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森林唱游

356、总第332章

　　（三百三十二）
　　同一时间，在千叶的公寓里，两个女生的谈话还在继续。
　　“学长，我也知道，在这种时候，我若在你面前提起清川学长，你肯定不爱听，甚至会嫌我烦，”雪乃明顿了一下，“因为一直以来，你在意的是有末君。虽然你之前说，你们已经没可能了，但和他相比，清川学长也的确是没那么耀眼……不过，我真的觉得，如果你们俩能在一起的话，一定会很幸福。”

　　“雪乃，一直以来，我可不是因为有末学长比较耀眼，才那么在意他的，虽然说……”
　　不知为什么，千叶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这一刻，她蓦地想起了新年那时，竹田修曾说过的话。他说，长久以来，她眼里只有那些学生王子、天才少年或者是年轻有为的老师，所以，总是看不到他……如今看来，并非只有竹田修才这样想。

　　不过，这极有可能是事实，毕竟，在这个世上，从来不做那种白马王子式的美梦的女生，恐怕也是相当罕有……但关键是，当她开始明白自己的问题，并且渐渐变得成熟时，却又发现，自己已经伤痕累累，很害怕再受创了。

　　可是，在从小樽回来的那天晚上，她不是对自己说过吗，如果对幸福还有期待的话，就要更爱自己，要给自己机会？就如同Father Alfred D'Souza在那首题为《Happiness Is A Journey 》的诗里说的：

　　“Happiness is a journey, not a destination.
　　So work like you don’t need the money,
　　Love like you have never been hurt,
　　and dance like no one’s watching. ”

　　去爱吧，就像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
　　但这，普通人真的可以做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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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清川君相比，他的确会更显目一些。我这么说吧，雪乃，有末学长对我而言，”千叶继续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哪怕我们没有缘分在一起。当然，我也认为，清川君是个很好的男生，可是，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思考虑这些……”

　　“我也知道，学长现在一定还很难过，甚至觉得受了很大的打击。可我还是要说，不必为一个不想和自己在一起的人浪费感情。以前，我也一直都为江川的离开而伤心，但我现在想通了……或许，不是他对我冷酷，而是他不够爱我，不够需要我。一个人如果真正爱某个人，真正需要某个人的话，就肯定不会那样做。”

　　雪乃明仰头盯着天花板，“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也曾想过，为什么一定要找一个男朋友呢？我一个人不也活得很精彩吗？可是，托学长的福，又让我见到了岩田，才发觉自己其实一直都很喜欢他，只是因为那时迷恋江川的缘故，连自己也不知道而已。所以，我真的很感激学长，因为你，我终于没有错过自己真正需要的那个人……否则，上天在我和岩田之间牵的那条缘分的线，很有可能会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在时光里断裂了。”

　　“缘分……”千叶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学长，你认为什么是缘分？”雪乃明问。
　　“如果能在这么辽阔的世界里听说过对方，”千叶想了一下，“应该就可以算是缘分了吧。如果能遇到对方，那就是难得的缘分了。”

　　“我倒觉得，所谓缘分，并不是坐等老天安排，而是在适当的时候，给自己也给对方创造一个改变人生的机会。就好像之前，我也是抱着肯定会失败，而且要出丑，甚至连校友都没得做的忐忑心情，和岩田联络的……但现在看来，我的冒险是值得的。学长，你为什么不试一下呢？试着给自己也给清川学长一个机会？”

　　雪乃明凝视着她，“至少，我就知道，他很在意你。可能，他也和以前的我一样，不知道该怎样向喜欢的人表达自己真实的心情，或者说，还需要一点决心吧……如果学长能给他一点勇气就好了。”

　　“雪乃，你别再为这件事伤神了。如果我和清川君真的有缘分的话，将来总会有机会的。我承认我对清川君很有好感，不过，说实话，这好感，”千叶迟疑了一下，“是不是可以变成更进一步的情感，我也不确定……或许，清川君将来还能遇到比我更适合他的女生呢？”

　　“学长，别再做这样的假设了。”雪乃明缓缓舒了口气，“我多希望，你能或者像我一样，咬咬牙，就此放手一搏；或者多花一点时间，去了解清川学长，看看他值不值得你爱。当然，你并没有义务这样做……唉，我不说了。”

　　她就这样沉默了下来，脸上有一种千叶一眼看得见的、恳切和遗憾交织的生动表情。千叶望着她，心想，自己也许不具备如她或清川宁子那样的、孤注一掷的勇气，但如果雪乃明以为，她一点都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清川澈，那可就错了……

　　她能体会雪乃明这时的沮丧心情，在那样的不加掩饰的失望里，分明有一种对另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亲缘关系的生命个体的极纯粹的关切和热爱。因为她自己也曾对某个人的人生抱有过这样的毫无杂质的关怀和热忱，所以，她这时也很为自己不能百分百地回应对方而感到难过……

　　可是，就像事到如今，她已经明白，那时的她幼稚地以为，只要浅野翔夫妇俩有了孩子，他们的婚姻生活就会变得如她想像得那么完满是很可笑的一样；她这时也知道，雪乃明以为，只要她和清川澈走到一起，就能令两个温和被动的人获得幸福，也很有可能只是一种一厢情愿……真实的人生显然远没有这么简单，可以一步就轻易地登临人生的理想胜境。

　　但这样美好的人生企望实在是令人怦然心动，所以，就像当时的浅野翔不忍告诉她生活的残酷真相一样，她这时当然也不能对雪乃明说，不是两个好人彼此有了好感，就能化解孤寂，得到幸福，那还得看看，他们有没有这样的运气……
　　而那所谓的运气，换个说法，其实也就是之前她们谈到的缘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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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千叶还在想着自己的心事时，雪乃明突然又开口了：“学长，你说，宁子小姐将来真的能和有末君在一起吗？她那么漂亮，又出身于医生家庭，应该是会有机会吧……不过，对于她的选择，清川学长似乎很不认可，只不过他也没办法就是了。”

　　“如果我是宁子的哥哥，肯定也会这样想……”千叶轻轻点了点头，“何况，清川君将来该怎么和山下君说起这件事呢？就是我，想想都觉得后怕。――而清川君，或迟或早，都要真正去面对。”

　　“可能还不止是这样。”雪乃明有些迟疑地望着她，“我总觉得，清川学长心里似乎有什么事，不过，我也不好开口问他……而他想必一直都是一个人承受着，一定会觉得很辛苦吧。”
　　千叶一怔：“是吗？”

　　她想，会是什么事呢？莫非，清川梓和有末清明的那些过往，清川澈已经知道了？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毕竟，清川澈是个媒体工作者，因此，肯定会比普通人更为敏感，也更容易查到一些什么。

　　虽然说，她的确无法回应雪乃明的热心，但那种想帮清川澈摆脱可能会遇到的人生困境的心情，却从来不曾改变过。
　　她这时并不清楚自己能为清川澈做到什么，但她想，也算是他母亲和有末清明的过去的知情者之一的她，在命运的凶险降临之时，应该不至于会只能作壁上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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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岩田守和雪乃明乘早间的航班离开了札幌。下午，在结束了心理诊疗后，清川梓突然问：“千叶，晚上你有空吗？”
　　“有啊，”千叶怔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回问，“清川先生，您有什么事？”

　　“倒没什么事，我只是想，虽然宁子现在不在札幌，我的厨艺也不好，但我们还是可以聚一聚的。我叫了小梅来帮忙，也就是村上……她的厨艺挺好的。千叶，一起过去吧，怎么样？”
　　“好啊，既然这样，那我就又去打扰了。”千叶微笑着说。除了真的不忍心拂却清川梓的一片盛情之外，她好像也挺想再次见到村上梅。――至于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本来我还想叫上澈和山下他们，后来转念一想，”清川梓笑了笑，“今晚还是就我们几个女人聚会好了……难得在一起坐坐。――可惜，就是少了宁子。”
　　“说得也是。对了，清川先生，还要再买点什么吗？”千叶问，“比如水果、饮料什么的。”
　　“嗯，待会一起到超市里买吧。”清川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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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她们离开那家咖啡店，清川梓载着千叶来到了距清川家比较近的一处大型超市。在货架之间找寻要买的东西时，清川梓忽然有些不经意地说：“千叶，前天晚上，你妈妈打电话给我了。”
　　“是吗？”千叶一怔，随即说，“我上星期也和她通过一次电话。”

　　“千叶，我觉得，你还是至少每个星期都和你妈妈通一次电话会比较好。她说……”清川梓侧头看了她一眼，“你总是不打电话给她，所以，她都不知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于是就很担心你。”
　　“可是，我并没什么事，所以就……”

　　“没事就不可以打电话吗？有事才想要打电话，那就更不好了。如果能常常听到你的声音，我想你妈妈也会更放心……”清川梓微微一笑，“宁子每天都会打一两通电话给我。当然，因为她只是在东京，也就没有时差方面的问题，所以，我们联络对方会比较便利。”

　　千叶沉默了片刻：“或许，在我妈眼里，我是个很冷漠的女儿。”
　　“不，你不是冷漠，是过于独立……”清川梓缓缓摇了摇头，“你和宁子最大的差别就在这里。你可能认为，每天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自己都可以从容应付，所以，也就不需要和其他人商量。但千叶，你要明白，就算你一个人能面对一切困难，也要给爱你的那些人一些机会，哪怕只是听你说说，你是如何独自解决问题的……你说呢？”

　　“是，清川先生，我以后会注意的。――谢谢您。”
　　虽然这样说，千叶心里这时却想，清川宁子会不会把自己喜欢有末一弥这件极具爆炸性的事，也告诉自己的母亲呢？应该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