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第 19 章 ...
-
于是乎宫中开始忙了起来,一来为了春耕之日备马备料,二来也是为着我的封后大典。
这时候我才开始真真切切的想到,非要与玄元一刀两断不可。
宫女们送来的凤冠霞帔让我从玄元给的幸福云端中掉下来,让我清清楚楚的明白,只有君卿才是我的宿命。
无人逃的过宿命。
最后一次与玄元见面之时,我一直站在校练场上看着玄元美好的身姿,看他衣襟半敞,露出结实的胸膛,看他挽雕弓如满月,嘴角敛着意气风发的笑意。
他一连射出了三支箭,每一发都正中靶心,阿烈在一旁兴奋的叫好。
“近来你似是忙的很嘛。”玄元接过我手中的绸巾,优雅的拭着额角的汗珠。
“要试试君卿备下的锦袍嫁衣。”
玄元脸上的笑倏的便僵住了,这般突兀的瞧着我,倒让我十分不舒服。
不过此番我是王八吃了秤砣,任玄元再怎么让我心痛也不会改的。
“所以日后我们还是莫要见面了,省的给两人都添了麻烦。”
“好啊。”玄元的表情很快又恢复如常,甚至比方才要来的更灿烂些,如同霞光般耀目。
听了他的话,我心下里有些难过。难不成我还奢望着玄元要为了我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成?
若是他真的与我杠上了,怕我也是斗不过他的,我的心比他的软,我没法儿让他比我还难过。
只是他这般无情让我的理直气壮瞬间泄了底儿。
也是,一直以来都是我自作多情。
想我大器晚成,老大一把年纪了才初次怀春,偏生碰上了玄元这个老油条,也该是我倒霉。
看来以后还是得安守本分的好。
春耕之日,君卿带着皇亲国戚、后宫妃嫔、文武百官,去京城郊外的田畻之上举行春耕大典。
我亦步亦趋的跟在君卿后头。
因着我第一次瞧见这么一大片板着脸又无趣的凡人,心里头着实有些害怕。
我看见了进宫之前便遇到过的那个张大人,他显然也瞧见我了,骇得脸色青紫,鱼泡眼都瞪的凸了出来,然后慌慌张张的拉过近旁一个面目同样猥琐的老头儿。
耳语了一阵子,那老头也惊悚的抬头来张望着我,见我也在瞧他们,便大惊,哆哆嗦嗦的低下了头。
其实我本意不在瞧这两个怪异的老头子,玄元可要比他们美得多。
我心下既渴盼着他来,又担心撞见他与阿烈卿卿我我,可是犹疑得很。
“你在看什么?”君卿拉起了我的手,见我心不在焉状,便以为我被吓着了,伸手来探我的额头。
“没。我看琉璃挺着个大肚子,就只有一个婢子扶着,怪可怜的。”
我把目光从找寻玄元的晕头转向里抽出,瞥见了站在太后身边的琉璃。
君卿皱了皱眉头:“你还想着她做什么。”
话虽如此,可他还是挥手吩咐手下的两个婢子去帮忙服侍琉璃。
不是因着他对琉璃仍心存一丝丝眷恋,我明白的,除了我君卿不会在意任何人的感受,只因为他不想让我对旁人念念不忘,不想让我对旁人有异样的感情,即使是同情也不行。
君卿带领着百官去田畻之上耕种,而我则得跟在太后后头采桑。
临别前君卿为我安排下了两个影卫——那本是他的贴身侍卫。
我只觉得这是多此一举,只会让太后觉得我恃宠而娇。
我丝毫不避讳自己是个圆滑之人,圆滑是好事,因为卑微所以才要左右逢源。
我与琉璃并排行着,这种场面她经历过多次,手熟的很。
可我却是笨手笨脚,一看便是未做过事的样子。原本我做人之时便因着傻被人看做无用,我不辩驳也乐得清闲,上了天以后更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可见,我不会是合格的儿媳妇儿。
“你何必这般倔着。”
琉璃白了我一眼,不答我的话。
“到忘忧山上修养些时日,我让那儿的地仙给你通融通融,可保你们母子平安哪。”
我苦口婆心的劝着。我自认为是个心地善良以德报怨之人,再说琉璃与我也无甚深仇大恨,不过是她想杀我罢了。
琉璃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抚了抚微凸的小腹。
我瞧准了她抚的地儿,下次演戏的时候可劲学着不出纰漏。
“我离不了君卿的,一刻也不行。”
我看见她的花钿在春光沐浴下温柔的闪耀。其实除了娇媚,她还自有一番女子的温存。
只不过那温存不是对着我的。再次抬眼瞧我的时候,琉璃的面皮子凶得很。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又恶狠狠的扔了下去。
“离了他我便是在受千刀万剐。我与君卿才是夫妻,我二人同患难共甘苦才有今日,你算个什么东西。”
陆随云算个什么东西?
陆随云根本就不是个东西。
若不是倚仗着月老,我都不知自己会被塞到轮回的哪个夹缝里去。
若无那些个因缘际会,或许我现在便是鳖是熊。
天道他老人家再不济再糊涂。也不至于让君卿去与一只鳖就姻缘吧。
我没法儿把琉璃的话给接下去,便闷头采桑,做出老实本分的样子来。
再抬头,却发现周遭的人都不见了踪影,举目远眺,这偌大的田畻之上却是一个人也没有,连方才不远处君卿他们耕作时的嘈杂声也瞬间沉寂了下来。
略微思索了一阵子,我便知道我着了障了。
人烟稀少的地方大都是鬼市,现下虽然是青天白日,可还有几只零散的孤魂野鬼在外飘荡着。
哪个小鬼竟这般胆大,打墙竟打到我面前来了。
我刚想召此处的土地出来,突然看见脚下冒出了个人头,吓得花容失色花枝乱颤。
“小仙拜见月老。”那人从土里钻了出来,整了整衣服,冲我恭恭敬敬的做了一个揖。
见他这般恭敬,虽则口中喊的是月老,可我也得做出些样子来,连忙收了方才的畏畏缩缩。
我抬眼瞧着他,他身着一件灰色布袍,柔顺的长发用黑巾包住遮住了前额。
看来他成仙之时还未到弱冠之年。
他的面庞略显稚气可也有棱有角,五官轮廓都是未开化的模样,让人心觉他再长大些便该是个怎样惊为天人的面容。
见我在打量他,他还冲我腼腆的笑了笑,微黑的肤色透出漂亮的棕红。
好吧,我承认他还挺俊俏的,若是年纪再大些……其实我也无甚非分之想,毕竟再怎么好看也不及玄元半分。
“小仙兰笙,是白起村外方圆五里地的土地神。”
白起村?我脚下的这块地并不叫白起村啊。
这里是京地腹里,不可能冠个村的名字。
“便是那夜的破道观,你们栖居的地方。”兰笙见我锁着眉头想,便知我已记不大清楚了,好意提醒道。
我恍然大悟,原是那儿啊,若不是他提起,我都快记不起来了,多久之前的事儿了。
那兰笙扑闪着眼睛瞧着我,我忽的觉着自己这般哄他于心有愧。
“我不是月老。”
“不,你是。”小地仙一本正经的纠正我,还从袖中掏出了一截红线,“您还为小仙牵过红线。”
我更加莫名其妙了,我何时认识个什么叫兰笙的地仙,什么红笙黄笙我也没遇见过。
我认识的土地大都长得歪瓜裂枣的,全无一副正经人样,若是真的与他有过交集,我该记得清楚才对。
“那日我察觉到地头上笼着很浓的仙气,便要出来查探情况,”见我仍是一脸迷茫的模样,兰笙开始为我解释事情的缘由,“未能探出地面来,便有一截红线落到了我的手里。”
原是如此,看来那日我不知觉中丢了一根红线,恰好落入了他的手中。
想必这兰笙是要我来系上红线的另一半儿的。这好办,宫中美艳女子遍地是,随便挑一个也该让他满意了。
“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子?”
“不是的。”兰笙看我已大懂他的意思,不自由的绽开了嘴角,“我握着这根红线的时候便知晓,我此生要找到一名叫孟连烈的女子,让她做我的心上人。”
阿烈?!我方才忆起那日我犯的糊涂罪,阿烈的红线还未给玄元绑上我便跑开了,该是到了这地仙手中。哎哟,这下可如何才好!
那小地仙仍是不明就理,一板一眼的同我杠条件。
“我已知晓那孟连烈就在玄武皇宫内,可皇宫龙气太盛,况且宫门上的那头獬豸也不肯放我过去。”他扯着我的裙角仰头看我,那模样确实可怜兮兮的,“恳请大仙渡我入宫,好去了却这段姻缘。”
我今儿个才深深体会到月老被我拖拽的滋味,如今我恨不得一脚踢开那小子。
弄丢了阿烈的红线本就是大过,既然我铁了心要让此事回到天道的安排中去,便不会让这小子来搅了我的局。
再说阿烈心里已然有了玄元。姜还是老的辣,以玄元媚人的本事,兰笙是永远没法儿取代他,获得在阿烈心中的一席之地的。
与其后来让事态逾来逾严重,还不如就此打住,让两个不相干的人,便这般一直不相干下去。
“我也没法儿,那獬豸与我有仇,每每见着我都要啐唾沫。”
这话说的不假。我与宫女太监们斗棋之时,常请别曲直正是非的神兽獬豸来评,可往往总是我悔棋。
那卷毛儿狗觉着与我同流合污有损了它的清誉,因而遇见我时啐一口唾沫,以表示同我划清界限。
但只要一开棋局,它便又涎着脸凑上来非要与我赌一场。
“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总之你今儿个是走不出这地儿了。”兰笙见我婆婆妈妈的,赌气似的往地上一坐,叉着手。
我心里一惊,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墙是你打的?”
兰笙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我才不使这下三滥的手段。”
“方才我跟在你后头想寻个机会同你讲话来着,突然便被一个女子下了结界困在此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