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为剑》隐玉

19、雪山

　　天下第一是个很有水分的名头。
　　何况，我并未完全赢了叶孤城。

　　有些人不以剑术为专，更喜欢用内力，故未被列入剑术前五。给他们一把剑，也许不比顶尖的剑客差。
　　比如老爹。
　　世界上还有一些人，剑术高超，却不热衷与人比试；又或者，见过他们剑术的人都死了。
　　比如我早逝的母亲。
　　这些都是圣母之水峰上面的两位剑客告诉我的。
　　一位枯瘦惨白，自称短剑。
　　一位红膛黑脸，自称长剑。
　　为了剑道，他们连名字也舍了。
　　老爹当年为了“拐骗”母亲，混到雪山上装模作样地练剑，学到一半滚下山跑西域一统江湖，用母亲和自己的名字各取一字自创冰玉玄元功，走上以气驭剑的“邪路”。母亲逝世后，再没碰过剑。
　　种种离经叛道的行为，在两位剑客看来是三心两意，对剑不诚。此等行径该被狠狠唾弃，再踩上一脚狠狠碾一碾：天资是上天的礼物，太多的人没有上天厚爱，不得不用漫长的光阴打磨身体和灵魂。偏偏有人天赋绝顶，却暴殄天物，怎能不让他们心生不满。

　　圣母之水峰是我的第二个修行之地：生生灭灭，漫天飞雪；断崖辟刃，天意如刀。
　　比起此处，万梅山庄太秀气了，不够高，不够冷，不够静，不够残酷。
　　“你来了。”长剑大笑，扬剑指着我，“你两年前就该来。”
　　“你本不该来。”短剑冷冷道，盯着另一位来客。
　　老爹脸上依然高深莫测的微笑，看不出情绪。
　　他杀人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
　　长剑摇头笑道：“玉教主当世枭雄，心法无双。天下绝顶剑客的比试，自然想来看一看。”
　　“哼，关心儿子居多。”短剑冷冷道：“他不是剑客，怎懂你我之道。”
　　他们之间大概还有其他的爱恨情仇，我不是很清楚。不管如何，这两位剑客将是我的对手。我不希望其他人横插一手。
　　哪怕死的人是我。
　　雪粒打在脸上，肃杀的冷。
　　我缓缓抽出手中剑。
　　老爹看了我一眼。
　　他的身影雪一样散开，雾一般化去，他所站立的地方重归白茫茫一片。
　　我和两位剑客都知道，他没有离开。
　　短剑不再理会。

　　两位剑客与我对战，我们彼此熟知对方。
　　他们此生心愿是创造没有破绽的剑法。
　　优于防御，必短于攻击；追求速度，就要减少距离。长兵器易被截断，短兵器易被反杀。
　　一个人的剑不可能同时做到滴水不漏和一往无前，但是两个人可以。
　　他们合作，便是没有破绽的剑法。
　　长剑继续道：“从你学剑起，我就是知道有这么一天！”
　　短剑冷冷道：“你输了无数次，总要赢一回。”
　　长剑：“紫禁一役你已有突破，此番我们不会留情。”
　　短剑：“继续输下去，你会死。”
　　长剑：“请！”
　　短剑：“请。”
　　两位剑客随便一个挑出来都是当世顶尖，现在他们一齐横剑对我。
　　他们眼中没有仇恨，唯有烈烈战火。
　　他们等这一天等的太久。

　　快与慢，进攻与防守，锐利与浑厚。矛盾的剑与和谐的人，织成密密的网。
　　无法想象没有破绽的剑术是什么样。
　　独孤一鹤的剑法有破绽，他用磅礴的内力支撑起随时反击的能力，一旦内力松懈，就死在了我的剑下。
　　叶孤城的剑法有破绽，破绽在太过完美。因为完美，苛求至高的力量、无暇的心境。然而人毕竟不是神，不可能时时刻刻高蹈无瑕。衰落是人生的必然。
　　我的剑法有破绽。厮杀对战中练出来的杀人的剑，踩着对手的破绽不断进步，无向，无形，无迹，曝露要害，有进无退，处处皆是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