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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五十四章 梦魇 ...

  •   清晨,寒意逼人。苍翠的竹林里,一座坟茔茕茕孑立,蓝色衣裳的女子跪于坟前,低垂着眼帘,看不出情绪。
      旁边,黑衣的男子静静伫立,仿佛守护的神祇,屹立不倒。
      跪了一会,女子起身回转,男子沉默地与她并肩而行。恍惚间,好似一对结伴回家的恋人。
      回到木屋,女子走进了厨房,不大一会,袅袅炊烟自烟囱冒出,飘荡在木屋上空,不断变换着形状,好似一幅幅抽象的画作。
      厨房门外,冥夜注视着在里面忙碌得身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为何一直看着我?”女子头也不回地问道。那目光,让她不舒服。
      “你……怎么总是带着面纱?”虽然相处不过几天,但他发现她不管什么时候,脸上都罩着那淡蓝色的面纱,即便吃饭也是掀起小小一角,只露出光洁的下巴和朱唇。
      “身为护卫,难道不知不当问的别问吗?”女子利索地动作一顿,很快又恢复了忙碌。
      “你不是我的主子,琉心姑娘。”在她师父的墓碑上看见的。初见到这个名字,他想,能配得上这样名字的人,一定是拥有琉璃般玲珑剔透的心。
      “但我可以拒绝回答。”回头,冷冷地看他一眼,不再说话。
      夜半,繁星满天,弯弯的上峨眉月高高挂在山尖,银亮的光华洒满山谷,给所有一切都披上了梦幻的轻纱。淡淡的薄雾袅袅娜娜,半遮半掩着静谧景色。
      呼,急速飞掠时带动的风声,一条黑影穿梭在树林间,极快地往山谷深处而去,不消片刻,已站在了波光粼粼的湖边。借着月光,可以看见他身上狰狞的伤口和干涸的血迹,颇有些胆战心惊。
      柴门“吱呀”一声开了,冥夜出现在眼前。晕黄温暖的烛光倾斜出来,在木梯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怎么就你一个人?”在看到下面的人后很明显地感觉到他楞了一下。
      那人身体忽然一颤,蓦然跪倒在地,双手举过头顶,一大把药草奉于他面前,“这是教主命我带回来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稳。
      冥夜背着烛光,看不清表情,“教主呢?怎么没有回来?”
      琉心听见动静也走了出来,见草药已经采到便去接了过来。往回走时,她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我们采药时遇到了狼群,教主为了药不被狼群毁了,便扑上去采,结果……”
      琉心脚步一顿,惊愕地瞪大了眼。
      “就你一个活着?”冥夜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是。”
      “我知道了,你下去疗伤吧。”淡淡的口气。
      “等一下,”琉心忽然开口了,“你伤得不轻,跟我来拿些药吧。虽然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却也比一般的要强。”
      那人看了冥夜一眼,见其点头,才跟琉心去了。
      冥夜抬头看着天上的皓月,神情变幻莫测。
      你可真守时啊,说是三天,还当真办到了。不过,晚一、两天也没事,琉心不是说了,帮你拖几天吗?可是,如今人有救了,你呢?
      天蒙蒙亮,笼罩在山间的雾气还没有散去,所有的一切看上去欲遮还露,颇有几分意境。
      木屋里,冥夜扶起慕尘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琉心坐在对面,舀起一勺汤药。冥夜捏着慕尘言两腮,使其嘴巴张开,好让琉心能够顺利地把药喂进他嘴里,然后再使他咽下去。就像这几天喂他吃饭、喝水一样。
      俩人间已有了默契,不消一会儿,便把药喂完了。
      “他什么时候能醒?”把慕尘言放下,冥夜问道。
      “这才是第一次药,今天还要再喝两次。明天应该能恢复些许意识,不过不会醒来,要清醒就到后天去了。”再是医术高超,吃药治病总要有个过程,更何况他还伤的那么严重。若是立竿见影,那就不是大夫,而是神仙了。
      “那我明天再走。”不是担心慕尘言,他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死是活也与他无关。只是因为琉心一个人没办法。
      “哦。”淡淡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不多问,不好奇。
      冥夜见对方这般冷淡得态度,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既然箫弄弦死了,那他也没有必要继续待在这里。不过夜莺教现下群龙无首,江湖上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在得知消息后一定会来围剿,毕竟没人会放过这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这下可热闹了。
      飞角重檐的亭子,四面挂着轻盈的白纱,袅袅娜娜。哀怨的琴音自里面幽幽飘出,更添秋日愁绪,寂寥萧索。
      各种在深秋依然苍翠的绿植种满园子,其间点缀着盛开的花朵,俨然一副春天生机勃勃的景象。甫一见到,倒教人产生了进入春天地错觉,但那琴音,却让人倍添伤感。
      “宫主。”一名粉衣女子匆匆走来。
      “什么事?”珠落玉盘般的女声,动听却也冷冽,好似冬日最寒冷的坚冰。
      “刚刚飞花护法传来消息,说夜莺教教主死了。”
      “铮!”琴声忽停,原来是绷断了琴弦,“拿来我看!”女子的声音依然冰冷而没有感情,只是眼眸里却闪过一抹微不可见地诧异。
      粉衣女子赶紧把纸条呈了上去。
      寥寥几行,女子却看了半晌,末了,她忽然冷冷一笑:“哼,箫弄弦,你未免也太小看我秋槿了。既然如此,那我就陪你玩一玩!”五指收拢,脆弱的纸张被捏成了一团。
      云霞谷。
      阳光透过窗棂撒进室内,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无数尘粒在光柱中起舞,金光闪闪,好不漂亮。
      慢慢地,它移到了慕尘言脸上,好像被神祇眷顾的人类,沐浴着太阳的光辉,神圣不容亵渎。只是他的眉头却紧皱着,好像在忍受什么痛苦,又或者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湛蓝的天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晴朗的好似孩童的世界,没有一丝烦恼,没有半点阴霾,永远都是那么澄澈,纯净,美好,让人无法去破坏,不忍心去摧毁。
      花园里,两个精致如瓷娃娃般的孩子嘻闹玩闹着。女孩追逐着前面的男孩,小小的身子摇摇晃晃,步履蹒跚,仿佛随时都会摔倒。但即便如此,她也依然执着地追逐着前面的男孩,口中发出软软糯糯的呼喊:“哥哥,哥哥等等我,把花花还给嫣儿……”稚嫩的童音带着不加掩饰地急切。
      “你追到我我就给你!”男孩回头得意的笑着,扬了扬手中开得正艳的红色牡丹花。
      “又在欺负妹妹?”一个浑厚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伴随着声音,一对中年夫妇出现在了花园里。
      男孩急忙止住了脚步,规规矩矩地走到了中年夫妇面前,怯怯地看了一眼男人,“爹爹……”声音细若蚊呐,随后又对着妇人低低喊了一声:“娘亲。”
      “把花还给你妹妹。”男人沉声道,严肃的样子让男孩浑身一颤,有些惧怕。
      男孩闻言把花递给了才刚刚跑过来,仍气喘吁吁的女孩,接着又抬头偷偷看了一眼父亲,双手搅着衣摆,看上去非常忐忑不安。
      “你瞧你都多大年纪了,还是这样,别吓着孩子。”风韵犹存的妇人嗔怪地瞪了一眼丈夫,蹲下身把男孩拉到自己面前,爱怜地用手帕擦着男孩满是汗水的脸庞,“满头大汗的,也不知道歇歇。玩累了吧?以后不要欺负妹妹了,知道吗?”
      男孩见状露出了甜甜的笑容:“烨儿不累!烨儿知道了!”
      “哼,娘亲就知道疼哥哥,不疼嫣儿了!”一边的女孩却不高兴了,嘟起了粉嫩嫩的小嘴,把头偏向了一边。
      妇人忍不住笑了,把女孩也拉到了面前,将两个孩子一起搂在了怀里,“娘亲爱嫣儿,也爱嫣儿的哥哥。你们都是娘亲的心肝儿,娘亲怎么会不疼你们呢?”
      两个孩子闻言都开心地笑了,站在妇人身后的中年男人也露出了笑容。
      突然,场景变幻了,所有的美好被火光、鲜血、惨叫以及狰狞的面容所代替。男孩转眼已变成了十三、四岁的少年。
      他站在大门前,火光充斥了他的视线,呆呆地看着眼前正在被火光吞噬的家,不知所措。
      忽然,他想起了妹妹,爹爹还有娘亲。
      巨大地恐惧占据了他的心,他跌跌撞撞地跑了进去,满面惶恐。
      看着四周的尸体,他的心剧烈跳动着。突然,急切而又零乱的脚步在大厅前骤然停下。他瞪大了双眼,看着一把插入他父亲胸口的剑被毫不犹豫地拔了出来,猩红的血液随着拔出得利刃飞溅而起,在他的眼中无限放大,飘洒在空中。
      仿佛被施了法术,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那么缓慢,却又异常鲜明。
      父母的尸体静静地躺在火光中,妹妹浑身是血,蜷缩在角落里,不知是死是活。眼前,掠过得是昔日相处的日子,那般美好,那般快乐,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地笑容,而不是像如今这样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成为一具具尸体。
      “爹!娘!妹妹!”他冲了进去,扶起了娘亲,触手所及却是一片粘稠,沾满了他的手心。
      他摇晃着父亲的身体,希望得到一丝回应,但除了流淌的鲜血,再没有一样会动的东西出现在他眼中。他绝望地流下了眼泪,连一开始地恐惧都烟消云散,但是——
      “没想到你竟然回来了。这可是你自己来送死的,不能怪我。”所有的魅惑在此刻都变成了狰狞,曾经温柔注视他的双眼被杀意充斥。仿佛来自地狱的魔鬼,吞噬一切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生命。
      他楞楞地看着对方,沾满鲜血的利刃朝自己劈来,那般陌生而狰狞的模样仿佛变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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