感到她的聪慧过人，甚是高兴。
　　梅的心愿是成为一个和他一样出色的大夫，虽然学医的极少女子，也不为世人所普遍认同，她只想成为他的帮手，跟着他解除病人的痛苦。十二岁的年纪，有神而清澈的眼神中有着对此事的坚定。但她不会告诉他的，等到十六岁，她会把她的决定告诉他。她知道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决定，她已经对他有了一份很深的倚赖，在十几年的相处中，他与她之间有了很深的默契，他懂她，她了解他。习惯了彼此的存在。
　　曾有人给他做媒，很好的女儿家，但他都拒绝了。她会好奇，会问他，“为什么不找个师母呢？”他摇摇头，笑着说：“有了师母——那你——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她会更疑惑，师母的存在会和她有什么冲突。追问一句，“有什么关系吗？”
　　“那样我就不能一心对你关心了。”
　　她不懂了，大大的眼睛中是迷茫。
　　岁月流逝，她逐渐明白了，他对她有一种很深的感情，但是是什么感情，她不确定，不敢想。也许只是同情她是个被人遗弃的孤儿。不管怎样，她不会动摇。
　　她长大了，他心里想着。他不露痕迹地避免与她有过分亲密的举动，以前那些轻轻搂者她，抚摸她的头，哄她睡觉的日子都不会再有了。
　　如果，如果她仍旧叫我爹……
　　唉，他叹气，真不该答应她，真不该——下山来。
　　但是，师父却叫他下山看看。
　　“你也该下山了。”
　　难道师父早就预料到了？连梅花的事情都知道？不，不会。还是——此梅非彼梅？难道师父指的就是梅儿？他混乱极了，他好想找师父问明白。

　　梅树又开花了，梅儿总能第一个发觉梅花开放。不管它躲藏在哪个角落，她总能找到它。之后，梅花竞相开放，开得香，开得久。
　　梅花的馥郁香气年年伴着梅长大。终于，梅十六岁了。
　　“梅儿，今天是你的生辰日，这一碗面是我亲手做的。碗底还有一个荷包蛋。快趁热吃。”
　　梅刚走进饭厅就听到了充满笑意的声音。她十分欣喜，今天收到镇上好些人的礼物，小豆子啊，还有隔壁的大婶，还有那个铁匠等等，都没有眼前的他给自己的一碗面令她开心。
　　她走到桌前，坐到那碗面前，热气氤氲着眼，有点想哭。
　　“师父，我有事情想对你说。”她半低着头，不敢看她
　　“什么事？”
　　“我已经成年了。是不是？”
　　“是啊。梅儿可是大姑娘了。”他笑着点头，“还很出众。”
　　“我可以一直陪着师父吗？”他的话音刚落，梅就冲口而出，怕慢了——就再也说不出口。
　　他愣住了，完完全全没有想到梅会有如此想法。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心里涌起的是喜还是悲。他喜欢她，因为她是他养大的，但真的如斯而已；也有一点自私的想法吧！可是这一切，太不合常理了。
　　“梅儿，这句话是不可对一个男子轻易说出口的。太轻率了。”
　　“师父……”
　　“吃面吧。”
　　她看着他走掉，然后，眼泪一滴一滴落入碗中。
　　一层淡淡的忧伤一直罩在梅的身上，她不再对着他甜甜的笑，而是用一种哀伤的眼神望着他。
　　他能感觉到她的悲伤，但是他无力改变。他喜欢她。但她错了，她不该选择他，她应该找更好的。
　　月亮真好，可他的心情不好。站在院子里，他一直在思索梅的事。
　　一件披风轻轻披上了肩，“天冷，师父。小心着凉。”
　　他微微一惊，回头看她，她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着莹莹的光，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诉。但是两人长久站立，始终是默默无语。
　　“你……”梅打破了沉寂。
　　“你若不是我的师父，或者什么都不是，你会让我跟着你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不管怎样，你是我的徒弟，也算是我最亲的人，因为是我抚养你长大，就像是你的父亲，这种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
　　“我可以等啊。”梅上前一步，“要不，有没有可能，两种感情同时存在呢？”
　　“……”他叹气，“回去睡吧！”他迈开步子，先离开了，思绪纷乱。
　　其实，好想抱着她啊，让她的眼睛闪着微笑的光，嘴角溢着幸福的笑。

　　“云大夫啊，这梅姑娘也大了，该找个人家了吧！虽说你们俩是师徒，但年龄上又不太对，孤男寡女的，也总不是那么方便。听说城北有户人家，不错，要不我就给梅姑娘做个媒，牵根红线？”李媒婆趁着抓药的机会，跟着他套起了近乎。他一直微笑听着，并不动声色，末了，他不紧不慢地回道；
　　“多谢李大婶关心了，梅儿暂时还不急着出嫁，等时候到了再让您牵线搭桥。”
　　“哦，呵呵，这梅姑娘可是百里挑一的人儿，我一定找个顶好的来配她！”说着，笑着出了门。
　　梅儿一直在帘后，听着他们的对话，她心中伤心，原来他是要把她嫁掉，只是还没有“时机成熟”。鼻子一酸，眼泪落了下来。
　　她一下子奔向正在整理药柜的他，从背后一把抱住了他，紧紧的，不愿松手。
　　她感到他的身子一僵，双手想要松开她的手，但这只让他搂的更紧。
　　“梅儿，现在是白天，人多，给人看见不好，快松手。”
　　她的脸贴着他的后背，缓缓地轻轻地摇摇头，“不要，不要赶我走。我不嫁，现在不，以后也不。我只要你一个人。”
　　“听话，梅儿，松开。又人进来见着了，对你的闺誉不好。”
　　“不，我再不要放开你，我真的喜欢你，我不要你做师父了，我要叫你云。”她一字一句诉说着她的决心，表示着她的坚定。
　　“梅儿，你听我说……”
　　“云大夫啊，我刚刚忘了和你讨梅姑娘的生辰八字了，云大夫——”
　　李媒婆喳喳乎乎地冲了进来，却瞧见了令她大为惊诧的情景。
　　“云大夫，梅姑娘，你们这是……”
　　他急忙挣脱开梅的手，对李媒婆道：“李大婶，别误会。梅儿是我自小带大了的，受了委屈就这样。您别见怪，还望您别和别人说起，对梅儿不好。”
　　李媒婆狐疑地望了望他，又看了看梅，一脸不信的神情。她不自在地笑笑，“嘿嘿，我——我什么都没有瞧见，没有——”立即出了门。
　　他转过身，严厉地说：“梅儿，你太不懂事了，怎么如此轻易就毁了女儿家的闺誉。”
　　梅委屈极了，泪如雨下，“你不愿意要我就算了，为什么要责备我呢？”
　　他看着她哭着离开，心里有些后悔，他从来没有用那种口气和她说过话。
　　梅儿，对不起。

　　他其实很喜欢梅，十六年的相处，那种感情是很深的，但是就是因为喜欢她，他希望她嫁个好人家。也许与他在一起，志趣相投，但日后梅风华正茂，而自己却开始老了，那种情形，他不敢想。于是，他就不再迟疑。
　　因为，那对梅不公平。

　　近几日，有些不对劲，梅上街时总感觉有人在看她，而且议论着什么。她心里明白，不想去理会。
　　“梅姑娘——”走神间，被一个力道拉向一边，是隔壁的大婶。
　　“大婶，有事吗？”
　　“梅姑娘，有人欺负你，告诉我，大婶替你去教训他！”
　　“没有人欺负我啊？”梅一脸疑惑。
　　“这丫头！这镇上谁不知道云大夫是个善人，收养你，可是居然对你做出那种事！你可是个清白的姑娘，可别……”
　　“大婶！”梅打断她，“不关师父的事，不要乱说。”
　　“姑娘——”
　　“不！是我，不是师父！不要侮辱师父！”她大声说着，甩开手，飞快地跑回医馆。
　　“师父，师父！”刚踏进门，她一下子噤了声。来了好多镇上德高望重的老前辈。
　　那些前辈见梅来了，起了身，对他说道：
　　“云大夫，你自重。我们敬你医术高明，救人胜华佗，但希望不要坏了自己的名声。”说完，离开了。
　　“师父，他们——”梅从他的表情看出来那些人说的话伤了他。她亦从那句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
　　“太过分了！”梅摇头，“师父担心毁了我的名誉，却反是自己！”她忍不住，又哭了，“我想不通，不明白，不明白……”

　　次日，梅没有出现，他以为她心情不好，睡迟了，因此晚些起来，没有在意。但到了正午，梅依旧没有出现。他开始担心，去敲她的房门。
　　“梅儿，你在里面吗？”
　　“梅儿，很晚了，该起来了。”
　　“梅儿？”他预感到不妙，开了门，发现梅并不在。他环顾四周，发现桌上有一张纸。疾步过去：“师父敬启”。
　　“师父：
　　我走了。对不起，我的一时任性害得你被人误解。我不懂，是不是你其实早就知道会有这种事发生才一直阻止我喜欢你。我猜，你心里是有我的。但，也许是我猜错也说不定。不管怎样，我是不会放弃爱你的。
　　这是唯一不让师父为难的办法，前提是我不嫁给别人。所以，再见了，师父。
　　梅亲字”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情，他对自己的心稍一迟疑、犹豫，就这样失去了她。他甚至觉得自己很卑鄙，他内心曾经想过，不想被旁人指指点点，所以硬是拒绝她，一念之差，她竟离去了。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他想到了师父，下定决心，立即动身回山上。
　　到了久违的山中，发现师父居然不在，但好像预知他会来似的，留了一张字条：寻梅。
　　他捏着字条，紧紧盯着那两个字。寻梅，寻梅。我要找她。
　　不顾一切，就算别人看不起他，冷落他，都不顾了。他只想找回他的梅，一起生活了十六年的梅，然后用他一生的时间给她幸福，弥补亏欠她的一切。

　　整整一年了，他都没有停止找寻，但一无所获，梅就像是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又是一个冬天了，梅十七了吧！不知道过的好吗？他想告诉梅，她走后，在他从山上回到医馆时，发现门前那株开满花的梅树，花全都掉落了，似乎是随她而去了。也才发现，自从梅在树下被发现，梅树随着梅的生长而生长，也随着梅的离开而未再开花。梅花的凋谢是否暗示梅伤心欲绝呢？这个想法令他不安，加紧步伐，踏着积雪想前走。
　　他会回原来的小镇，因为她也许会回去。他抱着这个想法，因此常常是去一个地方，再回小镇，再出去找。如此反反复复，又过了三年，梅没有在镇上出现，在其它地方，也遍寻不着。
　　“又下雪了。二十年前，认识了梅；二十年后，梅在哪里呢？”
　　他不气馁，他会一直找下去。在一个小村庄，他四处向人打听。不经意间，他闻到一股香味，熟悉的香味。
　　“梅花！”他惊喜，他去过很多地方，有种过梅花的，但是这里的花香最令他感到熟悉。
　　也许梅就在这里。
　　“梅娘，这棵树上的花多！”
　　“小心摔倒。雪地滑。”
　　久违的声音。但他内心的激动不可言表。他寻找声音的主人，看到树下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熟悉的身段，一定是梅。
　　他走近了一些。看清楚了。终于找到了。
　　“梅娘，有人在看你。”小男孩拉拉她的衣袖。她顺着小男孩所指的方向，看到了他。
　　“师父？！”她脸上充满了惊讶的神情，眼中写着不可思议。
　　“梅儿——”
　　两个人无语站立了好久。
　　“他是你的……”他视线停留在那个小男孩身上。
　　她抚着小男孩的头，笑笑，说：“他是我的义子，叫思澜。”
　　“是么？”她看见他的眼睛中流露出思念的渴望，心里泛起丝丝喜悦。
　　“我去过医馆，三次。可惜你一次都不在。我知道你去找我了，所以我去了第二次，因为我猜你会回去看我是否回去，但是你依旧不在，我对自己说第三次依旧不在的话，我就不再想你了。也许是上天的安排，我们三次都错过了。”
　　“但是我找到你了。”他道。
　　“可我不会跟你走的。你，欠我一次。”
　　“你是要我再找到你一回么？”
　　梅点点头，“但只能是一年时间。”
　　他低头思索，“那时你便不拒绝我了？”
　　“是的。”她顿了顿，“因为我从未放弃爱你。即使，曾经你伤了我拒绝我。所以，这就算是小小的补偿。”
　　“我答应你。”他郑重允诺。
　　梅微笑，带着思澜走了。
　　“梅儿——”他叫道，看到她停下脚步，他笑了：“我也一直都喜欢你，爱你。”
　　嘴角轻轻扬起，惊喜。

　　梅儿又有了小时侯的固执，就像是那时非要改口叫“师父”一样，即使她心中十分欣喜地看到了他找到了她，但却不愿如此轻易跟她走。仍然走到了这一步，之前却因他的忧郁、拒绝频添了许多波折。那么，让他多找一次，未尝不可。可是，她不会让他为难，她会让他无论如何都会找到她。
　　他又一次陷入了漫无目的的找寻之中，他其实没有把握找到她，但他不会放弃，他想梅不会愿意跟一个没有意志力的人。可是又快入冬了，一年期限快到，他没有再看到她的身影。他喘着气，冰冷的空气吸入他的喉，刺激着他。
　　“我从未放弃爱你，即使，曾经你伤了我，拒绝我。”他脑海中一直浮现着梅的这句话，它一直支撑着他，是他找寻的动力。
　　梅会回去吗？他跳出了这个想法。她说她从未放弃，她说她曾回去过，那么她一定还会回去。
　　老天爷——这一次不要再错过了。他的心狂跳起来。
　　日夜兼程，他回到了当初的小镇，在走近熟悉的医馆时，看到了那株梅树，已经开了花，隐隐传来淡淡的香味。
　　这一次，不会再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