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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谣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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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小雪不防他忽然醒来,手上一颤,手巾就落在了杨硕脸上。
杨硕只觉眼前一黑,一块湿布盖在了脸上,一惊之下正要抬手,却觉两条胳膊酸疼难耐,竟使不上半分力道。他又惊又痛,不觉呻|吟出声。恰在此时,那块手巾被人拿起,只听一道娇嫩声音响起:“对不住,我手滑了。你伤势未愈,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杨硕闻声望去,却见一张巴掌大的小圆脸映入眼中,竟是一名豆蔻少女。只见她明眸如水,肌肤雪腻,樱唇含笑,虽身量未足,那娟秀之色已然难掩,只是一头秀发竟是白色的,未免令人惊异。然而杨硕常年跟随宇文拓左右,倒也不以为异,只是于自身处境,不免有几分疑问。于小雪见他醒来,取了手巾,在他额上细汗尽擦了去,又看他口唇焦裂,遂走去倒了一盏温水过来,送到杨硕口边。杨硕也当真渴了,便就着她的手吃了大半盏,这才亚着喉咙问道:“多谢姑娘照料,请问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是因何到此的?”于小雪见问,只笑道:“这儿是月河村,此处是间客栈。公子为毒兽所伤,又中了毒,故此昏迷不醒。是与你一道的宇文公子送你来的。”说着,略停了停又道:“杨公子睡了一日夜,这会儿想必是饿了。我去将饭取来,公子有话待吃了饭再问罢。”语毕,她端起水盆,转身出门去了。
杨硕躺在床上,四下打量了一番,见这屋子家什铺陈,倒是乡间野店常见之景。他只记得先前于山林之中,不慎误入蛊雕巢穴,引来蛊雕围攻,其时若非宇文拓出手相救,他早已葬身雕腹。然则他虽逃得一命,却因毒侵脉络,神志不清,昏厥过去。昏迷之前他尚身处深山密林,却如何醒来之后便来到这荒村野店?他忆及前事,心中暗自忖道:那起孽畜固然厉害,然而当还不是太师的对手,太师该当无恙才是。适才听那少女说起,是太师大人携我前来此处,如何现下却不见太师?看那少女年纪尚幼,当不致说谎才是。想至此处,他转念又道:我只当太师那等异貌已是世所罕见,不想这山乡之地竟也有这等奇人。他正兀自胡思乱想,于小雪已端了饭食回来。杨硕见她回来,就要起来,只是身上乏力,勉力扎挣了两回,终是徒劳无功。于小雪见状,连忙走上前来说道:“公子毒伤未愈,还是不要妄动为好。”嘴里说着,便将手里托盘在一旁放了,俯身扶他坐起,又拿过软枕在他腰后垫了,方才重新端起粥碗,舀了一勺米粥送至他口边。杨硕醒来不见宇文拓,正自满腹狐疑,虽看这少女并无恶意,但她端来的饭食也不敢就吃,只推搪道:“我还不饿,多谢姑娘了。”
于小雪闻听此言,料知他心中顾忌,只微微一笑,便将粥碗在旁放了,说道:“宇文公子已启程往伏魔山去了。” 杨硕闻言一怔,于小雪便将这两日之事悉数告诉了一遍,又说道:“宇文公子要寻觅饕餮踪迹,已往伏魔山去了。因杨公子昏迷不醒,宇文公子便将你留在店中。杨公子只管安心在这里住着,待他事完,自然回来同你汇合。”杨硕闻说宇文拓独自擒拿饕餮,心中大为焦急,嘴里便说道:“太师竟一人去了?!”就要翻身下床。谁知动身之时又牵扯伤处,登时剧痛袭来,他面色一白,险些栽下床来。于小雪连忙伸手扶住,搀扶他重新坐好,方才说道:“杨公子这是做什么去?”杨硕说道:“那饕餮乃上古魔兽,洪荒之际,无数天神尚且拿它无法可施。大人如今竟只身前往,岂不危险?!原本我二人只说前来寻访一番,若不觅寻不得也就罢了,谁知……”他话至此处,忽觉失言,便再不言语,只是又要下床。于小雪早知他二人来历,当面也不戳破,只是说道:“杨公子纵有心相助,但公子身负毒伤,行走尚且不便,如何能相助宇文公子?即便前去,亦不能增添半分助力,反倒要累他分神照顾,岂不与杨公子初衷相悖?何况宇文公子前往伏魔山,也未必就真能寻着饕餮,杨公子委实不必惊惶焦虑。”她口中宽慰杨硕,心里却知那饕餮就被封在伏魔山,只是有宝镜镇压,若无人擅自触碰,那魔兽绝无逃出的道理。宇文拓修为深厚,博闻广识,更兼性情沉稳,绝不会轻举妄动,以致酿成大祸。前番她据实告知,只是想请宇文拓前往探看,可能将那魔兽并宝镜一道封住,使其不见天日,也好令陈靖仇师徒二人不再重蹈前世覆辙。杨硕听了她的言语,心中也觉在理,情知拖此病躯前往,不过与太师平添累赘。如此一想,便也冷静下来。恰在此时,他腹中忽然传来一阵咕噜声响,不由面上一红,只觉尴尬不已。于小雪嫣然一笑,说道:“既然公子饿了,那就先吃饭罢。”言毕,又将粥碗端起,执勺喂饭。杨硕已无可推拒,腹中又实在饥饿,便张口将米粥吞下。待粥饭入口,他只觉这粥炖的浓稠软烂,米香之中更夹着淡淡药气,不禁问道:“姑娘,这粥是什么炖的?”于小雪笑道:“公子体虚,我在粥中放了黄精,于体虚乏力、精血亏虚是大有好处的。”语毕,亦不再多言。待吃过了饭,略停了片刻,于小雪便将汤药端来。杨硕至此时疑心已然尽消,更不多问,只将汤药一饮而尽。于小雪见他并无别事,收拾了药碗,出门而去。杨硕终究身体乏力,躺不多时,又沉沉睡去。这般过了两日,杨硕余毒已清,伤势渐复,已能下地行走。只是不见宇文拓归来,未免忧心。起意去寻,又恐路上与他错过,只好耐心在此地居住静候。那贺知奉原本对于小雪收留二人颇有微词,但因见宇文拓将于小朔自林中救回,自觉受其恩惠,一改前态,加意照料扶持。于小雪每日端汤奉药,服侍的甚是周到。杨硕得他祖孙二人如此相待,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待力气渐长,便时常帮他们做些杂事。他面貌俊美,为人随和,日常相处十分融洽,尤得于小朔的喜欢。又是孤身一人至此,不免令村人多想几分。这日,于小雪因见早前洒下的菜籽已然出芽,田垄之间伴生着许多杂草,便取了锄头除草。这等差事,自然又被杨硕接了过去。于小雪心中过意不去,又拗他不过,只好依从。
那于小朔因日前在山中遇险,贺知奉便再不放他出外玩耍。偏偏他这两日同杨硕又处的极好,今日见他锄地,便也在菜地间同他厮混打闹。那杨硕虽是京城贵胄,倒并无几分纨绔习气,与于小朔玩闹说笑极是随意。
于小雪前世同他并无深交,倒不知他竟是这样一幅好脾气,起初还恐弟弟冒犯,惹他愠怒,时常言语拘管。但两日下来,并不见杨硕生气,也就随他去了。
当下,她将菜地交予杨硕,自己走到厨房忙碌一番,将一日活计做完,再走出来。只见杨硕手持锄柄,立在地头,一手抚摩于小朔头顶,正与他说笑,不觉莞尔一笑。转身走到厨房,提了鸡鸣壶出来,倒了碗茶,亲手送到杨硕跟前。那杨硕接过碗去,一口饮干,将碗还她,向她低声道谢。
于小雪收了碗,抬眼却见门外人影一晃。她修为已有根基,正当耳聪目明,那人虽已跑远,她却仍认出是同村的王大石。
她心中微微奇怪,倒也不以为意,将碗收了,提了茶壶走到廊下,与贺知奉将碗满上,才说道:“方才见王大哥自门前过去,走的分开,不知有什么急事。”顿了顿,又道:“这两日也不见他上门,许是家中有事。”贺知奉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有言语。
自打日前于小朔山中遇险,他求遍村落,阖村竟无一人肯出手相助!即便这往日看似对于小雪分外上心的王大石,也装聋扮痴,任他如何敲门,只做不知。俗语言,岁寒知松柏,患难见真情。经逢此事,他见这满村上下竟无一人可真正托付,便将那作伐的心思冷了。今日见王大石过门不入,心中自知何意,见于小雪不悟,也不说透,只笑道:“这样好相貌的小哥儿,又是这样一个好性情,当真难得。”于小雪闻言,微微一怔,从前以往她还当真不曾留意过这男子相貌。今听贺知奉提起,便也顺眼望去,却见杨硕立在日头底下,长身玉立,俊眼修眉,果然俊美无铸。不由微微出了会儿神,心里倒也不觉什么,就转身进屋去了。
到得晌午时候,来吃饭饮酒的村人渐多,店中不免一番忙碌。于小雪招呼了客人,出来见杨硕已锄完了地,坐在一旁歇息。正要上前说话,却忽闻一声轻呼道:“小雪!”她顺声望去,只见自家篱笆外挤了好些个村中少女,中有一名平日与己交好、名唤红姑者正点手召唤。
她心中狐疑,走了过去,开口问道:“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红姑姐姐叫我什么事?”
那起少女一阵忸怩,你推我搡,落后还是那红姑仰起下巴向院中一努,嬉笑问道:“小雪,那是什么人?”于小雪不明就里,说道:“只是来投店的客人罢了。”红姑说道:“你哄我呢,来投店的客人,就替你家干活?大伙都说……都说……”她话至此处,却忽然脸上一红,说不出话来。于小雪见她言辞吞吐,心中奇怪,便追问道:“都说什么?”那些少女又嬉笑一阵,红姑方才说道:“都说是贺老伯替你招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