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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三十四)试探 ...

  •   从客栈出发的那一日,依旧是一个好天气。
      马车里的气氛欢快,紫薇和晴儿轮番着给乾隆唱曲儿,我倒是挺有耳福,已连连听上了好几曲。乾隆听得兴致极高,还趁着劲头叫我唱几曲子,我忙以喉咙不适给糊弄了过去。虽说我也能吼两嗓子,但这古风古味的曲子也就罢了。
      最让人心醉的莫过于紫薇的一曲《采莲曲》:
      薰风拂池塘,明霞映州渚。荡漾木兰船,采莲不知暑。莲花如锦叶如盖,芳香自送摇清籁,疑有天孙为弄梭,不然洛浦飘衣带。采莲采莲夏复秋,青青苇案忽白头。徘徊不觉露华湿,独喜红芳载满舟。
      一曲罢了,乾隆只是在沉思,半晌才道:“这又是我的诗?”紫薇一笑说:“如今正值盛夏,唱老爷这首采莲曲正是时候,只是唱不出老爷的韵味,但紫薇还是斗胆冒昧了。”
      乾隆听罢只是笑,道:“哪里冒昧了?心思慎密,点子极多,和小燕子倒是有一拼。”我趁势说:“我与紫薇情同姐妹,相像倒也不奇怪。”
      乾隆沉静下来,思衬片刻笑语道:“我看小燕子一点也不像雨荷,倒是紫薇有几分雨荷的性子。”
      虽是一句笑语,却沉寂了在座的三个人。紫薇面色一僵,垂下头不再说话,晴儿的目光在我们之间流连,我灵光一闪,忙道:“我与紫薇是一块在大明湖畔玩大的,儿时便相交至深,我娘很喜欢她,就认她做了干女儿,耳濡目染自是有了我娘的才气。”
      紫薇只是惊怕地看着我,我回以一个安心的眼神。乾隆果然没有怀疑,只是叹息道:“我还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们一行人寻了一处房檐避雨,鄂敏敲了敲门,开门的就是一个汉人家的姑娘,一袭汉服,清朗美丽,我当时便看得入了迷。”
      乾隆陷入了以往的回忆,语中略有惆怅,“在夏府的日子是很惬意的,每日与雨荷谈赋论诗,对于归期也抛之脑后,越是和雨荷在一块,便越觉当个皇帝太累了,倒不如每日贪乐来得轻松。但流连忘返也是要回宫的,我许她会带她入宫,只是后来孝贤……我就给忘了,只怕雨荷临了前还是在怨我。”
      乾隆深深的自责与歉疚,紫薇沉声道:“她等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可她依然感激上苍,让她有这个可等,可恨,可想,可怨的人,否则生命将会是一口枯井,了无生趣。”
      乾隆眸中略喜道:“这是雨荷说的?她不怨我么?”
      紫薇颌首道:“相爱容易相守难,老爷给了干娘能给予的一切,她不怨了。”乾隆叹道:“左右都是我对不住你干娘。”话罢只是挑帘往外瞧,余我们三人面面相觑。如今还不了解乾隆的心思,话自是也不敢说得太深。
      乾隆看了半晌,忽地眸光一亮,喊着:“停车!”我疑惑地掀帘看去,入眼的是一大片池塘,荷花开得正盛。乾隆兴冲冲地下了车,瞥了几眼笑道:“停留几会子罢,如今这片河塘倒是美,咱们赏够了再走!”
      我也兴奋,趁着尔康扶紫薇下车的时候,自个蹦下了马车,脚才一落地便被永琪拉远,低斥道:“你就不能等我来扶你下车么?哪有小姐自个跳下来的?你也不怕崴着脚!”
      我好笑道:“又不是多高的地儿,何必巴巴地等人来扶呢!”
      他气道:“虽说是在外头,你好歹也得装装端庄规矩。”我一笑问:“能装给谁瞧呢?”
      “给我瞧啊!”
      我更是笑出声,“本性都已给你瞧了个干净,还有什么可装的。”他却不答话,只是扯了我的手在掌间,紧紧握住,低低道:“你最好在我能瞧见的地方,免得让人笑话。”挣脱了几下还是甩不开,我狠狠瞪他,他只是恍若不见,叹一口气,只好将目光转向那一片河塘。
      暖风拂面,花絮纷飞,曦光穿透叶片的空隙,在清漪的池面投下斑斓的淡影,耀耀生辉。池中之荷开得妖娆,美艳,花叶清秀,花香四溢,沁人肺腑。有风既作飘摇之态,无风亦呈袅娜之姿,手掌大的花瓣洁白如雪,沾染上些许水珠,晶莹剔透。真是应了那首词:亭亭风露拥川坻,天放娇娆岂自知?一舸超然他日事,故应将尔当西施。
      听乾隆笑笑,“你们几个小辈都有才气,眼见这一片美景可曾有感而发?”
      尔康笑道:“我只是想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紫薇接道:“我倒是想起了老爷的一首诗:雨后荷花承恩露,满城春色映朝阳。大明湖上风光好,泰岳峰高圣泽长。”
      乾隆面有震惊道:“这是我当年在夏府闲时作的一首诗,你也知道?”
      紫薇愣怔片刻,淡笑道:“是小燕子告诉我的,我深深为老爷的才气折服。”乾隆一笑道:“岁数大了,如今已经没了雅兴了。”话罢看向尔泰道,“尔泰,你虽是弟弟,但我晓得你的文采是不输尔康的,你倒说说你想起了什么。”
      听那边又在吟诗作赋,心中大感无趣,探出身子想瞧得仔细一些,扯着我的手却略一使力,永琪沉着脸轻道:“你是不是又想掉下去?身子探得越来越近。”
      我有些无奈,欲甩开他的手,他紧紧抓着,丝毫不松。心里一下来了气,一面挣脱着,一面道:“你再不放手我就要喊调戏良家妇女了啊!”
      他听罢失笑道:“好端端的一个姑娘怎的就成了妇女了?罢了罢了,放手便放手,你可别摔着。”
      本还在挣脱,身子一劲向后仰,料不到他如此轻易地便放开了手,脚底一滑,整个身子向河塘倾去,一阵落水声,只觉四面八方的凉水向我灌来。耳边听到岸上惊慌的叫声,心中暗暗骂着永琪,身子一劲向下沉,缺氧间一只手围过腰际,硬是将我捞上岸。
      永琪也是一身湿润,见我看他,轻声道:“如今可算尝到苦头了?”看他嘴角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我扬手要打,却见乾隆他们紧紧地盯着我瞧,想了想还是收回了自个的泼妇相。乾隆关切道:“好好的怎么就落了水了?现在觉得如何?”
      我连连几个喷嚏,想着这下该是要受凉了,胡太医上前道:“怕是要找个客栈停留一宿了,待我好好为小姐和少爷瞧瞧。”
      于是,因为我,耽搁了一干人的行程。
      都说好的不灵坏的灵,果然就受了凉意!一日都是卧病在榻,只觉心胸气闷,额处就如烧烫一般。正自在榻上翻滚,耳边只听开门声,紫薇端了药进来,老远我便闻见一阵清苦味。她扶我坐好,在我身后垫了几个软枕,“知道你难受,把药喝了会好些。”
      实在是难以忍受,后仰几分哀求道:“能不喝么?看起来不是很好喝的样子。”她摇头道:“不行不行,喝了才能好得快,你就勉勉强强一口气灌下不就好了,只不过就是苦一阵。”
      一向忌讳苦味,只是摇头表示不愿,紫薇却还是做着递药过来的样子,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突地门边传来轻笑声,永琪倚在门边满面皆是笑意,他迈着大步走近,直接就道:“跟她讲得通什么道理,直接一捏鼻子灌下去不就完了?”
      我听得心里来气,回道:“谁要你说话了!”他接过紫薇手中的药碗,与她交换一个眼神,紫薇会意,出屋带上了房门。
      永琪看向我道:“本就为着你耽搁了行程,如今你还不乖乖喝药好得快一些么?”我瞪他一眼,“明明是你要放了手,还都怨我?”他一掀袍子坐下,气结道:“这倒成了我的不是了!是哪个口口声声要我放手的?”
      觉得理亏,撅着嘴不语。他将药碗递过来,展颜道:“快喝了,几口就完事了,喝完我拿些桂花酥给你甜甜嘴。”我只是愣愣瞧着,他见我久久未动,俯首含了一口,而后搁下碗,身子却探得愈近。
      看他离得越近,大有喂我喝药的势头,忙端起小几上的药碗喝了个干净,一阵苦味入喉,我只是恨恨地瞧着他。他大笑出声,身子却仍然不止,有些惊慌地想将他推开,两手却被截住,还不及反应,温热的唇已然贴上唇瓣。
      湿热带着草药的清苦,浓浓地在唇间蔓延,我一下将他推开,火烧的面庞恍若更甚,“我怕把风寒传染给你。”他朗声笑道:“我不怕被传染。”
      说着再次欺身而上,再不给躲开的机会,舌尖几下就挑开了微闭的唇,如同狂风一般,气焰汹汹地掠过嘴里的每一处。这个吻,有些狂烈,有些忘情,我沉浸在一片柔情里,恍惚间只听耳旁的他咬耳轻道:“小燕子,我想你了。”

      注:
      1。出自乾隆《采莲曲》
      2。亭亭风露拥川坻,天放娇娆岂自知?一舸超然他日事,故应将尔当西施。出自王安石《咏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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