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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东方寂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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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北楚皇室所预料的那样,不知在哪里养好伤的云九又杀回来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太子已经是新帝,在追封他爹这点上,还是本着祖宗规矩,“违背”了他爹爹罪己诏上想要宗室除名的意愿,追了英宗二字。国丧期宁王还被软禁着等待发落,四周名为监视实为保护的官兵刚刚换了一拨,云九象征性的敲了敲压根没关的前厅大门,看到宁王在认真烹茶,跨步走了过去讨了杯茶水
“你是来取我性命的?”他烹茶的姿势依旧从容。
云九一口水没咽下,一口喷了出来。
他咳了一声,从怀中取了一块帕子,擦干脸上的茶水,又淡定的给她斟了一杯。云九喝了杯水润了润喉咙道:“你侄儿将你保护的这样好,进来一趟费了我不少力气。”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云公子想要做的事,谁还能拦得住。”
“你当真这样觉得?”云九摆弄着手上的紫砂茶具,“有句话叫做不打不相识,你这样一个顶着第一奸佞头衔的大忠臣,让我很不忍下手。”
他滤掉残渣,仍是专心的煮茶。
云九又慢慢悠悠的喝了他两壶茶,直到扶疏抱着六皇子出来,云九才道明了来意:“这孩子叫我一声九爷爷,我既然占了这个便宜,定然是要带自己孙子走的。”说着又蹭了他一杯茶,带着人离开,快要踏出门槛的时候,她有想到了什么停下步子问道:“刚才来时没看见宁王妃,是替我把她处理了么?”
他抬眼,将茶具放好:“皇上要杀冷寒凌,她得了消息去救人了。”说着站起身来,领着他们避开侍卫,绕道后门,“听说你跟冷寒凌有些误会,这是个施恩的好机会,你不前去搭把手?”
云九抬头望了一眼天,冷声一笑:“他可是我看上的男人,区区千百兵马就想擒人,也太小瞧了他。”
睡的迷迷糊糊的楚见昱醒过来的时候,正听见云九似笑非笑的跟雾香探讨药理,说的是:“这孩子被喂了这么久的迷魂药,不会已经药傻了吧。我可不要带一个傻子。”楚见昱气的一下子跳起来,头顶上车顶,嗷了一声,眼中噙着一窝泪水道:“九爷爷你这样太不厚道。枉我诈死的时候还不忘揣着玉玺给你做个白玉茶碗用。”
云九摆弄着从他怀里掏出的玉玺,“后不后悔?”
楚见昱小手攥的紧紧的,咬着唇抖了半晌,许久才抬起头来:“没什么好后悔的。正如皇叔曾经教过的,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更何况身为皇族,一言九鼎,更是容不得反悔。”
云九轻声笑了笑,将玉玺砸向他:“睡吧。一会儿到了叫你。”
云九还记得,那日赏玉大会,他穿着一个大敞篷的黑色袍子,半夜敲开了她的房门,他说他是北楚六皇子,想要云九帮帮忙,救救他皇叔。他皇叔宁王是个好人,可是父皇却想要除掉他,宁王妃助他偷偷出宫,告诉他只有云氏一族可以救他皇叔。楚见昱一双坚定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云九,云九随口问了句:“嗯,救你皇叔不难,杀了你爹就好了。”说着笑着问他,“你是要你皇叔,还是要你爹呢?”
楚见昱闪过一丝恐惧,转而坚定的咬牙道:“没有皇叔就没有见昱。见昱要皇叔。见昱会担起父皇的江山,见昱要将权利握在手里,护我皇叔万事安好。”
云九见过为权利不要爹的,没见过为了叔不要爹的。很是好奇的让雾泽去查了查,这才知道这个小皇子之所以要叔不要爹,皆是因为六皇子从小是跟着皇叔长起来的。他母亲是四妃中贤妃的一个婢子的婢子。这个关系有些绕,这要归功在英宗皇帝生前很喜欢刺激,总是和很多女人一起搞,比如在贤妃宫里,不只要了贤妃,还要了贤妃的一个陪嫁丫鬟,这个陪嫁丫鬟侍寝之后封了贵人。相应的又配了几个侍奉的小丫鬟。而这个刚刚被卖进宫的小丫鬟,就是六皇子的娘。因为其身份太过低位,照例说是不配生下皇子的,可这丫鬟平日里人缘好,长得又是十分水灵,左右逢源委曲求全卑躬屈膝卧薪尝胆的把楚见昱生了下来。生下来之后因其母怀孕时太过殚精竭虑,生的孩子很不好。是当时还没分家住在宫里为孝宗守孝的宁王殿下,悉心照料养活的。
后来宫中险恶,在他开蒙初期被争宠的皇子推下水,他娘为了救他淹死在水里,父皇不闻不问,是宁王一口药一口蜜水的喂给他,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他三天两夜,直到他烧退转醒,宁王才离开。
自他懂事至今,唯有宁王,曾经相助。
云九知道这件事之后很好奇,他到底会为宁王做到哪一步,第二天夜里,楚见昱又披着黑斗篷来找她,一双眼睛充满恳切,她笑道:“杀你父皇很容易,让你登基也很容易,可你在朝中无权,在后宫无势,这江山你是坐不稳的。到头来还是会连累一直护着你的宁王。云家的积威倒是可以借给你用一用,你给叫我一声九爷爷,自此之后你的子孙后代要奉我入庙堂,世代供奉,我便答应你如何?”
那是那天夜里,繁星点点,他磕下的响头,稚气未退叫的那声“九爷爷”。云九不知道很多年后,楚见昱知道他不惜弑父也要救的皇叔最终选择了他的二哥,让他成为败寇逆子,被皇族遗弃,他可还能说的出今日这句“不悔”。
云九一行人,从陆路转为水路,暂且离开了风头正劲的北楚,坐船出海数十里,到了一座颇具情调的孤岛,明明已经是深秋,岛上竟然还开着桃花朵朵,一片桃林粉嫩粉嫩很是迷幻。楚见昱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再揉了揉眼。拉着云九的衣角问:“九爷爷,这是仙境么?”不远处,一名蓝衣男子正在锄地,他蓝色绸缎的衣衫随风扬着,很有仙风道骨,云九抽了抽嘴角,停了步子不想再上前,对方像是没看到她,又锄了一会儿地,拔了拔杂草,直起身来对着云九几人招了招手,她颇不情愿的拖着步子走了过去,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住,那人有一双好看的墨蓝色眼睛,与他一身蓝衣很是绝配。他叼了跟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老子让你在这看菜园子,你就给老子看海子去了?!”说着又扫了眼一直抓着云九衣角的楚见昱,“还看出个孩子,行!真行!小九,你还真够行的!”说着锄头就要轮过来,云九要躲,见他嘴角噙笑,又站定:“好好的菜园子不看,非去要折腾我那一帮子影卫,说吧,你玩的还剩多少?”
云九看了眼楚见昱,小家伙颇为懂事的堵上耳朵,站的远远的:“大概还剩个千八百。”
“千八百?你……老子三千影卫你带去玩也就算了,就给老子剩了这么点……老子的老子不把老子皮扒三层,他就不是我老子!”少年气急败坏,扔了锄头。
云九揉了揉耳朵,把刚刚那句话说完:“大概还剩下千八百万……”
少年从焦虑到不信,十分狐疑的打量着她。
日上枝头,桃花落地,少年勾了勾手,拉近她:“跟你商量点事,能不能先借我五千来人,让我回去跟我爹交差?”
云九斜了他一眼:“嗯,你留下做三个月的饭我就考虑考虑。”
“一个月。”
“三个月。”
“一个半月!”
“三个月!”
“一个半月再加一顿桃花宴!”少年咬牙切齿道。
云九笑了笑,勾过他肩膀道:“好嘛,这才够兄弟。”
蓝衣少年也十分满意这宗交易,临走去做饭时还不忘捏了捏楚见昱的脸:“这是你儿子?长得倒是挺可爱,就是比着你还很有差距啊,他爹要多么丑,儿子的水准才能被拉低这么多啊!”
云九望了一回天道:“这孩子叫我一声爷爷。”
楚见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拉着云九的袖子道:“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说不好看,这个没眼光的人是谁啊!”
这个人,说起来也是云九的初恋。
那是在她干爹给她娘亲办的生辰忌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因为云九并非满月而生,她生下来的时候她娘就已经死了,听说是她三叔亲手剖腹取子,将她从她娘的肚子里捞了出来,因着这么一层关系,她是从来没有过过生日的。她的生日便是她娘的死忌。而她娘只有生辰忌。那时云九还是很羡慕她娘的,至少她娘死后还能过个生日,她却是不能的,大约她也就只能在死后有个死忌吧,前提是她还必须有个后代什么的。总之就是在这么个令她十分难受,十分嫉妒的生辰忌上,一个穿蓝衣的中年男子牵了一个孩子的手也来到了后花园。云九认得那个人,听苏丞相说,那是东方家的家主,虽说任职翰林院这种看上去官位很高,其实没什么实权的地方,但却是她干爹的一把暗刀,专门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那男子一双好看的眉眼未语先笑,抱着云九掂了掂道:“这就是她的孩子,喏,长的倒是比她好看的多。”
她干爹则是一脸不以为意:“晴儿穿女装的样子你没见过罢了。”
蓝衣男子也不恼,犹自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了,两个人一人一杯喝了许久,没有君臣之礼,没有一言一语。
“这孩子叫什么?”
“若白。”
蓝衣男子眸中掠过一惊异,二人又对饮了几杯,才道:“想不到她连百年之后都替你打算好了,立她为王,就是合并三国。你就是千古一帝了。”
她干爹皱了皱眉,抱过她看了看,只说了句:“帝王孤寡,她不适合。”
蓝衣的中年男子只是笑了笑,招过他自己的孩子:“看清楚了,这就是你以后要辅佐的主子。”
这就是云九跟小白的第一次见面。那时小白还只是个孩子,只是因为父亲的一句话,他就要屁颠屁颠的跟在云九后面跑,云九被下毒,他要日夜照顾,后来干脆亲自下厨。云九是锦衣玉食堆出来的娃娃,小白那种只会下毒杀人的东方家子弟做出来的东西必然不会符合她口味。可小白有一个优点,就是认定一件事情必然会坚持到底,终于有一天,云九发现,小白已经成了绝世名厨。
小白征服了云九的胃,云九自然而然的爱上了他。
那段日子,她觉得自己总归是要嫁给小白的,于是以东方若白自称,还美滋滋的觉得与小白的大名东方寂白很是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