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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真身(七) ...

  •   胡先炎法号“慧定”,当年胡先炎年幼时,他自己偷偷跑来要剃度出家。戒嗔原本是不收的,但胡先炎属于轻易不会做决定,一旦做了就会坚持到底。哪怕就是撞了南墙,他也会一直撞,哪怕头破血流,所以他跪在紫檀寺前三天三夜,最后在一个雨夜晕倒了,戒嗔才同意他剃度出家。后来胡先炎的父亲收到一封家书,上面只有几行字“养育之恩来世再报,今世唯伴青灯古佛,只愿此行可消孽障,使我胡家不知灭门。勿念!”

      这几行字再怎么简单,胡父也读出其中的含义,想想前尘后世,老泪纵横,将这封家书烧毁之后再也没有提及胡先炎,只当这个儿子已经死了。只是胡父临去世前,嘴里一直念念不忘胡先炎,渴求能见最后一面却始终不能如愿,胡先远因为这个怨恨过胡先炎,那个年代孝道为先,胡先炎的这种行为无疑是一种大逆不道。眼下胡先炎选择见死不救,让胡先远对胡先炎这个大哥更加无言,动物尚有救助同类的心,人怎么能如此无情?

      这一夜,胡先远几近无眠,他一想到自己的女儿随时可能没命,他的内心就如热锅上的蚂蚁。

      第二天一早,胡先远早早站在廊下,瞧见戒嗔和一个人正往自己的方向走。胡先远心中还是激动万分,亲人分别多年再相逢,这本该是件值得欢心的事,只是这欢喜中都是带着悲的。

      戒嗔已经走近,旁边跟随的人双手合十,躬身行礼,说道:“施主,在下便是慧定。”

      胡先远怔怔地看着这个眼前过于拘礼的人,那句“大哥”还是没有喊出口,他们的兄弟情义早就断了,不是吗?胡先远想到此,心里又是一阵难过,他不配那声大哥,因为他不曾做过一件大哥会做的事。

      “慧定,你陪他好好聊聊,我今日还要下山访客。”戒嗔嘱咐几句就转身离开了,慧定连连应声,十分恭敬。戒嗔离开,就只剩下兄弟两在廊口下相对而立,氛围略显尴尬。

      早上,金色的阳光为紫檀寺披上一层亮闪闪的外衣,连同两个人的表情都镀了金。

      “慧定师傅,你真的不救我的女儿?”胡先远问出这句话,声音不受控制地发抖,他要看看眼前的出家人如何说出那一个字,“是”,胡先远有种冲动,如果慧定说是,他就和他同归于尽!胡先炎望着远远的山头,并未回答胡先远的问题,而是问:“你和弟妹一切都好?”胡先远倒是没想到眼前的人会说弟妹这个词,那不是说明他还认他这个弟弟么?

      “是,除了孩子都好,不过以后怕是也好不了了,孩子要是没了,我们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胡先远说完别过头,红了眼圈,这确实是他的心里话,救不了胡仙女,他这个做爹的还有什么理由存活于世。胡先远的话换来胡先炎的一声叹息,问:“你知道救仙女的代价么?”

      胡先远恼怒,他以为这是胡先炎拒绝他的标志,怒声说:“就算付出再大代价,我也希望她可以活下来。”

      胡先炎双手合十,温声问道:“就算是你和弟妹都会因此丧命也在所不惜?”

      胡先远听得一愣,有点不敢相信似地问:“你是说救了仙女,我和茹慧都会没命?”

      胡先炎扬着的头上下晃动,眼里有些许不忍,但还是继续说:“这就是命,果真会丢了夫妻俩的命的话,你还要救么?”

      胡先炎正色又问了胡先远一遍,他以为胡先远犹豫了,继续劝道:“生死有命,如果你要逆天而行,势必要因此受罚。”

      胡先炎还是希望胡先远放弃救胡仙女的年头,胡仙女的命早就是上天定好了的,阳世寿命只有十八年,想要增加她的阳寿势必有人减寿。胡仙女的命阴年阴月阴时出生,胡先远是阳年阳月阳时出生,五岁的胡仙女克不过胡先远,险些丧了命,但因为她阳寿未尽,才会有仙人救助,并赠与佛珠一串保胡仙女。只是,救了胡仙女之后,他再也没见过仙人了。

      现在十八年到了,胡仙女阳寿已尽,如果她真的被救活,那么已经开始老去的胡先远命数将会在胡仙女之下,死亡很快降临到他身上,没了胡先远的庇护,柳茹慧的命也不保。于情于理,两条人命换一条都不应该,最重要的是胡仙女的出生都是带着诅咒的,平常人碰不得,但凡碰了都没有什么好结果。这个从胡仙女仅存的阳世生活都能看得出来,生生世世投胎无数次,哪次和她玩得最好的人或是最亲近的人,哪怕是动物,都没能逃得过一死……今生今世,胡仙女小时候虽和村子里的孩子玩,但她内心性子很冷,一般人都进不了她的心,所以反倒是救助了那些人。当然,这一切是不知道的,胡先远不知道的是在过去的百世轮回中,胡仙女的命都只能活到十八岁,没有哪对父母救活过胡仙女,说无能也好,注定也罢,又或许时机未到。

      “就算受罚,我也要救。”胡先远从未有过的坚定,胡先炎面无表情,似乎对他的决定很不认同,胡先远继质问胡先炎:“凭什么我的女儿就只能活到十八岁?她做了什么错事要如此惩罚她?”胡先远仿佛把他的大哥当成了要杀死胡仙女的凶手。胡先炎脸上闪过一丝异色,很快就隐匿了,对上胡先远坚定的眼神,只是摇摇头说:“你这么讲,是因为不了解仙女的前生后世。”

      “我不知道你可以说啊!你就忍心看着一条生命就这么没了?都说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你的慈悲心呢?就算是路人将死,你是不是也应该救助一下,为什么我求你都求到这里了,你还是不肯?”胡先远不想情绪激动,可是胡先炎淡漠的态度让他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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