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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二十五章 失于流年 ...

  •   黑白纵横。
      玄衣男子左手执黑,右手执白,以极快的速度起手、落子。
      如果仔细观察,便会发现棋枰之上,黑白子的焦灼战事仅限于右下一隅,其余三角均只有开局时落下的零星几子。

      贾诩双眉微蹙,从棋盒中提起一子,烦躁地捏在指间。
      他的心情没来由的十分不悦。
      曹军官渡大捷之后,乘胜追击又破仓亭,随后南征刘备亦是大胜。于袁绍病逝后,举军北伐,败袁谭、克袁尚,连战连捷直取邺城,平定冀州。
      几年之间,曹氏地盘扩展了不少,都城迁到了邺城,贾诩自然也跟着升了官,一切都证实了他当初的判断,曹操是良主,投之无错。

      那么那个人呢?

      张良于官渡一战立功不少,官职升的比自己还快,到如今封邑已有两千。曹操对他大约算是放了心,行动相对自由了许多。
      那人之事,自己不可谓不关心。然所谓关心则乱,越是放在心上,就越发猜不透他的真实意图。
      当日在水镜府上,亲耳听到离奇却不由不信的事实,惊异、兴奋、不甘,贾诩也不确定哪种心情更多一些。而沉淀到现在,竟是一种怅然若失,他甚至有些怀念还在宛城时那个羽翼未丰的小公子。

      玄衣男子手中不停,又落下几子,原想借下棋来静心,现在看来似乎有些适得其反……
      张良在做什么,抑或想做什么?
      真的要扶汉?
      在贾诩看来,汉祚将倾,已是不可挽回,逆势而为,是为不智。
      可如果是他……
      每每想到此处,心中都有一个声音在说,这已不是宛城那个初出茅庐的青年,他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大汉留侯。
      汉室虽失其权,却未曾失却士子之心,此时若有人登高一呼,或许真的可以力挽狂澜?
      不,若是如此,才是低估了那人。
      张良如要起事,必然会准备万全。联想到他当年将手下遣去襄阳,又与水镜先生过往甚密……能做的也许不仅是登高一呼。
      想到此处,男子的心情更是不佳起来。
      虽然也被拉上了船,张良行事亦无特别的避讳自己,但谋士的直觉告诉他,自己不知道的要比知道的多得多。
      比如那人的真正目的……

      啪。
      思绪被一记清脆的响声打断,抬首看去,蓝衣男子唇角微提,笑容清浅,信手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文和在想什么?”
      “你怎么……”莫名其妙突然出现在此处。
      后半句被生生吞回肚中,贾诩很快想起,为了避免麻烦,张良来找他向来是没人通报,自己暗地里翻、墙、进来的……
      不着痕迹收起散乱的思维,贾诩回道。
      “怎么想到来此处?”
      “自是想念文和了。”
      张良面不改色,犹如深潭般的眸子对上贾诩探寻的目光,笑意盈盈道。
      “哦?诩倒是不知,留侯竟也这般风趣。”
      “近墨者黑。”
      ……

      贾诩口头没占到便宜,低眼见张良左手扶着袖子,右手正提走方才堵死的一片黑子。
      喂……以前怎么不见他这么自说自话?!
      “文和。”无比顺口地叫着对方的表字,张良瞥了眼贾诩手中的棋子道,“举棋不定,不胜其耦。”
      “是么?”
      玄衣男子眸色闪了闪,轻笑道。
      “其实如何,子房不妨亲身试之。”
      言毕,捻起一枚黑子,落在局中。

      这无疑是在约战。
      蓝衣男子挑了眉,又看了眼棋枰上的残局道。
      “文和今日心不在此,他日有暇,良自当奉陪。况且……”张良话锋一转,敛了神色,“在下此来,实是有事相求。”
      贾诩自知心神不宁,的确不适合弈棋,也不强求,只抱臂等着对方的下文。

      “良想谒见陛下。”
      蓝衣男子一言既出,掷地有声,灼灼的目光中,没有丝毫的阴影。
      贾诩也不惊讶,反倒是意料之中。
      上次水镜府一会之后,他便一直在想,无论出于何种考量,张良必是要见天子的,而这也许也是那人将一切告知,与自己结盟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好。”玄衣男子轻笑道,“待我安排妥当。”

      贾诩的效率很高,两天后便差人来传了口信。这会,张良已经换上内侍的衣服,光明正大跟着贾诩进了宫。
      一路上可谓畅通无阻,比起上次的偷偷摸摸不知顺利多少。此间安排自是少不了,不得不说,有个挂着内臣的头衔的同伙,果然方便又快捷。

      “臣贾诩参见陛下。”
      刘协看着面前起手作揖的男子,略有些纳闷。
      人他是认识的,曹操手下的贾诩,前段时间刚徙了太中大夫,平时一直处于酱油状态,怎么今日突然来觐见。
      “爱卿平身。”
      鉴于是曹操的人,皇帝自然不会往好的方面去想,板着脸等着那人的下文,反正身不由己得久了早已习惯,求的不过是不要失掉了汉室最后一点的体面罢了。

      却见那人行礼之后竟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与身后的侍从交换了个颜色,便径自退到了外间。
      这才发现,贾诩带来的侍从竟然没有等在外面,而是跟了进来……
      他想做什么?!
      刘协早被各路诸侯吓得怕了,此时自然而然地以为,那人是要对自己不利。
      警惕的目光扫向对方,接上的却是男子温润的眼神。
      “臣,参见陛下。”
      只见男子双膝着地,竟是向他行了全礼。刘协有些摸不着头脑,便只下意识地说了句:“平身。”
      张良站直了身子,迎上皇帝细细打量的目光。
      “陛下可曾知晓此玉来历?”
      刘协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到了悬在自己腰间的玉佩,不由蹙起眉头。
      据他所知,这块麒麟玉佩是高祖所传,当中虽经过王莽之乱,然不知如何又重新被找回,为历代君王所佩。再多的便是诸如:麒麟现世能够拯救危局之类,可有可无的传说。

      “陛下若是信得过臣,可否借玉一观?”
      男子清越的嗓音响起,语气自然,仿佛这并不是一个有所僭越的要求。
      刘协抬首,再度对上男子的目光。
      温柔而可靠,内敛而强大,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让这辗转流落于诸侯之间,犹如惊弓之鸟般的皇帝放下了心防。

      曹操要杀他还不容易,有什么必要再派个人来故弄玄虚?
      刘协如是想着,抬手解开了玉佩的系带,放到对方手中。指间相触,是与想象中一样的温暖和润。
      “谢陛下。”
      男子嘴角挂上浅笑,比来时的神色肃然更加亲近。不知不觉当中,刘协竟然对这才见面不久的男子有了那么一丝期待。

      只见男子小心解下玉佩上冗余的装饰,将其竖起,对着窗外的光线照了照。随后,在皇帝惊异的目光下,将玉横放在双手之间,轻轻一拧,玉佩的上下部分竟然错将开来。
      刘协来不及惊讶,对方手中的玉佩已经转过一定的角度,又重新重合在一起,仔细观察,却丝毫找不到方才错开的痕迹,上下半玉仿佛被施过仙法一般,浑然一体。
      “陛下请看。”
      张良边说边走到窗前,将手中玉佩迎着日光,举到高处。对面墙上立刻投射出一个篆体的“汉”字,几乎盖满了整块墙壁。

      “啊……”
      刘协张了张口,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高祖开国,文景之治。
      武帝在位,盛极一时。
      王莽之乱,光武中兴,明章之治……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曾经一清寰宇,四方臣服。
      曾经海晏河澄,百姓富足。
      传到他这一代却是山河飘摇,民生凋敝。
      在位一十八载,颠沛流离于各家诸侯之间,哪里还有半分汉家天子的威势可言?

      “陛下若有差遣,臣愿效犬马。”
      男子单膝跪地,犹如深潭的双眼直直看向皇帝。
      “不……”
      刘协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太迟了……
      董妃血溅当场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那封衣带诏是他所做的、他能做的,最后一次的努力。
      可惜,他失败了。

      “朕只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金丝笼,不想再做什么皇帝。
      刘协闭上眼,不敢去看身前男子的表情。
      他怕看到失望。
      看过太多太多,早就该麻木了的,失望的眼神,却每次都能刺进他本不坚固的心防。
      并不是每个临危受命的皇帝都能力挽狂澜,他只是普通人,没有雄才大略。
      他救不了大汉。

      “好。”
      平静无波的声音,没有预想中任何情绪。
      男子只是答了一个字。
      好。
      刘协睁开眼,看向对方的目光充满了疑惑。
      对上的,依旧是那双波澜不惊眼眸。
      “臣还有一请……”

      ——————

      离开皇宫,张良并没有打道回府的意思,而是径直出了城。
      贾诩见状只是跟着,却也不问。
      他隐约能够感觉到那人与平时里的不同,就好比看似平静无波的水面,其下却是暗流汹涌。
      这是一种微妙的理解却不认同的心理。
      在他看来,刘协若是明君,断断不会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这种显而易见的道理,张良不可能想不到。
      既然如此,为此浪费感情便无甚必要了。

      衣带当风。
      蓝衣男子站得笔直,遥望西边的落日。
      “依文和之见,谋士为何?”
      “谋己方能谋人,知己知彼是以谋兵,知兵然后谋国。”玄衣男子上前一步,与他并肩,“然诩之所见唯有天下。”
      ……谋天下。

      “良受教。”
      隐隐波动的情绪重又回复平静,眸色依旧是深不见底。
      贾诩似有所感,侧首望向张良,却见蓝衣男子面向西方,一揖到底。

      那是长安的方向。

      ——————

      脑洞很大的小剧场:
      贾诩:唉……奉孝,怎么觉得我家公子越养越狐狸了?
      郭嘉:你说阿绣?
      贾诩:不要叫得那么亲切=。=
      荀彧:内心默默+1
      郭嘉:切~人家本来就是狐狸……嘉可是见面就闻到了狐狸味儿,是你自己没看清→_→何况不狐狸的文和还嫌弃不是~
      贾诩:“近墨者黑”什么的……一定是你把他带坏的!
      荀彧:与我家奉孝有半毛钱关系!
      郭嘉:文若么么哒~
      贾诩:QU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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