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马城每天都很欢乐哈哈哈》未思

2、泰庆客栈每天都很欢乐哈哈哈

　　平马城东街闹市，泰庆客栈。

　　落榜书生费江乾独自一人喝着闷酒，旁边放着他的行李，桌上的小菜也没怎么动，面色因为喝酒所以有些微红，很明显，他心情不好。

　　“嘿，听说了吗？张员外捞到了个解元女婿！！！”
　　“他每年撒网接济无数穷书生，为的就是能捞到一个好女婿，眼看张小姐就要和百曲巷的石夜叉一样变成老姑娘了，但今年偏巧就撞上了！”
　　“哈哈，张员外这吝啬鬼，独独对这帮穷书生慷慨大方，每年也不知是白白花费了多少银子，如今如愿以偿，做了解元的丈人，该是要乐得合不拢嘴了！”
　　“哈哈哈哈.......”

　　费江乾觉得传入耳中的这些八卦格外刺耳，泄愤地狠狠咀嚼嘴里的食物，面目狰狞好像他吃的不是菜而是那解元的血肉。
　　“咕噜…”
　　将满满一杯酒灌进火烧一般的肚子里，费江乾的脸色更红了，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小二，来两斤熟牛肉和一壶上等女儿红！！”

　　一个发音怪异的叫喊声吸引了客栈里食客们的注意，原本嗡嗡杂杂的议论声一下子就消停下来，费江乾也扭头看向声音源头。

　　这一看才知道，有三个着装怪异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一张桌子旁。

　　这三名男子统一都留着长发，黑色的长直发在脑后高高束成马尾，脖子上都挂着银链，上半身只穿着一件蛇皮褂子，露出大片紧实的肌肉，手臂上还有火红的纹身。

　　小二将抹桌布搭到肩膀上，小跑赶到三名男子桌旁：“几位客官，真是对不住，本店没有牛肉。”

　　说完，小二又瞧见三个人怪异的服饰，还有挺拔的鼻子，比中原人要深一些的眼眶，心下了然，便热心地接着说道：“客官们想必是打琼摩来的吧，您们有所不知，这牛肉在中原是不能吃的，吃了就要去官府，三位要不来点儿其他的？”

　　“大哥！这《中原指南》坑我们！”
　　“大哥！我们找那该死的书商算账去！”
　　“大哥！我们现在就回靖关找那书商！”

　　小二听得哭笑不得，靖关离平马城老远了，就为了找人算账还风风火火跑回去？

　　被唤作大哥的男子抬手，示意两位聒噪的弟弟安静，俊朗的脸上倒没有丝毫愤怒，面色沉稳：“我们兄弟三人自琼摩过靖关，又长途跋涉大半月才来到这平马城，如今连饭也不吃就要赶回去，那怎么行。”

　　小二和善地笑了，给那几位琼摩男子倒茶：“还是这位客官说的对，二位客官，这世上人坑人的事数都数不清，若是都一一清算干净，那可是没个尽头。几位初到中原，瞧着又面善，难免要遭人算计，如今就算是吃个教训，长个心眼就好，犯不着为了那种小人大老远跑回靖关去。”

　　“大哥，就这么算了？”说话的是三人中最壮实的一位。

　　大哥依旧面色沉如水，四下看了看，英俊的脸孔吸引了不少女性食客的目光：“这桌，这桌，这桌，照这三桌给我们上菜。”

　　小二有些惊愕：“客官，那可是三桌人的食量，您们能吃完么？”

　　大哥严肃地点头：“能吃完，要赶路就要多吃些。”

　　“好……好吧。”小二心里犯嘀咕，还是离开了饭桌朝厨房走去。

　　“大哥，我们不是都到平马城了么，还赶什么路？”三人中最矮的一位琼摩男子很是奇怪。
　　“先吃饭，然后回靖关找那书商。”大哥喝了一口茶，神色肃然。

　　没走多远的小二听到这话脚一歪险些摔倒：原来你也是要跑回靖关去啊？！
　　小二叹气摇头，这琼摩的人莫非都是这么一根筋的脑袋？

　　而这边，费江乾也跟小二一样叹气摇头，只是他感叹的内容不同，喃喃自语：“这世道，连如此耿直的琼摩人都要坑害，哎……”

　　“所以说啊，这世道，考科举也难中，还是跟我们正德镖局混吧，保你吃香的喝辣的！”说话的是不请自来，又来骚扰费江乾的石家兄妹，石海秋今日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拉到一名书生，而眼前这个费江乾各方面都还挺符合她的标准，所以，决定就是你啦，穷酸书生！

　　“秦老头，你小爷我来了，还不速速出来招待！！”就在这时候，一名嚣张的青年跨着大步走进了客栈。

　　这下子，所有的食客都跟着叹气摇头：今天的泰庆客栈还真是热闹，瘟神怎么也来了？

　　说起这平马城瘟神，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盐帮小少爷董不懂是也！！

　　这平马城处在淮松江与乌龙江交汇处，同时还分流出靖、启、九龙、三条河，水上交通十分便利，东南两面接着陆路，地势平缓，故而盐运很方便。
　　而盐帮头子董大财人如其名，是个富甲一方的商人，二十年前用银钱与官府买通了关系，正式成立盐帮开始贩卖官盐，当然，三天两头卖些私盐也不是没有的事，不过对此官府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盐是老百姓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东西，所以官府掌握了盐就是掌握了百姓，同样也可看出，盐帮当家董大财在平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说起这董不懂，却让人啼笑皆非。钱，女人，地位，董大财觉得自己一辈子什么都有了，独独少了一样东西——墨水儿。董大财唯一遗憾的，就是自己肚子里只装得了酒肉，装不了一丁点儿读书人的墨水儿。

　　董大财有三个子女，头两个都是女儿，最后一个终于老天开眼，送了他一个大胖小子。让这平日里不怒自威的董大财乐开了花。

　　“呜哇哇哇！！”
　　“老爷，听着小少爷哭声洪亮，将来定是个大富大贵之人。”
　　“哼，我的儿子，自然与寻常人家的蠢蛋们不同！”
　　“董老爷，为小少爷取个什么名字可好？”
　　“我董大财，哪个人见了我不是恭恭敬敬，低头哈腰，但我也知道，他们背地里说我什么。他们笑话我大字不识一个，笑话我赚了再多钱，也只是个粗鄙之人。今儿个，我就唤这小子作不懂！”

　　“不懂……不懂……好哇，不懂好哇，不懂就问，学海无涯，小少爷将来定能高中入仕！”

　　时至今日，当年说出这话的稳婆每当看到董不懂的德行，就觉得自己活生生被人扇了两耳光。
　　高中入仕，高中入仕，她当年是跟百曲巷的老瞎子一样瞎了吗？！

　　与董大财的期望南辕北辙，董不懂不识四书五经，倒是识得蛐蛐儿雄鸡，不学无术，终日在市井里与三教九流厮混，名副其实的董“不懂”。小少爷在平马城就是属螃蟹的，横着走。平马城就是他家，你说，在家里吃饭玩乐，需要给钱么？董大财虽然怒其不争，但始终是护着儿子的。所以也没人能拿他怎么办。

　　盐帮小少爷，谁惹得起？无奈只好见了他就躲，躲不过，就装下孙子，把他伺候舒服了就行，求得一时安宁，真是一个大瘟神。

　　“哟，原来是董少爷来啦，今儿个是吹的什么风，把您给吹来啦？”客栈老板秦老头满脸堆笑连忙跑出来迎接，身后的伙计们都送给自家老板一个同情的眼神。

　　董不懂拧着眉毛，抬高下巴：“怎么的，不愿意我来啊？”

　　“愿意，愿意，自然是愿意的！！”秦老头连忙解释，“只是如果知道您要来，我们定然会好好准备准备啊。”

　　秦老头的回答勉强过关，但董少爷仍旧不满意：“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该好好准备一下，这店里人太多了，看着就让人心烦，让他们全走，今儿个爷爷我要包场。”

　　“……”

　　食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门口那下巴快翘到天上的董瘟神，只好叹口气，一个个都起身离开了，临走的时候也都对欲哭无泪的秦老头报以一个同情的眼神。这边秦老头是万分肉疼，说是包场，这瘟神根本不可能给银子，今儿个不知道是要赔上多少钱！！

　　董不懂像是一个战胜的将军一样环顾自己的战场，很好，所有人都听他的话，这再一次证明了他的地位。不对……不对，怎么还有三桌人留在这里？！

　　眼见董瘟神脸色不对似乎是要发怒，秦老头立刻跑了过去，赔笑道：“几位客官，失礼了，能否请你们先行离开，今日…..我们不便做生意。”

　　琼摩人很不能理解这个状况，被唤作大哥的琼摩人一脸严肃地说道：“为何？只因为这位公子一句毫无道理的话，我们便要离开？中原还有这奇怪的规矩吗？”三位琼摩人一脸我不明白，我很虚心在请教的神情。

　　秦老头心里暗暗叫苦，这琼摩人的脑子果然是一根筋。

　　“对、对，凭什么我们要走…走？！”不远处的费江乾已经喝得微醺，面色通红，脾气也上来了。

　　秦老头回头望望发火迹象越来越明显的董瘟神，赶紧解释：“客官们有所不知，这位董少爷其实是……”

　　“其实是个腌臜泼皮，对吧！”响亮的女声从旁边传来。秦老头看着说话的女子，死的心都有了。

　　“姑奶奶，您、您就行行好，放过小的吧……”秦老头觉得今天应该看下黄历。

　　董不懂瞧了瞧说话的女子，重重地哼了一声：“我当是谁，这不是石夜叉嘛，怎地，今日又和你那愚钝的哥哥出来寻书生？”

　　“啪！”石海秋大力拍了下桌子，震得在场所有人心都多跳了一下，“说我哥可以，说我就不行！”
　　石铮旗见自家妹妹开始叫板，连忙附和声势，大声怒斥：“没错，说我可以，说秋妹就不行！”

　　“嘿，我还偏就要说了，石海秋，石夜叉，老姑娘没人嫁！”董不懂对上石海秋，一般这种情况发生，平马城本地人都会躲得远远的。可秦老头没法躲，这可是在自家店里啊，今天岂止是倒霉，简直就是倒霉！！

　　“你、你、你、你……果然是你教城里那些小孩儿唱这污蔑人的曲！”石海秋亮出凤嘴刀，看来是准备要动手了。

　　“我、我、我、我……就是我，怎的，平马城还不准人说实话了啊？”董不懂见情况不对，后跳几步继续火上浇油。

　　秦老头连忙上前：“二位息怒，息怒呀，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啊！”

　　“董不懂！！！老娘今天一定要把你大卸八块，为平马城除害！”
　　“碰”
　　“哗啦”
　　“你才是平马城一大祸害，你瞧瞧，谁人见了你石海秋不是赶紧躲开的！”

　　石海秋功夫了得，可董不懂逃跑的功夫同样了得。石海秋只好追着董不懂在客栈里打转。

　　转眼间，客栈里变得一片狼藉。

　　秦老头完全被两个人无视，一口老牙都快被咬碎了：你们说话的时候有没有自知之明啊，你们两个都是祸害！！

　　“这是个什么情况？”最矮的琼摩人好学地仔细翻着《中原指南》希望在上面找到答案。

　　“哇呀呀呀，你个瘪三，老娘忍你忍够了！”
　　“呸，你个泼妇，小爷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
　　最壮实的琼摩人摸摸自己脑袋：“难道这就是中原人说的以武会友？还是…比武招亲？”

　　“姓董的，有本事别跑啊，你个没种的软蛋！”
　　“奶奶的，敢说小爷我没种，赌不赌，要不要小爷我把裤子脱给你看！”

　　被唤作大哥，最淡定的琼摩人只是镇定地轻微偏头躲过迎面飞来的不少器物，坐直身板端碗吃饭：“耶力，耶蛮，吃饭要专心，这是娘时常教导我们的，别忘了。”
　　“大哥说的对，是我们不对。”
　　“吃饭，吃饭。”

　　“赌就赌，老娘赌一文钱你没种，我说你就只会跑吗？！！”
　　“奶奶的，小爷的种只值一文钱？！石海秋你不要狗眼看人低，我脱了！”

　　光天化日之下竟要脱裤子？！一听到董不懂这惊世骇俗的发言，反应最快的是三个琼摩人，他们立刻放下手中碗筷，双手遮眼：“大哥，这《中原指南》果然坑害我们，书上说中原人淳朴谦和，是个礼仪之邦。可事实上中原原来民风如此开化！”

　　“勿视，勿言，我们出门在外，一定要遵守我们琼摩的规矩。”

　　反应一般的是石铮旗和秦老头。
　　石铮旗：“什、什、什么？！董不懂，光天化日，莫要在此耍混，秋妹可是正经姑娘，不许你胡来！”

　　秦老头：“董、董少爷，你别、别做傻事啊！！我、我这店经营这么些年可不容易，你们砸也砸了，踹也踹了。千万给小店留条后路，别把最后一点多年积攒的福气都给消了呀。”

　　对此一点也不慌张的却是石海秋本人以及喝醉了的费江乾这个落榜书生。

　　费江乾如今已经完全醉了，面色通红，听得董不懂这么一说，却高兴起来：“好耶好耶，我、我、我来给你们定夺。有、有、有种没种，我来做个公……公正！”

　　石海秋冷笑一声：“脱呀！”

　　董不懂只是一是冲动，此刻稍稍冷静，发现自己没台阶下了：“我、我、我脱了！”

　　费江乾还在一旁高兴着：“买……买定离手，这……这位姑娘出一文，这……这位公子，关、关于你有没有种这件事情，你……你出多少？”

　　“我….”董不懂整个人慌了，大喊一声，“我脱了！”

　　“脱啊，你有胆脱我就有胆看！”石海秋拔高音量丝毫不输给董不懂。

　　慌的不只是董不懂，石铮旗也慌了：“秋妹，秋妹，你别冲动啊！你只是暂时寻不到好人家，别、别在这份上委屈自己！”

　　“我真脱了！”
　　“脱啊！！”
　　“我真的真的脱了！！”
　　“你倒是脱啊！！”
　　“我一定脱个惊天动地！”
　　“我等你脱个丧心病狂！”

　　事实上，这事儿谁会真去做，石海秋是个黄花大闺女，哪里真有那胆子？
　　董不懂虽然人跋扈了一点，但基本礼义廉耻还是懂的。可这事儿双方都没个台阶下，谁先认输谁就是孙子，都丢不起这脸。

　　“我现在就脱给你看！”
　　“脱脱脱，快脱！”

　　场面就一直僵持着，连在一旁捂着眼睛的琼摩人都有些奇怪了：“大哥，这到底是脱不脱？”

　　“咕……”费江乾这倒霉书生又喝了一大口酒，摇摇晃晃走到面红脖子粗的董不懂身边，跟个好哥们儿似的一手搭到董不懂肩膀上，呼出一大口酒气：“嗝……我说兄弟。都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说了要脱裤子给这姑娘看…..”

　　“唰！”“就脱吧！”

　　苍天无眼，猝不及防，费江乾居然当众把董不懂的裤子扒下来了！

　　“呜哇哇哇！！！”石海秋赶紧捂眼，“董不懂，你这个无耻流氓！！！”

　　董不懂整个人也傻了，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当众被人扒裤子！！

　　虽然穿着底裤，可他那脆弱的少男之心和那光光的两腿一样拔凉拔凉的。
　　“你、你、你给我滚开！！”
　　终于反应过来，董不懂一脚踢开脚旁的醉书生，连忙提起裤子，环顾四周，只看到继续保持捂眼姿势的三个琼摩人，和嘴巴装得下一个大鸭蛋的石铮旗和秦老头。

　　“石、石、夜叉……”董不懂提着裤子结结巴巴跑向石海秋想解释一下，他一定要表明自己正人君子的形象，不然这事传出去，就是老爹也不会放过他！

　　“流氓你滚开！！”
　　“碰！”
　　“哎哟！”

　　石海秋激动之中闭眼直接给了董不懂一拳，董不懂无处闪躲，硬生生接下，整个人飞出两三步，重重地摔倒在地，血不要钱似的哗哗往外流，牙根处的痛感让董不懂脸都扭成了一团。

　　喝得醉醺醺的费江乾趴在地上捡起带着血的大门牙，笑了：“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大哥，这是结束了？”耶力试探性放下遮挡视线的双手。
　　“好了，我们已经耽误不少功夫了，赶紧吃饭，吃完了好赶回靖关找那书商算账。”
　　耶蛮深吸一口气：“中原，果然凶险至极。女子力大如牛，男子当众脱裤，匪夷所思，实在是匪夷所思！！”

　　那一日，整个平马城已经传开了，董瘟神当众脱裤向石夜叉耍流氓，这是何等奇事怪事？！

作者有话说

　　我果然是取名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