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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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很抱歉。”对面的老妇人说。
维克李伯曼疲乏地向她看看。她坐在一个白色的正方体上，穿着一件白衣服，使她看起来像个不带听诊器的医生。他们的周遭是一间明亮的白色的屋子，从天花板到墙到地板都没有一丝杂色，没有接缝。
“我明白对你来说这很重要。可是你的头脑已经超出了负荷：那段回忆把你的能量都抽干了。”
维克说：“不，你不明白。”他试图挥动手臂，以加强自己的语气效果，但他看不到自己的手臂，不知道这番情形在她的眼中到底是何等效果。
“你不明白，如果没有那段回忆，我和这个世界的连接点就会彻底断裂。我的思维会跌到完全的虚空里，到你们再也无法触及的地方去。我会变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植物人，而你们也就再没办法对我进行任何实验了。”
他哀求地看着她。
“你看，我在这里，这么多年了。一直配合着你们……而我所要的只不过是你们让我回去一次，让我完完整整地把所有的细节都回想一遍。科拉，求你了。”
那颗花白头发的头颅缓缓地摇了一下。
“我很抱歉。维克。”科拉说。“你……剩下的生命已经不多了，并且这一小部分也有可能随时死亡。那个回忆会给你的大脑带来无法预计的冲击，我们不能冒失去你的风险。”
维克沉默了。
科拉说：“我真的很抱歉。”
维克疲乏地说：“是的，你们总是很抱歉。从海尔珈开始。一直如此。”
科拉说：“我并没有忘记，是海尔珈——我的曾祖母——在这个计划里犯下的严重错误才使你落到今天的地步。在我的权限范围，我愿意尽所有可能来帮助你。”她的深陷在皱纹里的眼睛望着维克，那是一双真诚的、充满同情心的眼睛。
“维克，你的时间不多了。今天是2195年11月15日，而我们的工作还没有完成。昨天在海上大陆又发生了严重的风暴，有超过两万的人死去。
“这个地球剩下的所有人的生命，都取决于我们——你，和我的工作组。”
可是我事实上已经死了。维克想。在很久以前就死了。我只剩下了这一点意识。只是为了让其他人有继续活下去的希望我才保留了这最后一点意识，如果不是这样，你们早在几十年前就会切断我的供养。
伴随着这个沮丧的念头，房间里的光线暗淡了下来。
“维克！”科拉叫了起来。“振作一点！天哪，维克，你不能……”
维克不说话。他的意识排斥着科拉的形象，让她变成了背景上一个暗淡的影子。
那个影子嗡嗡地说：“维克，想一想地面上的那些人。那些人里有他的孩子，丹和苏珊，还有丹的孩子……你看过他们的照片，不是吗？”
随着这个提示，维克的眼前浮现出了几张愉快的笑脸，黄金般的发丝在这个昏暗的房间里闪闪发光，像宇宙里最后一颗恒星的光芒。
是的。维克模模糊糊地想，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一直维系着我的东西。
“科拉。”他低声地说。“再让我看一次那个记忆好吗？我会很克制自己，我保证……只需要一小会儿，给我几个片断就好……”
——请让我在那段记忆里再活一次吧。
6
维克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东西是一颗星星。一颗金色的、熠熠生辉的星星，在一根笔直的树枝顶上闪着亮光。
那颗流星。
他难以觉察地微笑了一下，然后把目光转向一旁。
星星的下面是一棵不算太小的杉树。那苍绿色的树冠满满当当地占去了房间的一角，张开的树枝上点缀着白色的蜡烛，红色的苹果和褐色的松果。
好一会儿，维克才意识到那是一棵圣诞树。一棵真正的、传统的圣诞树，他童年时在祖父母辈人的家里看到的那种树。他已经不记得最后一次看到那样子的树是什么时候了：最近十多年来，他都只能看到闪光绚丽的替代品，一串串的小灯和五颜六色画满金色花纹的小球，甚至连杉树都是塑料的。
他慢慢转过头去。圣诞树旁是明亮的壁炉，不用走近也可以想象那里炉火正旺，照亮了壁炉前地毯上的花纹。一张看起来相当结实的桌子，不知道是松木还是杉木做的，铺着深红色的桌布。一个人坐在桌子边专心致志地看着报纸。
维克默不作声地打量他：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身材偏于削瘦，可那短袖下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分明，显得颇有力气。他穿着一件有些褪色的棉布格子衬衫。
维克对他默默注视了好一会儿，那个人才抬起头来，看到了他。
一个微笑浮现在那张年轻的、朝气蓬勃的脸庞上。
“嗨。”他说。
然后他顿住了，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像是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样。维克注意到他的耳朵微微涨红。不知为什么，这个发现令他心底的某个角落骤然抽紧了一下。
最后那个年轻人说：“我正在考虑，如果你再不醒来，我就给你打一针肾上腺素。”
维克说：“我觉得一杯咖啡是个更好的主意。”
二十分钟后，他们俩在桌子前坐下来。
“这么说你是从城乡公路那里一直走过来的？”自我介绍叫做卢茨利希特的青年吃惊地说。
“对。”维克说，“汽车抛锚了以后我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可是什么人也没有来。我的手机没有信号。我看过地图，穿过森林到最近的镇子也不算很远。我想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走上几公里。”
“你不知道在这种天气里在森林里走路很危险吗？”卢茨嚷道。“更别提你还没带卫星导航，没带指南针，没带帐篷和设备，连件像样的滑雪服都没穿……老天！你一定是我见过的最没常识的家伙了。”
维克清了清嗓子，有点尴尬。卢茨马上注意到了他这个反应，说：“哦，对不起，我其实是想说，你是我见过的最不要命的人。”他友好地拍了拍维克的手。
维克不知所措地向他回以微笑，不太明白这种说法比前一种好在哪里。这当儿厨房里的咖啡机发出嗤啦嗤啦的声响，提示着热饮已经准备就绪。
卢茨像变魔术一样端出了一个大圆盘子，盘子里是五角星形的胡椒蜂蜜姜饼*，圣诞树形状的小饼干，裹着巧克力的消化面包*，以及不计其数的杏仁糖土豆、双色蛋白酥和黑白巧克力的圣诞老人。
维克说：“今天已经是圣诞夜吗？”
“12月23日。”卢茨咧开嘴笑了起来。“林业局的同事们都回家过节去了，这里剩下的甜食统统归我了。”
他们在那堆小山一样的甜食面前坐了下来。空气里充满了咖啡的香气，巧克力和杏仁糖的香气。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5-6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