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吧》方愚

118、失忆

　　“当日，你为钱放弃瑾茹，已经把她的心伤透，你今天还有面目去骚扰她？”明空冷冷地说。

　　“不是骚扰她，是补偿她。”周骏生认真地说：“她是我这辈子唯一所爱，我死也不会放手。”

　　“你唯一所爱的，不是瑾茹，是你自己。”明空盯着她的眼睛：“我警告你，瑾茹是我朋友，我
　　不会任由我朋友受欺负。”
　　“你别妄下评语。”周骏生也直视着明空的眼睛：“如果瑾茹心里真的还有我，你这不是「抱打
　　不平」，而是「从中作梗」。”

　　这时候，明空脑海里闪出一些影像----当她教训周骏生时，宋瑾茹眼里的确隐隐带着丝丝心痛。

　　明空想起莫离的话：“爱情是这世上最难解的谜，没有定律、没有对错、只有事实。”

　　明空轻吁口气：“一切以瑾茹的意愿为依归。”

　　“好。”周骏生说：“一言为定。”

　　两天后，明空跟随教练到澳洲大堡礁潜水，为时两星期。

　　----这是世界上最大最长的珊瑚礁群，由数十亿微小珊瑚虫组合而成的一个生物体，除了被列入
　　世界自然遗产外，也被选为世界七大自然奇观。

　　在深海之下，人的力量显得十分渺小，是反思自我的好机会，也是对自己内心感受的一次直视与
　　体悟。当一个人回头再看所经历所拥有，会发现外面其实没有别人，只有本身。

　　明空对生命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也变得更喜欢自己。

　　回到香港，明空休息了一天，再踏宋瑾茹的书室。

　　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靠在书室一隅。

　　“周骏生----”明空低喝一声：“你居然还敢来？”

　　“小姐，你怎知我的名字？”那人抬头，满脸惶惑：“我们以前见过？”

　　“等等，明空，等等……”宋瑾茹急步上前拦住明空：“她不是……”

　　“什么回事？”明空皱起眉头。

　　宋瑾茹像是有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只听她低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报纸，递给明空。
　　“请你看看这个。”

　　斗大的标题----金融才俊堕马濒死，奇迹复元。

　　明空细看内文，“周骏生”三个字映入眼帘。

　　“现在她的身体没有大碍，但脑干网状结构受损，有很多东西都记不清了。”

　　明空皱眉：“她失忆？”

　　“大部份记忆还在，但这十年发生过什么，她好像全忘记了，口口声声都是当年的事。”

　　“那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医生说，让她多接触熟悉的人与物会有助她康复，所以她妹妹求我帮助她回复记忆。”

　　明空仔细观察周骏生----她打扮朴实、一脸泰然，眼神也完全没有了以往的锋利和傲慢，像是换
　　了一个人。

　　“其实，我也不知可以怎样做？”宋瑾茹咬咬唇：“她天天来这里转，一呆便是六、七小时。”

　　“小姐，你好，未请教----”周骏生走过来跟明空打招呼。

　　“我姓明，明白的明。”

　　“明小姐，瑾茹刚煮好一壶「白毫银针」，请过来尝尝。”

　　“不了，谢谢。”明空转头跟宋瑾茹说：“关于上次你推荐的「二十四史全译」，麻烦你替我订
　　一套。”

　　“不麻烦，书到我通知你。”

　　“谢谢。”明空说：“我还有事，再见。”

　　“欢迎下次再来。”周骏生殷勤送客。

　　宋瑾茹目送明空远去，叹了口气，返回自己的位置。

　　周骏生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托着头，凝望着不远处的宋瑾茹。

　　----宋瑾茹清雅素淡，犹如阳光下摇曳的雏菊，叫人越看越爱。

　　这次坠马意外，真是上天的恩赐。

　　医生说周骏生脑部严重受创，现在只是局部失忆，身体机能没什么大碍，简直是万幸。

　　更令人高兴的是，周骏生的亲妹回到她身边。

　　----听他们说，十年前，她俩姐妹决裂了。现在亲妹不计前嫌，抛下澳洲的生活，专诚回港照顾
　　她。

　　周骏生把公司交给妹妹打理，自己过着优哉悠哉的日子。

　　周骏生清楚记得，自己濒死的一刻，脑里映现的，只有宋瑾茹清秀的脸容。

　　周骏生终于明白，金钱名誉地位权力全是过眼云烟，只有她，宋瑾茹，才是真实的，她真心所系
　　的。

　　现在借着“失忆”，周骏生天天缠着宋瑾茹。

　　虽然宋瑾茹对周骏生总是冷冷淡淡，爱理不理，但周骏生知道，这只是表面而已。

　　----宋瑾茹既愿意帮助自己恢复记忆，即是说她心里仍然重视自己。只要自己沉住气，表现出无
　　限的诚意和耐心，一定可以让她再次敞开心屝……

　　这天，明空到书室，碰巧宋瑾茹到出版社接洽，只剩周骏生在看店。

　　“明老板，欢迎光临。”

　　“明老板”？单凭这三个字，明空心里已恍然。“你真的失忆？”

　　周骏生还嘴硬：“三个脑科医生也开出证明。”

　　“你骗骗单纯的瑾茹还可以。”明空冷笑：“但休想骗我！”

　　“其实，这根本不是重点。”周骏生呵呵笑。

　　“死性不改。”明空沉声说：“你自己走，还是我掷你出去。”

　　“明老板，你先听我说……”

　　“你说的话连三岁小孩也不会相信。”明空的眼睛已含怒火：“你别把人当傻瓜！”

　　“明老板，你要明白，我是迫不得已。”

　　“荒谬！”

　　“瑾茹太固执，我只好使出「苦肉计」。”

　　明空一怔，心里开始有点明白。

　　“过往十年，都是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周骏生垂下眼睛：“现在一笔勾销，不是挺好吗？”

　　“你当然希望一笔勾销，但瑾茹吃过的苦……”

　　“我会用余生去补偿她。”周骏生诚恳地说：“你可以怀疑我所有的东西，唯独不能怀疑我对她
　　的真心。”

　　“你这人满口谎言，根本不能信任！”

　　“我可以发誓----”周骏生举起三根手指：“皇天在上，我周骏生发誓，今生今世只爱宋瑾茹一
　　人，定当竭尽全力令她幸福快乐，如违此誓，保佑我生不如死，死无其地！”

　　明空呆了呆，想不到她居然发下如此大誓。

　　“你必须紧记今日誓言。”明空郑重地说。

　　“你放心，瑾茹比我的性命还重要，我绝对不舍得让她难过！”

　　“好，我祝你和她同偕到老，白首不分。”

　　“谢谢。”周骏生大笑：“其实，我已把一切准备妥当，今天晚上，我便向瑾茹求婚。”

　　“祝你马到功成。”

　　“我一定会请你当我们的证婚人。”周骏生握着明空的手：“你不要推辞。”

　　“好，我答应你。”明空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