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含墅

3、叁

　　街上人很多，但他们仍是在拥挤的街道上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那家小吃店。
　　里面人并不多，冷冷清清。
　　“唔……今天该买……”
　　镜音连正纠结地扳着手指，镜音铃忿忿地打断：“买两份沙冰就好了啊，小气鬼！”说罢还对他做了个鬼脸。
　　“好吧好吧……”脸上摆出“无奈”的神色，心底却扬起一个宠溺的微笑，似有暖流划过。小小的私心——他不过是想多看看她毫不掩饰的喜怒哀乐，多听听她似嗔非嗔的调笑口吻。
　　回过神来，他已经捧着两碗沙冰走了出来，镜音铃捧过橘子冰，舀了一大勺送入嘴中。
　　她知道冷，却不知平日里甜蜜的橘子冰在今日能这般冷，冷得惊心。
　　冻得连话都说不出，连眼泪都要掉下来。
　　冰凉且苦涩，一直痛到心里，却还要露出满足的微笑，因为他看着。
　　就像明明难过得要死，却仍要摆出期待的神色，因为他看着。
　　只是不想让他担心。
　　沉默了许久，镜音连才发话：“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镜音铃顿了一下，又塞了一口橘子冰，含糊地说，“可能不会回来了。”
　　镜音连默然。
　　他们就这样沉默地走着，分明热闹的街市仿佛突然变得寂静了，连空气都变得黏稠、胶着。
　　连呼吸都困难。
　　大概走了很久——抑或也没有多久，他们终于停下。
　　停在一座小小的居民楼前。
　　说不上多特别，平凡、随处可见，简朴得有些过分。空气中弥漫着喷香的饭菜的味道，又夹杂着一点青草湿润的芬芳。
　　春末夏初，独特的安宁。
　　这是她的家。
　　“你去了北海道，大概会寂寞的吧？”像你这样习惯了热闹的人，大概会难过的吧？
　　他的双手瑟缩了一下，香蕉冰将他的手冻得通红——如今却已半化成了水。
　　镜音铃不答，只是看着他手中分毫未动的“冰镇香蕉汁”，不满地撅起嘴：“哎呀，连你好浪费啊，快点吃啦！”说着，她舀了一勺香蕉冰凑到他嘴边。冰凉的勺抵在他唇边，带着丝丝凉凉的甜。
　　他别过了头，怎么也不肯吃。
　　尴尬的沉默过后，她哽咽着，眼眶微微地红了，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直直地传到他心里。
　　“连……”
　　只这一声，那般轻软，那般婉转，带着少女特有的芬芳和因悲伤而带上的鼻音，将他心里名为“克制”的堤坝摧毁。
　　镜音连扔下手中的沙冰，在沉闷的塑料落地声，还有液体泼洒声中，他按住了她的肩，径自吻上了她的唇。
　　只是安静的相触，便有一股浅浅的橘子香扑面而来，双唇相接处柔软而炽热，带着些微微的湿润，他蹙眉，闭上眼，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揽住她的腰。
　　镜音铃终于落下泪来，湿湿凉凉地在脸上流动，流进嘴里，冰冷却也炽热，又咸又涩，连心都痛到麻木。她抬起手搂住他的脖颈，将彼此的身体紧密贴合。
　　他吮了吮她的唇瓣，又伸出舌探入她口中，橘子冰的香甜刺激着他的味蕾，似火，将他不多的隐忍完全焚尽。
　　全身都燃烧起来。
　　倾倒在地上的水果冰在夕阳下泛着晶亮的光泽，夕阳下，金橙色的落晖将他们的脸染上一层绯红与疯狂。
　　什么社会原则 ，什么道德伦常，他统统不要。这一刻，他只要她，也只有她。
　　他将她抵在街角的墙壁上，冰冷的墙已被阳光晒得微暖，镜音铃靠在墙上，双手扣着他的肩膀，生涩地回应他的吻。
　　这一吻，叩齿缠舌，没有任何技巧，有的，只是发自内心的温柔与怜惜。
　　这一刻，他们唇齿相交；这一刻，他们抵死缠绵；这一刻，他们紧紧相拥，如涸辙之鲋相濡以沫。
　　只因明日的相逢遥遥无期。
　　她哭，他也哭。
　　饶是如此，那日以后，镜音铃果然再没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