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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君尽在郊外的西山脚下等了许久,也没有见到立远的身影,不由得奇怪,难不成自己记错了地方?应该不会呀,西山半山的问溪亭,是立远在信里写的清清楚楚地啊,他特意早了半个时辰来到山脚,准备和立远一起上山,岂料等了这么许久,竟连个人影子也没见到。无奈之下,他只好自己先上山,或许是自己一时不察,立远已经到了问溪亭呢?
      到了亭前,只见一个妙龄女子在亭内轻抚弦琴,身后站着一个小丫头,看样子是哪户人家的小姐在此赏玩休息。君尽见自己无意间冒犯了女子的清修,便连忙转身,意欲退下,可是却听得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光无故人。公子既然到此,为何不动声色便又匆匆离去呢?难道不会会故人么?”
      故人?君尽心下大奇,哪里来的故人?但还是上前作揖道:“在下本是来此与朋友相会,无意间唐突了小姐,打扰了小姐的琴,还望小姐见谅。”
      “不知君公子所等的人,是否与我相貌相似呢?”那女子停下琴,抬起头来看着君尽,神秘的笑了起来。
      “你莫不是……”君尽绞尽脑汁的想了良久,终于记起这个面相相熟的女子:“你就是陶员外家的月下花仙子?”
      “放肆!”那女子身后的丫头突然开口训斥道。“我家小姐乃官宦之后,岂容你这般调笑?”
      “锦瑟,你休得无理。”女子淡淡的开口,仍目不转睛的看着君尽:“公子可还记得城隍庙外,许诺过的话?”
      “城隍庙?”这回君尽是真的呆住了,眼前的这个女子,分明是那大半年前自己潜入陶家偷桃花时撞上的护花丫头嘛!怎么又会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呢?不管她是丫头也好,小姐也罢,跟城隍庙有什么关系?前些日子,自己只跟立远去过城隍庙呀?想到了立远,君尽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她!
      “想必姑娘是立远的妹子吧!”君尽记得立远曾向自己提起过,他有一个双生妹妹,长得和他十分相像,今日这样一瞧,这个女子可不就是活脱脱的女立远么?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立远乃是驸马府上一个小小的书童,他的妹妹自然决不会是什么官宦之后,这个亭子里的女人似乎是认得自己,否则断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那两句诗来,不是立远的妹妹,她又会是谁?
      君尽本是个坦率大方之人,但此刻却也不得不小心查证了起来,他知道,京城之内,皆是贵胄王孙,自己一个失言不察,殃及的绝非单人一己。他自小离家,从小戏班到文府,跟着父亲颠沛流离,再被卖到京城的大戏班子,始终都在看人脸色过日子,虽然天性爽朗,放荡不羁,但逼于生活,倒也渐渐磨砺出细致善察的本事来。眼前的美貌女子分明是自己在陶员外家撞到的女人,但见今日她的妆容行束,理应是出自富贵人家,再回想当夜自己大胆行窃,无意被她撞到,她虽受惊却仍形色不改,可见是个见多识广的女子。试问区区一个管花的丫头,又怎么可能有如此胆色?细想之下,君尽知道自己当日是轻敌了,但是,这女子,究竟是谁?
      亭内的女子淡笑不语,只是看着君尽英眉微皱,凝神沉思,那俊秀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孩童一般的纯真挚朴,微微一失神,便不由沉醉在他深如子夜的黑眸中……
      那名唤锦瑟的丫头见二人相识不语,便轻轻一咳,这才是女子回过神来,笑着站了起来。只见她轻移莲步,走至君尽面前:“君公子真的是贵人多忘事,你可还记得,当日在城隍庙外应承过的,倘若我有个相像的妹妹,便要娶她回去么?”
      “你?!……”君尽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你是……”
      “不错,我就是那个驸马府的小书童,立远。”
      “可是……”
      “君公子还看不明白么?立远本是女儿身啊!”
      君尽不再说话了,他只是不能理解的看着丽媛,心内细细回想着与立远的相见相识,难怪‘他’身上总带着几分女子的脂粉气,原来‘他’当真是个女人!一种被人愚弄和欺骗的感觉涌上心头,君尽的脸色渐渐难看了起来。
      “君公子切莫生小女子的气,我并非有意相欺。”
      “那夜桃花下的管花丫头,也是你么?”
      丽媛愣了一愣,点头不语。
      “那敢问在下现在可否请教小姐,小姐究竟何人,家在何处,又是因何作弄在下?”
      “公子请信我,我并非有意欺骗。”女子眼中水气氤氲,教人忍不住心软下来。“我本姓郑,名丽媛,乃是郑弼教之妹。当日在陶员外府上无意与公子相遇,因不欲惊动陶府,故自称是陶府的丫头,半年前到哥哥歇息的别院玩耍,不期与公子重逢,因怕被公子认出,惟有谎称是哥哥的书童。再后来的事,公子都是知道的。”
      “你是彗星哥的妹妹?”君尽又是大大的一惊,他万万想象不到,彗星也会骗自己,而这一骗,便是大半年。
      “丽媛知道公子并非气量狭窄之人,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公子海涵。”
      君尽只是惊呆了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哥,为什么他们都喜欢骗我?”子夜时分,残月消沉,面容清秀的男子幽幽的望着水中的月影,痴痴的问。
      “有的时候,骗你可能是为你好。”政赫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掬过男子披散在肩头的长发,柔柔的握在手中。
      “如果真的为我好,就应该知道,我什么都不怕,最怕人骗我。”君尽回过头,惨淡的月光下,一双明眸格外的清亮。“哥还记不记得,小的时候,给我的那一只漂亮匣子?”
      “那里面装了好些宝贝,都是我送给你的,玉石翡翠,奇珍异宝,你都小心的收着,没有拿出去当了换钱,也没有带回家送给弟弟妹妹,就连走的时候,也没有带走。我原以为是你不喜欢,可是你走了之后,我打开来仔细一瞧,里面的东西你都收拾的干干净净,该擦油的该打蜡的,都分毫不差,想必也是极喜欢的。”
      “哥给的东西,我怎么会不喜欢?”他笑了,弥漫着水汽的双眼闪动着诱人的光彩。“只是我从小便知道,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千万不能起了欲念,那些值钱的东西,随便哪一样,我就是把自己卖了,也值不了那么多。倘若有一天,你突然讨厌我嫌弃我了,要把那些东西要回去,我又怎能赔得起?”
      “傻小子,既然是我送了你的,又怎么会要回去?”政赫的心,酸酸的,他从来想不到,年纪那么小的忠载面对着自己喜欢的东西,要强逼着自己狠下心来不为所动,原因,竟是出于对自己的不信任。傻孩子,那些不过是身外之物,哪一样,都及不上你一根毛发,有了你,谁还会去看那些世俗尘物?
      “哥,你别生气,我不是不信任你。”忠载好似读懂了他的心思,轻咬红唇,似乎在下定什么决心:“实话告诉哥,我是不信自己。小的时候,家里穷,总想着如果能饱饱的吃一顿饭该有多好。到了戏班子里,能吃的饱了,又想着如果能吃一顿肉该有多好。到了哥府上,跟着哥一起吃一起睡,穿的用的,都是弟弟妹妹做梦也想不到的好东西,又会贪心的想着,如果能这样一辈子都跟哥在一起该有多好。可是自幼爹爹教导我,做人切不可贪念过足,得着的时候,要常想想以后失去的日子,所以每次哥对我好的时候,我都要替自己以后打算着,不能太依赖哥,要不然以后一个人的日子,要怎么过?”
      “忠载,你是怪我没有来找你么?”政赫声音微微颤着,他不想从忠载的口中,听到对自己的埋怨,可是今夜听他这样毫不掩饰的倾诉,又觉得自己好似从来都不曾真正的了解过这个单纯直白的小弟弟,只希望让他把心中所有的不快和伤感一吐而出,就算是对自己曾有怨恨,也盼望他能大方的说出口来。
      “我不怪哥。”君尽回过头去,看着池中的水,瘦弱的肩头微微抖动。“我只恨自己心高福薄,痴想着做哥一生一世的弟弟。”
      政赫轻轻拥住了忍不住抽泣的忠载:“谁说不是?既然认你做弟弟,你自然是我文政赫一生一世的弟弟。忠载,能不能告诉哥,当日究竟为何要不告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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