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声不晰。》不见长安。

6、第 6 章

　　六．人生何处不相逢
　　单冷忽然对舒言如说：“我觉得可以给我们家找个做家政的。”
　　楚青暝这一穿就没能很快再穿回去，一天天熟悉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里的生活，倒也悠然自得。虽然对在花城那一世的人生接下去的发展还是急吼吼地期待，但眼下的世界，他混熟了，如鱼得水。
　　一晃就过了中考，那之前他看课本完全是一头雾水，连普通的水笔也怎么都用不习惯，眼看就要死惨，和邻居洛蝉兮大倒苦水，对方倒是出奇地好心，直截了当地帮了他一把。之前他思来想去，总觉得这洛蝉兮好像不太像人类，但又不敢说，慢腾腾憋在心里。这一下，他彻底醒悟了：他妈的，这洛蝉兮本来就不是人类！对方轻轻巧巧给他恢复记忆，十指灵动，幻变光影，这同时嘴里还咬着一块西瓜，手刚放下就将西瓜籽喷在他的脸上。
　　这下就万事大吉了。楚青暝信心满满，虽然单冷说过他成绩不怎么样，但这舒言如倒也不是个弱智，可以说有时候脑子还挺好使。楚青暝混在自己下一辈子的躯体里，发粪涂墙，中考后感觉不错，最后结果出来，竟然和单冷大天才一起考进了柳季所在的H中，惹得那之后整整一周单天才都拿看外星人的眼神看他。
　　爽歪歪地嗨了些时日，天便热了。两个大男孩躲在空调房里，浑浑噩噩地过日子，楚青暝在晚上跑出去乱混。找个做家政的这提议，倒是个让两人继续睡死的好办法。
　　所以，在单冷主动提出的时候，楚青暝哼了一声，大气地咬下一口香蕉：“随便。”
　　对方置若罔闻，继续道：“你老是回来得晚，约法三章一直没派上用场，我可不想连着一个月给你做饭。
　　舒小花翻了一页作业，偏过头看着单冷，举起一只拳头，“谁去家政服务部？”
　　单冷冷笑一声，也举起一只拳头：“一局定胜负。”

　　眉头紧锁，眼里放出杀气。
　　全副武装，四肢都做好争斗的准备。
　　战马长啸，红缨飞散，十万大军由那将领一声令下，沙尘扬起，浩浩荡荡，战场厮杀掀起半片天。
　　“石头，剪刀，布！”

　　“草泥马！我居然输了！”
　　楚青暝急吼吼地要去扑打一脸得意的江南，对方依然保持着剪刀的手势，兴奋地挥舞着：“老子赢了赢了！”接着在楚小弟身上踹了一脚，“快去！麻溜的！早去晚回！”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纵使是一千万个不情愿，舒言如也不得不拖着沉重的步子从软绵绵的沙发上下来，仿佛绑着千斤锤的手抬起放在门把上，忽然猛地一回头，那脸杀气腾腾，随即他留下遗言：“单冷，我草泥马！”

　　舒言如骂骂咧咧在服务部的人选资料里翻找，一张张纸从叠山似的资料堆里跌出来，忽然他的手顿了一下。
　　一张资料引起了他的注意——资料上的照片是个年轻人，清瘦的一张脸，脸色不是很好，看起来有些疲劳，没什么精神。戴着一副普通的黑框眼镜，褐色的长发软软地贴着脸颊，右眼角下有一颗泪痣。
　　柳季？
　　舒言如疑惑地皱了下眉，拿着资料纸直起身，目光飞快地扫了一遍。
　　这家伙……打工么？思维异于常人啊，打工居然找这样的工作？
　　他困惑地摇摇头：难以理解。

　　来之前，单冷特别强调了一点，要求舒言如找个长相过得去的。然而舒言如带着资料的复印件回家给单冷看时，被他狠狠地讥笑了一通。
　　“你瞎了吧！这叫长相过得去？屎割不正不食吧你！”
　　“草泥马滚！老子一眼就看到他来着！这家伙要打工怎么找这样的工作！”
　　于是……两人为了这个家伙的长相，又打了一架。
　　柳季竟然会选择做家政工作，单冷也是吃了一惊，但并不反对雇佣自己的学长。这个小家伙的照片一眼看去，竟比那天晚上在他眼前真真切切的脸庞还要熟悉。究竟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呢？
　　柳季还是学生，做家政兼职，资料上写的很清楚，他上学期间每周六周日下午一点到六点到雇主家，假期时每天下午一点到六点，不包吃包住，一个月六百。尽管舒言如觉得上学期间每周来两天有点坑爹（他不确定周一至周五哪天他不会把屋子炸掉），但考虑到进了H中估摸着两人都会选择住校，算来可操作性还是挺强的。
　　一切谈妥，柳季看见自己的第一个雇主竟然是舒言如和单冷时吃了一惊。但舒言如却想到了另外一点：“那么说来，上次我们给你过的那个生日不就是你的成人礼？”
　　“嗯啊，是的。我就是因为想起那个生日好像是我的十八岁生日，才想着试试过一下好了。”
　　因为原本就认识，更何况还是邻居，见的第一面爽快又直接。回到家去，单冷又开始犯病。
　　即将迎来一个学长打扫自家的卫生，他开了笔记本电脑不知在捣鼓什么。舒言如趴在桌子上看电视，偶然一瞥单冷的电脑屏幕，立刻厌恶地皱起了眉：“你这个人就是这样！那样一个人，能有什么背景惹你顾虑？你没必要去查他的生平吧。萍水相逢而已，干嘛要弄得这么清楚？仗着你单家势力大你屌死了你，你这里搞到的都是私密资料，私密资料你懂不懂？人家的隐私你也要弄到手啊？你以为你身边每个人都对你虎视眈眈，衣服里必定配了把枪，随时要掏出来毙了你？”
　　“你懂个屁！当初我和你同租前也把你调查得干净，你每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裤我都知道，调查出来你就是个没家世没背景没后台没脑子的穷屌丝一个，才和你一起住的！”
　　“草泥马！我屌丝怎么样，你就是高富帅也该给自己的人品打打补丁！”
　　混乱的争吵里……一夜又过去了。

　　柳季的确是个不错的小家伙。依然是那张白净温柔的脸，依然是细瘦的身形，依然是顺从的态度，试工的第一天，来到楼上喝了两口水后就开始打扫房间了。
　　单冷和舒言如都痛恨打扫卫生，两个男生住在一起，偌大的房子堆得乱七八糟。
　　柳季开始打理就忙个不停，也不多说话，又乖又安静，在屋里一个个房间打扫过去，经过的地方都焕然一新，看得单冷和舒言如目瞪口呆。
　　眼见着时针分针要变成一条直线，两个闲不住的傻冒又开始朝对方嚷嚷：“我终于不用再忍受你的糟糕的厨艺！”
　　“有种你不要回来吃饭！”
　　“草泥马滚！”
　　住在一起的男生，除了打游戏、打架、泡妞以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吃。每天骂骂咧咧挑剔对方的厨艺，黑着脸叫外卖，大热天趴在空调屋里直哼哼，打断一条腿也不愿意出门。
　　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屋子打扫完了单冷都认不出来，色香味中已经占了色香两项的菜端上桌，两个男生眼泪鼻涕口水一起流了下来。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同样是人，怎么差别就这么大？”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是谁做次饭差点炸掉厨房！”
　　“操！我又不是人妻受！为什么要会做饭！”
　　“泥煤！想掩饰就用人妻受做挡箭牌，傻逼退散！”
　　总算能大快朵颐，吵完一架狠狠地吃一顿真是人间享受，柳季紧张地坐在一旁等待最终结果的傻瓜模样也很可口，两个男孩满嘴食物，贼眉鼠眼地交换了目光，随即单冷轻咳一声。
　　柳季立刻抬起了头，眼神很期待。
　　舒言如看了单冷一眼，注意力转移到柳季身上，“那个，柳季啊。”
　　对方挺傻地望着他。
　　“第一天的试工我们很满意，以后你就这样做吧。恰好还离得近，也让你省了点负担。”
　　柳季显然没想到这么顺利，受宠若惊，激动地起了身惶惶然道：“谢谢……”
　　他欲言又止，舒言如和单冷都望着他，他踌躇一会，继续道：“还有，那天那个生日……真的很感谢。”
　　单冷又咳了一声，舒言如镇定自若地回答：“没事。”
　　一来二去也算熟了，单冷一边吃一边问道：“毕业以后想考哪所大学？”
　　柳季“唔”一下，“嗯……C大吧，也许。”
　　“C大？那又不算什么很好的学校，也就中等偏上吧，以后找工作也很难。”
　　“但是……”柳季为难地苦笑一下，“我的成绩……我怕是……”
　　舒言如和单冷几乎是同时大声吼道：“找他！他是大天才！”“找我！我是大天才！”
　　话音刚落，舒言如和单冷就觉察到了蛋疼的原因，舒言如保持着指着单冷的姿势，单冷保持着指着自己的姿势，同时对对方怒目而视。
　　“草泥马！真不要脸！我说就行了，你说个屁啊？自大狂！”
　　“你滚粗吧！我说就可以了，要你多事啊！”
　　“操！我是好心，你居然不领情！”
　　两个人活宝似的，拼命地指责对方，像两只抢食的猴子，看得柳季也忍不住出声笑了。
　　他一笑，单冷和舒言如便同时停止了打闹；闹嚷的声音消失了，柳季也立刻坐直了腰，正经地：“对不起。”
　　单冷尴尬地咳出今晚第三声，随即郑重其事地说：“总之，以后你可以常来我们这儿问问。我自学到大二的课程，你的绝对不算难。还有啊，”他鬼鬼祟祟地凑上去，“你知道，单家……我嘛，在学校里你遇到了什么麻烦，随时找我解决。”
　　柳季听着他孩子气的保证，温和地笑着应允。