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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三十五章 梅花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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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玄狐寺,慕容铩愈发起疑,一个全是女人的地方居然是寺院,而整整一族人,他们却从未见到其他人……还有那个老太太……
“……”肩上有团东西不停蠕动,慕容铩这才将她放下来,归来翊被扛得眼冒金星,忍不住气恼,“慕容铩!你混蛋!”
慕容铩正想哄她,但闻言突然呆住,他借着夜晚的清光,死死看着归来翊,竟发现她全无之前稚童般的神情,就连刚才的话,也是恢复正常人的表现。他欣喜却不动神色,他轻拍归来翊的头,
“翊儿乖,山路不好走,爹爹背你是……”
“爹爹?”归来翊一把打掉慕容铩的手,退开一步到下一个台阶,仰头睨着他,一副你最好把话说清楚的表情。
“翊儿,你……”慕容铩现下已确定无疑,归来翊的的确确已恢复正常了。他跨下两级台阶,欲要抱她,哪知她却突然顺着台阶往下跑,
“我们现在在哪里?”
“翊儿,天太黑,路不好走,你不要跑太快!”慕容铩心神愉悦,再高兴不过,纵身一跃,飞身落在她前面。哪知归来翊却突然停住,愣愣看着一个方向,口中念道,
“梅花鹿?”
慕容铩顺着她看的方向望去,果真那只梅花鹿在林间深处,周身散发着莹莹的白光,将它自己暴露在他们面前,而它也正望着他们的方向,慕容铩一惊,因他内力深厚,看得比较清楚,那鹿似有人的表情,而它的目光……分明看的是……翊儿?
待他回头,归来翊竟已晕倒在地。
“翊儿!”
他将她扶进怀里,右手紧张地抚着她的脸,“翊儿,醒醒……”
归来翊缓缓睁开眼,与之前神态略有不同。慕容铩隐隐担忧,果然她幽幽盯着他,蹦出几个字:“爹爹,我饿……”
“……”仰天长啸!
***
待归来翊二人出了山门,天已经微微亮了。
玄狐寺门口站着些人:老太、湘蓉、阿英,却还有严于柯。
他们都望着一个方向:山门。
已经两个时辰了,他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山门处的树枝树叶突然动了起来,而此时并未起风。
就在他们的注视下,一路飞奔而至的,正是他们所等的梅花鹿。
梅花鹿如风一般的速度跨上台阶,哒哒跑上了玄狐寺门口,就在门口,它似是很兴奋,双蹄高高抬起,引颈向天,发出长鸣。
而就在它双脚离地的那一刻,黎明前的乌云已全部退散,天边的霞光也红耀似火,一轮东方明日的第一丝霞光,照耀在这苍茫大地上,这大地上的每一处生灵,这只梅花鹿……
双蹄抬在空中的梅花鹿似乎被定格,大家好像都被这第一束霞光慑住,因着晨曦的阳光最是微弱,所以人们都可以肆无忌惮地,痴痴地,望着那初升的旭日,迎接或奇迹或残酷的未来。
光打在无风自动的红衣上,如墨黑发被光映衬得反而像是金色。谁也没有看到严于柯的双眼里噙着满溢的晶莹,他一咽喉头闭上眼睛,两滴清泪无声无息的滑落。
一定是阳光太刺眼了。他想。
腰际的东西又开始不安分的动了。
“玄农!”
“相公!”
“父亲!”
严于柯听到声音,忙将右手伸到腰间,那个东西自然明白主人的意思,非常麻利地蹿进袖子里,然后主人将右手举到额前,遮住了自己的脸,耗子忙从袖子里爬出来,用自己可以瞬间坚硬如钢铁柔软如羽毛的皮毛帮主子擦开留在脸上微不可见的两行泪痕,虽然心痛得快要窒息了,耗子还是默默地轻抚主子,像要抚平直达他内心深处的伤痕。
严于柯不耐烦了,迅速拿下自己的手,耗子还没反应过来,于是立马悉悉索索从主人的领口作突破口,从胸口一路狂奔,最终抵达最初位置,主人的腰。之后还心有余悸的挠了主人一下:太阳光太可怕了!
而主人明显对它的抱怨不上心,严于柯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家四口,欢天喜地的围着另一个人,陌生人。
而那只梅花鹿,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终于解了这鹿蛊!”湘蓉喜极而泣。
那人向严于柯走来。
“您现下可是打算回扶桑?”
严于柯冷哼一声,并不看那人。
“玄农相信扶桑王身为一国之君,定会一言九鼎,言出必行!何况您也看到了,她已经有了恢复的迹象。”
严于柯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什么也说不了,说不出口。
见他如此,玄农突然跪在他面前,“玄农实在有愧于扶桑王,玄农身为玄菟部族的族长,没能好生保护族里的族人,让他们都遭受了莫大的精神和□□折磨,而玄农自己也中了鹿蛊……是扶桑王您的大恩大德才救了我们玄菟一族,如若不是您……”
严于柯的视线一直望着天上的太阳,不曾转移。不想再听,他走下台阶,似乎根本就没听见也没看见玄农……
“相公……”湘蓉欲要拉玄农起身,去被玄农制止。他跪着转身,又面向几步台阶下的严于柯。
“扶桑王!”老夫人突然开口了,“老身知道您怨恨我儿,以及老身几人,也知晓您对那姑娘的情……只是我玄菟部族的存亡危在旦夕,若不是玄农中了蛊,族里的男人们都命悬一线,若不是我们不得以,受人胁迫用你的离开来换取,将你和那姑娘拆散……”
“跟你们无关……”严于柯背对着他们,声音轻飘飘的,像一缕烟。
老太太发出一声叹息,“问世间情为何物……”
玄农盯着那凄寥的背影,更是难忍,“扶桑王对玄菟部族的大恩大德,我玄农及以后各位玄菟族长都将铭记于心,誓不敢忘,若扶桑王以后有任何差遣,我玄农和玄菟部族,定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对着严于柯的后脑勺,暗暗起誓:此种大恩……
“把她送到哪里?”严于柯突然问。
玄农愣了愣,忙回道,“下一处,雪虞山。”
“……”严于柯抿唇,眼睫下垂投出一片阴影。
第二处雪虞山,还有八处……
一时间再没有人说话。
晨风吹起,丛林树海卷起层层绿浪。红衣男子衣袂翩跹,左侧袖袍吹在身后轻飘飘的,墨发随风,虽一切都在动,却更像是一幅静止的泼墨画卷。
“恒儿,是谁?”
严于柯突然发问。
恒儿,究竟是谁?
玄农忙要回答,只听到严于柯的后脑勺又传出声音,“起来!”
湘蓉忙去搀他,玄农一边站起一边回答,“恒儿的确是当年捡来的,也确有血书,只是内容并非之前母亲所言,而是,而是……”玄农踟蹰着,“而是……”
严于柯侧了侧身子。
玄农立马脱口而出:“恒儿是大西国皇后归来翊之子。”
“……”严于柯讶然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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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远隔数里的另一小岛上。
遍布草棚的小岛是青丘国、十日国和高丽国的交界处,地理位置极佳,草棚处于这片大树林中间,常年雾气萦绕,可能是靠海的缘故,气候宜人,岛上满是飞禽走兽,各种兽鸣充斥其间。
这时,几个医女正匆匆赶往最中间的一处草棚,手中端着一些药草。
草棚里突然出来了一个打扮和其他医女不同的女子,青丝束冠,白色华绸外衬一件紫色纱衣,气质高雅,清水芙蓉。她对着四周吹了一阵似悦耳似扣心的口乐,于是整座小岛突然变得安安静静,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机,只余草棚里一个人的喘息声。
女子满意环视一圈后,看着匆匆赶来的医女,吩咐道,“在门口守着。”
“是。”
于是女子转身进了屋,对盘腿坐在榻上的白衣男子躬身道,
“已经开始了吗?”
白衣男子紧闭双眼,额头有冷汗沁出,面色青黄有白斑,唇红,“诸虫在人身中,若府藏平调,则自安其所,若藏气虚弱,其虫往来上攻于心络,则令人心痛。是谓虫心痛。”他自感腹中奇热,说着又是吐出一口青水。
女子忙上前用毛巾给他擦嘴,心下担忧不已,从昨日开始一直呕吐涎沫,或吐青水。什么东西都吃不下,连草药也丝毫无法进食。
虫心痛才是最初的症状,那接下来的八种会愈加痛苦,直到最后……女子闭上眼不敢去想。一念及此,她便忍不住埋怨,
“主子如此费心费神搭上性命去救助她,她却未必知道,您这又是何必呢,到最后您……”
“住口!”白衣男子再次坐正,开始运功止痛。
这只是宿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