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绝恋》良景冰临城下

22、第二十二章 太子死亡之谜(一)

　　公元1424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经过日夜兼程，皇太孙一行终于回到了京城南门，看到了早已在大门处等候的锦衣卫，皇太孙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安全了。
　　虽然太子妃信中没有说明死因，但是这突如其来的太子的死讯，令皇太孙不得不作出种种猜测。
　　如果太子死于非命，那肯定就是有人想图谋不轨。这个人既然敢杀太子，那他就肯定不会放过出门在外的皇太孙，就很有可能会安排人在半路伏击。
　　所幸的是皇太孙一路平安。因为，如果真的有人想害皇太孙，绝对没有人蠢到放着一路上袭击的大好时机不用，而选择在这人潮川流不息的京城南大门，在众多锦衣卫保驾护航的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皇太孙才与一众锦衣卫会合，便听到城门口处一阵喧哗的声音，放眼望去，但见一大群人围在城门处，人群中不时传来女子的声音。
　　“那边发生什么事了？”皇太孙漫不经心地问。
　　“回皇太孙，一名女子吵着要进城却没有令牌，已经闹了好一会儿了。”一个锦衣卫回答道。
　　“令牌？进城还要令牌？”皇太孙又问。
　　锦衣卫:“皇太孙有所不知，各地前来为太子吊丧的人太多，为免发生意外，现在进出京城都要令牌或通文。”
　　“哦！别管它，我们走！”
　　急于了解太子死因的皇太孙无暇理会这些，骑上马带着众人往城里走去，出于警惕与好奇，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他不免往人群中央多看了几眼，却发现了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芙儿？”
　　皇太孙跳下马拨开人群拼命往里挤，李鬼等锦衣卫见状忙上前为他开路。人群迅速让出一条道，却见穆小姐满身泥尘，背对着他，正在哀求城门守卫:“差大哥，麻烦你让我进去好不好？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进城。求求你了，我这儿有首饰，有银票，全给你……”
　　“不行不行！我们这儿有规定，没有令牌和通文谁也不许进城。”守卫看着银票和金灿灿的首饰，岂有不动心之理？心中不免暗骂:这到底是谁家的小姐这么笨？这大庭广众之下谁敢要？
　　“小姐小姐，皇……皇太孙。”与专注哀求守卫的穆小姐不同，一旁的小莲注意到了人群的变化，回过头瞥见了皇太孙，忙扯着穆小姐的衣角，手指向皇太孙喊她。
　　“皇……皇皇……”穆小姐终于转过身，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顿时泪水直流，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看到她沾满尘土，头发凌乱的邋遢样，皇太孙不免一阵心痛，温柔地问道。
　　“你们走后，穆小姐就拉上我，一路抄小路赶过来的，我们……我们都已经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了。”小莲快人快语，替伤心得难以言语的穆小姐回答了。
　　“你怎么这么傻！”皇太孙终于知道她为什么满身泥尘了，终于知道她为什么头发凌乱了，终于知道她为什么在这里苦苦哀求守卫了。心酸的感觉瞬间流遍全身，泪水也不由自由地在眼眶中打转。
　　“放心！我不是来缠着你的，我……”穆小姐泪如雨下，声音哽咽。
　　不在乎这里有多少围观目光，不在乎她的衣裳沾有多少尘土，已经无心在乎所有的一切一切。皇太孙猛冲过去将她紧紧搂住:“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
　　英雄归来，本应万人空巷，锣鼓喧天，列队欢迎。如今，这一切因为太子之死而化为乌有。
　　此时此刻在皇太孙心里，其实根本没有不在乎这些。他站在太子的遗体前，唯一在意的，是太子的死因是否有可疑之处。
　　值得庆幸的是，太子死得很安祥，确实很安祥，嘴角好像还带着笑。对于一个以药当饭，终日躺在病床上的人来说，能够死得如此安祥，也算是一种解脱了！
　　至少皇太孙是这么认为的。
　　这时，太子妃走了过来，说：“午作已经仔细检验过，身上无伤痕，也没有中毒的迹象。你要不要再检查一遍？”
　　“确实不像是中毒，但我要仔细检查过才能确定。”以皇太孙多年的学医经验，任何中毒的迹象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为保险起见，他还是取出一早准备好的工具，从头到脚详详细细，仔仔细细地做了一次检查，然后得出得出了结论。
　　“没有中毒。”皇太孙说出这几个字，一直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如果是被人毒害，必将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撕杀，这是谁也不想发生的事情。
　　“你是否可以确定太子死因无可疑？”太子妃又问，一直绷紧的心也放松了下来。
　　皇太孙皱着眉头，拍了拍额头，说：“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出错，表面看来好像没问题。我也搞不清楚，我现在脑子很乱！但是，绝对没有中毒，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虽然我知道他活得很辛苦，有时候也很希望他死了一了百了，不要留在人间受病痛的折磨。可如今人不在了，脑中却全是他的影子。”几天以来一直紧绷的神经得到放松，太子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得泣不成声。
　　“娘，不要太难过！”皇太孙安慰道：“死亡对他来说，或许是种解脱，只希望他在上面早登极乐。”
　　“你才赶了两天的路，先回去休息吧！养好精神，以后我们家全靠你了！”太子妃用手帕擦了擦眼泪。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他身后的穆小姐和小莲，然而她欲言又止。因为她知道，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何况，堂堂皇太孙身边多一两个女人，也再正常不过了！
　　皇太孙一行人回到住处后，并没有马上休息，而是开起了三人会议。
　　“你觉得怎么样？”各自沉思了很久，终于还是皇太孙打破了沉默，他望向还在沉思中的李鬼。
　　“暂时没发现有可疑之处。”李鬼抬起头。
　　李鬼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办案经验丰富，他都没发现问题，看来是自己多虑了。至于穆小姐的意见……估计问了也白问。于是，皇太孙对他们说：“大家应该都累了，早点休息吧！”
　　皇太孙和李鬼站起来要走。穆小姐却没动，还在思考。突然，一直默不作声的她站了起来，说：“我觉得有问题，非常有问题。”
　　皇太孙盯着她：“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穆小姐：“太子死得太安祥了！实在是太安祥了！”
　　“你什么意思？”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心情，听到这样的话，谁能高兴？皇太孙脸一下子沉了下去。
　　穆小姐：“我没见过太子生前的模样，但是我觉得这其中存在着很大的问题。”
　　看她一本正经，不像是玩笑。皇太孙又问:“什么问题？”
　　穆小姐：“一个长期饱受病痛折磨的人，应该表情痛苦才对。如果是病发而亡，至少不应如此安祥，而且他死的时候你又不在身边，可以说是无子送宗，又怎么能含笑而死？”
　　“你是说其实太子是被人杀死的？我们看到的是假象，是有人故意伪装的？”皇太孙顿然醒悟过来。
　　穆小姐:“我的猜测是这样的，不知道对不对？”
　　“有道理，非常有道理！”皇太孙即刻吩咐李鬼：“马上派人调查清楚太子临死前都接触了什么人。”然后想了想，又说：“今晚太晚了，先休息吧！明天一早你去调查，我去重新检查尸体。”
　　赶了两天的路，大家精神都欠佳，如此状态又怎能把事情办好？
　　第二天一大早，才睡两个时辰的皇太孙检查完尸体回家，发现李鬼已经在等着，而穆小姐则端上了热乎乎的糖水。
　　皇太孙忙问：“你们都没睡？”
　　穆小姐：“我帮不上什么忙，唯有煮点糖水，让你们暖暖身子。”
　　李鬼：“太子含冤而死，没查清真相之前我睡不着。”
　　皇太孙不由一阵感动，强忍着内心的心酸，说：“我刚才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尸体，还是没发现。你那边呢？”
　　李鬼：“我查过了，太子死当天，本来由汉王，赵王和潘公公三人相约一起看望太子。尔后太子叫其他人退下，只留了汉王一人。后来听说他们两个人单独在房间里还争吵了几句，比较激烈！”
　　皇太孙：“知道为什么争吵吗？”
　　李鬼：“没有人听到他们的内容。但有手下向我报告，之前锦衣卫查出赵王在一次围剿中私吞了笔金银财宝，估计与此事有关。”
　　皇太孙：“还有什么吗？”
　　李鬼：“汉王从太子房间出来的时候吩咐下人说太子想休息，不要打扰他。待到够钟喂太子吃药，却发现太子已经死了。”
　　皇太孙：“也就是说最后接触太子的是汉王，最有可疑的也是他。”
　　李鬼：“依我分析，如果太子是被人杀害的，唯一有可能下毒手的人就是汉王。因为排除了事先下毒的可能，就只有他一个人才有作案的时间。可惜苦于无证据显示太子是被杀，也无证据显示是汉王杀人，一切都只是怀疑。在毫无证据之下，又不可能抓汉王问话。而且，很多人甚至太子妃都可以证实，当时是太子要求汉王单独留下，也就是说汉王要杀太子的表面动机并不成立。”
　　皇太孙:“如果汉王真的有心杀太子夺位，他必定会派人在半路暗杀我，阻止我回京才对。这好像也不合常理啊！”
　　李鬼:“我也想不透这一点。”
　　“其实这一点很好解释。”穆小姐又发话了。
　　皇太孙:“哦！说说你的看法。”
　　穆小姐:“问题就出在这个死因上，如果他非常有自信我们找不出太子的真正死因。那么，他根本就没有必要去做那些画蛇添足的事。等太子安然下葬后，他就可以明正言顺地与你竞争太子之位。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一定觉得你没资格跟他争。”
　　“对！”李鬼也不得不佩服穆小姐的聪明:“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太子的真正死因。”
　　皇太孙也很赞同，他低头想了许久，又问李鬼：“午作那边怎么说。”
　　李鬼：“我亲自去问过话，也是毫无发现。”
　　皇太孙：“是没有发现？还是被人收买了？”
　　李鬼：“问话时我有特别留意他的眼神，不像在说谎，应该他也没发现可疑之处。”
　　皇太孙再次陷入沉思中，自言自语地说：“难道就毫无办法了？”
　　“给太子穿寿衣的人呢？可有问过？”穆小姐又开口了，而且句句都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李鬼：“没有，我倒没想到这一层。”
　　“你是怎么办事的？这也能漏掉？马上再去查，我们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皇太孙面露不悦：“是谁负责化殓装？”
　　李鬼：“无虚道长，皇宫的红白喜事全由他一手包办，你应该认识。”
　　皇“认识，逢年过节各种法事都由他主持，皇亲国戚没有不认识他的。”然后他抬起头，发现李鬼好像有话要说，又问：“还有什么事？”
　　李鬼：“我们的人还查到汉王的八个儿子全回京城了，名义上为太子奔丧，以我看是另有图谋。”
　　皇太孙：“会有什么图谋？”
　　李鬼：“如果太子真的是汉王所杀，他必定做贼心虚。他招集所有的儿子回来，一方面是怕皇上发现怪罪他而提前做的准备；另一方面恐怕是为了抢夺太子之位。”
　　皇太孙：“难道他敢造反？”
　　李鬼：“怕只怕狗急了会跳墙。”
　　皇太孙：“看来我们已经深陷水深火热之中了。”
　　李鬼：“如果太子真的是他杀，我们又找不到证据，他日让他当上太子，恐怕我们不会有好日子过，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将我们斩草除根。”
　　皇太孙见他说得在情在理，又一次陷入了沉思当中。李鬼却没有停下来：“汉王势力庞大，耳木众多。不能让他知道我们已经怀疑他，要不然后果将不堪设想。”
　　皇太孙又问：“还有什么吗？”
　　李鬼：“还有就是不知道潘公公是否与他是一伙，如果加上潘公公的东厂，我们要想查案更是难上加难。我们只有锦衣卫，山海关新编的十多万军队又远水救不了近火。”
　　皇太孙：“你有什么办法？”
　　李鬼：“依我看，办法只有两个。第一，尽快找到证据，让皇上知道他的恶行，将他绳之以法。第二，去找赵王帮忙。”
　　皇太孙：“三皇叔？三皇叔与他是亲兄弟，从小感情深厚，会帮我们吗？”
　　李鬼：“严格来说，赵王还算是个深明大义的人，只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应该会帮理不帮亲。况且不久前你才救了他的小妾和龙凤胎，对他有恩。”
　　皇太孙不得不佩服李鬼，在自己休息短短两个时辰之内，不但作了大量调查，还作了如此详细的分析。于是他说：“好，我这就去找三皇叔。只要有一线机会，我也要全力搏一搏！”
　　问题又来了，如何联系赵王呢？汉王耳目四布，如果明目张胆去拜访只怕会打草惊蛇。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马上就给安排了。正在说话间，突闻下人报赵王的管家来访。
　　“三皇叔找我可有什么重要的事？”皇太孙一见到管家就心急地问。
　　管家：“我家老爷想请皇太孙为龙凤胎儿诊病。”
　　“龙凤胎生病了？”送上门的天机，小王爷没作任何考虑，便答道：“好！你回去告诉三皇叔，我随后就到。”
　　“此乃天助我也！”管家脚才踏出大门，皇太孙马上对李鬼安排工作：“我去三皇叔那一趟，你去找无虚道长。我们马上分头行动。”然后顿了顿，转过头问穆小姐：“今天几号？”
　　穆小姐：“十一月二十五。”
　　皇太孙：“二十五？太子是二十号死的，这么快就已经五天了？”
　　穆小姐：“我们在山海关收到消息已经是太子过世的第二天，赶路又两天，昨晚到京城，连今天刚好五天。怎么啦？”
　　皇太孙：“按照习俗，太子头七就要封棺下葬，只剩下短短两天了，我们一定要和时间赛跑，把真相找出来。否则，封了棺后恐怕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