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之后》手撕菊花

9、再别重逢（上）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忍不住感叹，果然读书是治愈失眠最好的良药。

　　这次没等我催，我刚从床上坐直了身子，轻轻弹了弹床沿儿还没吭声呢，小崔就一溜烟的跑了进来，笑眯眯的说：“公子您醒啦？饿不饿？咱们这就宽衣洗漱吃饭！”

　　小崔伺候人很有一套的么，我还迷糊着呢，热毛巾就已经递过来了，等我完全清醒之后，人已经坐在饭桌前了。我看了看面前异常丰盛的饭菜，在心里默默对比了一下我之前的伙食待遇，反而不敢下筷了，我忍不住咬着筷头狐疑的看着小崔，放下碗：“这么多呀……”

　　小崔先是一愣，接着就笑了，拿了一边的公筷给我布菜，同时解释道：“公子您瞎想什么呢？十五那天老爷请了大夫过来给您瞧么，说是您已经好啦，可以不用吃那些清淡的了。这可怜的，病了一遭人都瘦脱形了，于是这么个就开始给您补啦，您快吃吧！”

　　我这才放心仔细看，粳米粥总算是不用再喝了，换成了蜜枣山药糯米羹，看着颜色就特别好看，离我最近的地方放着一碟炸糕，我唱了一个就觉出柳府的好来。

　　“公子，这是奶油松酿卷酥，您以前好吃这个的！”

　　我接过来吃了一口，就感觉有种怪味道，又怕自己弄错了，又仔细的嚼了下然后吐了出来，拿筷子敲了敲盘子道：“我怎么会喜欢吃这种东西？味道怪怪的么！”

　　小崔脸色一变，却很快掩饰了过去，另外给我夹了蜜汁熏肉丝，呵呵笑道：“公子如今口味却也变了呢。”

　　我也没纠缠这个，只问道：“对了，惠姨娘的事情，可有什么进展了吗？”

　　小崔放下筷子想了一下说道：“来了位大人查案了，一大早审到现在，当天晚上看到的全都一个个审问呢！”小崔搓了一下胳膊：“小的跑去看了一眼，好险没被吓死，园子已经被封了，每个出口都有带刀侍卫在把守着呢，不管是谁，进出要两道令。”

　　我伸出去的筷子也定住了，忍不住问小崔：“问话我能理解，但是守门是什么道理？”

　　小崔左右看了一眼才道：“门是太太让守的，以防家丑外传。”

　　我气的都想笑，忍不住道：“人都死的透透的了，不抓紧着查清楚，反倒是顾着给自己盖遮羞布啊？”

　　“哈哈哈！说得好！”

　　外面突然响了起来一阵声音，我疑心是柳正瑞来了，下意识的把面前的肉松花卷往怀里推了推，还是觉得生活质量一下子提升这么多有点儿不真实。

　　我东西还没藏好，已经有两个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我一眼瞧见来的人里有宋启钊就下意识的觉得胸口疼，嗷的一声缩起来，哆哆嗦嗦的问道：“你你你你来做什么？”

　　小崔很是忠心的窜出来护主，转头对我说：“公子，这位宋大人是来帮咱们查案子的！那天您不是也过去看了吗？宋大人就是来问两句当时的情况！大家都问了的，您照实说就行了！”末了加了一句道：“别怕！”

　　“是嘛？”我哦了一声，吩咐小崔：“那你先领大人在外面等下，我用了饭就去！”说话时看也没敢看宋启钊。这小子太可怕，我见到他就生理性犯怵。

　　结果一直冷着脸的宋启钊这个时候忽然笑了一下，慢吞吞的说：“是该多吃点……”

　　他身后的男人立马接口道：“保不齐还有几顿好吃的呢？！”

　　他俩说爽了走了，而我却仿佛吞了只苍蝇似的难受，虽食不知味，但还是尽量磨蹭了许久，一碗牛眼大小的粥喝了半个时辰。直到小崔看不过眼了，默默的上来催我，示意我不能太过分。

　　我抹抹嘴，非常识相的表示自己吃饱了。磨蹭着问小崔：“这么快有人来查案的么！今天几了？”

　　小崔头也没抬直接回答道：“今儿八月十七呢！”

　　我点点头，回去在册子上记下来，然后转身出去。宋启钊二人等了我许久，没有一丝不耐烦，反倒是兴致勃勃的在我院子里转了两圈，另外那个不认识的人，还跟一群小丫头叽叽喳喳聊的开心，我凑过去时只听到了后半段。

　　“……我们太太的亲生儿子是弈少爷，叶华少爷是老爷大哥的遗腹子，生下来便没了父母，老爷重情谊，直接把叶华少爷记到了太太名下当亲儿子大少爷来算的！”穿红衣服的丫头摇头晃脑的说：“我们太太就是难得的好性儿~”

　　男人一脸受教了的表情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排的呀，我就说怎么睿娘娘格外亲近弈华少爷些呢！啊对了，那时候我做林泽实伴郎来迎亲，你家小姐是弈华少爷背着上轿的么！”

　　旁边粉色衫子的丫头立刻道：“昙姨娘手段好呗！”

　　我忙凑过去问：“昙姨娘就是柳如音和和柳芝华的娘吗？我听说她好厉害，儿子女儿都是在自己身边养，个顶个的敞亮！”

　　丫头刚想点头时却突然转头过来看了我一眼，立刻变成了个钳嘴葫芦。

　　“吃完了？”

　　我转头一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宋启钊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我拼命按捺住狂跳的心脏镇定的点头：“嗯！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就快问吧！”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宋启钊并没有问我什么细节，而是带我出了柳府。虽然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是我对于一切可以出来的机会都非常热衷，骑着马儿慢吞吞的跟着他们晃悠，宋启钊一直没理我，倒是他身边的那个男的一直兴致勃勃的跟我说话：“听说你看见尸体的时候都吓吐了啊？”

　　我脑门暴起青筋数根，愤怒的捍卫自己的尊严：“胡言乱语！我第一次看见死人，难免会觉得恶心！什么叫吓吐了？我胃肠不好不行吗？你谁呀这么指手画脚的你烦不烦啊娘娘腔！”

　　男人呆呆的指着自己的脸，满脸的震惊：“……我荣显啊！”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暴怒道：“我靠，你才是娘娘腔呢！”

　　我一夹马腹，赶着马儿快走几步追平了宋启钊：“要去哪儿？”

　　“看死人。”宋启钊毫无感情波澜的答道。

　　我搓了搓胳膊，企图把瞬间起来的鸡皮抚平，这时又听到宋启钊淡淡的说道：“他们说当时你也是在现场的，你就看看是不是跟你看见的一样就行了。”

　　到了停尸房，我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宋启钊他们会耐心的等我吃过饭才带我出来……看了这个谁都吃不下饭了好吧！

　　惠姨娘的死，对于我来说仍然像是一场噩梦，如今看见她渺无生气的躺在这里，才真的明白过来她的确已经死了，死的透透的了。我跟她虽然只有一碗孢子肉的情谊，但是却无法相信这样的人会自尽，这次能有人出来查案已经是很好的事情，我也想尽力揪出真相。所以虽然不适，但我还是仔仔细细的检查了惠姨娘的尸体。

　　“怎么样？”宋启钊沉声问道：“跟你在现场见到的一样吗？”

　　我点点头：“一样，我记得清楚，她那天穿的是淡粉色软葛绫纱袄子，下面是玫红色丝刻绒边百褶裙，脚上穿的是金莲履。那鞋子是柳正瑞送给她的，上面的绣花样子是她自己亲自画的。”我深吸一口气，缓缓的吐出肚中的浊气。

　　宋启钊慢慢的说道：“据闻惠姨娘平时喜穿青、白、石蓝色，她身上的这一套明显是为了特殊的人特地装扮起来的……她，肯定不是自杀的。”

　　荣显嘲笑他道：“人家是柳将军的小妾，你怎么这么熟悉？”

　　宋启钊白了他一眼，倒是没有理睬他，只看着我道：“等下会有仵作来验尸，你要不要留下来等结果看看。”

　　我自然是点头答应，本以为要在这里枯坐上几个时辰，谁知道宋启钊竟带着我出城了，荣显那个讨厌的娘娘腔也没有跟上来。一跟他独处，难免又想到了在猎场相见的情形，我又瑟缩起来，一时觉得今天天气不错，哆哆嗦嗦的开口问他：“你是个什么官？能来查柳正瑞的案子？”

　　此时刚好来到了一客栈外面，宋启钊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一早迎出来的小厮栓在马棚，然后自顾自的往里走，一会儿见我没跟上时不耐烦的扭头看我：“进来说话。”

　　我的脸腾的一下烧起来，吭哧了半晌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别别扭扭的用眼神道：我不会下马啊！

　　谁知道宋启钊盯着我默默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理解到了什么，走到我马前，仰着脸伸出一只手给我，无声道：怎么这么没用！

　　我暴躁又高兴的扶着他……滚下了马。

　　宋启钊不自在的咳嗽几声，亏的他眼疾手快我才没有脸着地摔下去，此事就这样潦草掀过去了！我也觉得面红耳赤，私下里也练习了好几次了么！可就是邪门的学不会怎么下马！！

　　我俩这刚一脚踏进了门，楼上就响起一波惊喜的声音：“师兄！”然后整个人嗖的从二楼窜下来，动作快的我都没看清呢，整个人已经窜到了我的面前，神情癫狂的捏着我的肩膀来回摇晃了几次，口中激动的喊：“师弟！师弟终于你回来了！”

　　在我险些被他把朝食颠出来之前，宋启钊总算是出声制止了这个疯子，凉丝丝的道：“坐回去！激动什么？现在在他眼里你就是个路人！”

　　疯子默了一下，缓缓的松开我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小声嘟囔了一句：“分明就是我师弟么……”然后又委委屈屈的用食指戳了一下我的胳膊，悄声问道：“他们骗我说你现在连上马下马都要踩人凳了，是真的吗？”

　　我被他那看残疾人的眼神刺激的浑身不舒服，义愤填膺的为自己辩解：“谁放的狗屁！我能自己轻松上马的！”

　　结果这疯子就跟剁了尾巴的猴似的，哇哇乱叫不说还扒拉着我的肩膀，哭天抹泪的嗷唔：“我可怜的小十二……”

　　这行为连宋启钊都看不下去，从疯子的手里将我的肩膀解救出来，领着就上楼去了。我原以为是个什么小雅间，结果上去之后大开了眼界，整个二楼都是通的，十来个人正老老实实的坐在桌子前面，二十多只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我。

　　不过是一息之间，师兄师弟之声此起彼伏起来。

　　我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宋启钊的时候，的确是一群白衣人排排坐的，仔细一看忍不住乐了，笑着问他们：“你们今天怎么不穿白衣服啦？”

　　一群人被我问愣了，末了还是一个倚着窗户坐着的小子懒洋洋的答了一句：“因为今天不用装大侠。”

　　他一说完，其他人跟炸了锅似的点头：“是的！白衣服容易脏，蓝色的就好多啦！”

　　宋启钊坐下之后，随意给我弄了个凳子，我刚坐下，旁边一人就凑过来低声道：“小十二，随便撒撒娇是可以的，师兄们都可以理解！但是不能太过啊！我们一群人眼巴巴的等了你十天呢，你怎么就不来！？”

　　“啊！？”我愣住了：“你什么时候约我了！我不记得这回事啊！我……”我猛地想起来，宋启钊貌似扔了个什么小东西给我，让我十天内滚回去领罪……

　　这时不知道谁问了一句：“十二到底怎么了？”

　　“……”宋启钊难得的沉默了一下：“他脑子坏了。”

　　我：╰_╯╬ ╬ ╬ ╬

　　一群人愣了一下，紧接着我身边那人就开始爱怜的摸我的脑袋：“我可怜的小十二……”

　　我发现如果努力忽略掉这种诡异的感觉的话，被这么多人念着，其实也蛮不错哦！于是费劲忍着没动弹，就听到宋启钊说：“虽说师父要我们找到他带回去问话，但是十二现在这样子也是一问三不知的，不如先想法子把十二治好了再带回去。”

　　我见他们一群人颇有些“唯宋启钊马首是瞻”的意思，果然宋启钊一发话之后，几条人影就嗖的一下窜出窗外不见了，我控制不住的跑到窗边探头看，结果连人影都没看见。

　　默了一会儿，宋启钊突然道：“你的功夫是师兄弟之中最烂的，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是一套云燕步，逃跑速度皆在他们之上。”

　　我脑门上挂了无数排黑线，正要发飙时，宋启钊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无涯宗之人全无泛泛之辈，便是你这个最最不中用的，出了山门入江湖那也是个好手。你仗着这个，便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两个月前突然要师父把你逐出师门，然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再找到你，你已经变成……这幅模样。”

　　我听的很不是滋味，叹了口气实话实说：“……我不相信你……不不不不哇啊我的意思是我觉得难以置信啊！！”饶是如此迅速改口并且努力往后缩身子的我，还是结结实实的挨了宋启钊一掌，被拍的直接诶两眼一黑瞬间什么都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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